14 書生
第14章 書生
午時三刻,校場。
懷钰跷腿坐在演武臺上,一雙長腿交叉,愈顯修長,靴筒收緊,顯得小腿肌肉結實,充滿力道。
他抱着繡春刀,手指敲了敲刀鞘,看向臺下諸人。
“怎麽樣,都選好了嗎?刀槍劍戟、斧钺鈎叉、鞭锏棍槊、棒拐流星錘,但凡是這兵器架上有的,随你們選一樣,我奉陪到底。”
他身後的蘇大勇等人立刻幫腔:“聽見沒有?快點選!跟個娘們兒似的磨磨叽叽,不愧是一群腐儒書生!”
臺下的“腐儒書生”,正是以陳适為首的一幫翰林院庶吉士,他們都是三年前乙酉科的新科進士。
在大晉官場上,敘同年或是同鄉都是極易拉近人際距離的一種交際手腕,兩個素不相識的官員互相見禮寒暄時,一般都會先問對方的籍貫、是哪一年中的進士,一旦發現是同榜進士出身,那就有“同年之誼”了,這些人既是同年,又年齡相仿,且都愛好詩詞歌賦,便聚在一起,成立了一個“乙酉詩社”,時常在一起吟詩作詞,對酒當歌。
其中因陳适聖眷最濃,又搭上了沈閣老這樁姻親,前途不可謂不遠大,日後入閣拜相也有可能,再加上陳适此人八面玲珑,相處起來令人如沐春風,是以衆人都公推他做社長。
西苑風景秀麗,長夏漫漫,又整日無事可做,這群人心血來潮,便仿照古人蘭亭集會,去那南海紫竹林內曲水流觞,縱談古今。
其間不知怎麽扯到了懷钰,衆人都還記得三年前懷钰會試舞弊,被聖上當庭戳破的醜事,又提到前些時日,聖上率領百官臣僚登瓊華島,隔水遠眺時,望見雲霧中有一雙白鶴振翅齊飛,不由豪興大發,命在場諸人賦詩一首,以記其景。
點到懷钰時,他憋了老半天,最後搔搔頭,蹦出一句“一雙大白鳥,拍翅上青天”的打油詩,令在場衆人無不捧腹大笑。
這些人二兩黃湯落肚,未免都有些驕狂起來,說那懷钰除了識得幾個字,不過一大老粗文盲而已。
他們不知,這話全被在竹林中練刀的懷钰偷聽了去。
懷钰哪是個能忍的脾性,當即從竹枝上跳了下去,吓得這群人摔杯碎碗,面如土色。
他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懷钰拿着刀,趕豬狗似的趕到了這演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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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钰想得很簡單,不是說他是大老粗文盲嗎?詩詞歌賦他不會,動動拳腳總會了罷,是以他逼迫這群書生每人自選一樣武器,跟他比武,輸了的人跪下磕頭,喊對方三聲爺爺。
其中有一名叫“韓越”的人站了出來,憤然道:“這不公平!京中誰人不知,小王爺自幼習武,膂力過人,能挽八石弓,射百二十步。我等皆是讀書人,自幼苦讀經書,不熟弓馬刀槍之事,小王爺欲和我等比武,不嫌勝之不武嗎?”
懷钰輕笑,道:“說得不錯,本王乃一介武夫,你們和我比吟詩作詞的時候,難道就不覺得勝之不武了?”
韓越:“……”
蘇大勇罵道:“比就比,不比就不比,拽什麽大道理,怕輸就直說!最不耐煩跟你們這些文人講話,真他娘的扯卵.蛋!”
此話一出,衆人的臉都挂不住了。
讀書人最講臉面,可以打可以罵,但不能侮辱他。
衆文士們群情激憤,紛紛争執起來。
“果然是武夫,滿口粗鄙之語!”
“就是!簡直有辱斯文!”
“文人怎麽了,沒有我們文人,光憑你們這些莽夫便能治理國家了嗎?”
“我大晉以文治國,就是一品武臣,到了三品文臣面前也只有低頭的份兒!”
他們一旦開口,就如三百只鴨子開會,都聽不清在說什麽。
蘇大勇等人上前推搡了幾下,他們一看好啊,竟然還敢動手,立時嚷得更大聲了,一個個吵得臉紅脖子粗。
忽然,“铮”地一聲輕響,懷钰拇指一推,繡春刀出鞘半寸,刀刃在陽光下閃着冷光。
“……”
衆文士像被扼住脖子,一齊收了聲。
懷钰眼神不善地打量這些人一眼:“快選,再不選我就幫你們做主了!”
這時,陳适終于淡淡出聲:“小王爺是千金之軀,何苦為難我等?如果王爺只是想讓我們低頭認錯,直說便是,下官願替同僚們向王爺折身告罪。”
說完拱手一躬,長揖到底。
韓越與他平日最是交好,況且今日在紫竹林裏,罵懷钰罵得最兇的是他,憑什麽讓陳适替他出面道歉,那小煞星豈是簡單一句抱歉就能放過他們的,非得讓他們跪下磕頭不可。
韓越急得扯陳适袖子:“允南兄,你別……”
話未說完,臺上的懷钰突然沖陳适勾勾手指:“你過來。”
陳适走上前。
懷钰彎下身,一手搭着他右肩,與他的臉貼得極近,道:“你問本王為什麽要為難你們?原因很簡單,本王告訴你。”
陳适:“什麽?”
懷钰附在他耳邊,只說了八個字:“因為我想,因為我能。”
陳适一怔。
懷钰已從高臺上跳下去,走去衆文士面前,道:“既然你們都選不出,那本王就自作主張幫你們選了。你,拿刀!你,用劍!你,使鐵板斧!你,射箭!你,長槍!你,使槊!”
他一個個地點過去,很快就将衆人的兵器選好了。
這可就苦了這幫文士了,他們別說會不會用了,有些人就連刀都掄不起來,真要打起來,還不是白送的命。
尤其是那個被點中射箭的倒黴蛋,誰不知道京城霸王小煞星的射技了得,號稱例無虛發,百步穿楊,聽說他十三歲時,京城三大營的士兵就沒人射得過他了,跟他比射箭,這不是找死嗎?
那倒黴蛋苦着臉說:“射箭……射箭我不行,我真不行!我有手顫症,一握弓手就抖,我……我是真的不行啊!”
蘇大勇等人沒見過這麽慫的男人,都大笑起來。
懷钰也笑了,問那人道:“你想比什麽?”
那人心想,跟你比什麽不是輸?反正兵器是萬萬不行的,刀劍不長眼,萬一傷到哪兒就不好了,他家可是九代單傳!
想來想去,他也只想到一個危險性沒那麽高的。
“比……比騎馬罷!”
“騎術?”懷钰沉吟片刻,點點頭,“也行,不過兩個人比沒什麽意思,一起罷,打場馬球賽好了,老規矩,輸了的人跪下磕三個響頭。”
“……”
衆人這下紛紛咒罵起提議比騎馬的那人起來,當什麽出頭鳥啊,安靜待着不好嗎?!說什麽不好,偏偏說騎馬!他們中有些人連馬背都沒上過!這是打馬球賽嗎?這是打他們罷!
不管他們如何不情願,還是被驅趕到了跑馬場。
馬球起于東漢,興于唐宋,當年唐玄宗在位時,就尤好擊球,甚至将打馬球這項運動作為軍中操練必備項目,以訓練軍士們的騎術,李隆基本人也是個馬球高手,據聞他曾以四人對陣吐蕃十人騎隊,并大獲全勝。
當年太.祖南征北戰奪得天下,發覺馬球很适合用來讓士兵強身健體,在行軍打仗的閑暇之餘,時常和兒郎們一起打馬球。
成祖爺也喜愛這項運動,所以遷都北京後,在西苑開拓了一片跑馬場,還經常舉辦馬球賽事,參加的都是京營士兵。
但國家承平日久,馬球賽事也逐漸衰落下去了,昔日以一當十的京營騎兵別說進球了,就連上不上得了馬背都是個問題,不比眼下這些書生強多少。
蘇大勇看着這些人上個馬都費勁,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怎麽上,爬到一半又摔下來,醜态百出,不由嘴角抽搐:“頭兒,跟這些人打馬球真的有必要嗎?你看看他們,不用咱們出手,馬蹄都能踩死他們了。”
不得不說,他說到點子上了。
當比賽開始後,随着一聲哨響,懷钰率領錦衣衛諸人沖陣而出,霎那間蹄翻塵卷,風馳電掣,不少人吓得僵立在原地,韓越甚至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懷钰“籲”地一聲,緊控缰繩,白馬如飒沓流星,竟擦着韓越的頭皮躍了過去!
那白馬是懷钰的坐騎,名喚“獅子骢”,産自西域,渾身雪白,無一根雜毛,是一匹雄健的千裏良駒。
獅子骢揚起前蹄,有一人多高。
懷钰勒馬回身一笑,道:“韓越,你不至于罷?是不是尿褲子了?”
蘇大勇等人俱揚聲大笑。
韓越趴在地上,沾了半邊臉的塵土,狼狽至極,胸口處還隐隐刺痛,應該是肋骨摔斷了。
陳适下馬去扶他起來,他卻摔開陳适的手,捂着傷處自己站起來,雙目赤紅,瞪着懷钰。
“懷钰,你不就是仗着祖蔭混吃等死嗎?生于皇家,受萬民奉養,卻不思忠君報國之事,反而天天幹那縱馬游街、鬥雞走狗的勾當!你堕了你父扶風王的一世英名!我大晉有你這樣的蠹蟲,是國家不幸!百姓不幸!”
笑聲齊齊一停,懷钰的臉色沉了下去:“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韓越早已淚流滿面,淚水沖刷掉臉上的塵土,現出兩道可笑的痕跡。
韓越悲聲道:“我乃韓松之孫,韓旭之子,是韓琦的十四世孫,我曾祖父仕于憲、孝宗兩朝,官至首輔,累遷左柱國、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谥號‘文忠’,我家世代簪纓,詩書傳家。聖人雲:士可殺,不可辱!你可殺我,不可辱我!“
說罷,竟是要抽出懷钰那把繡春刀,自行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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