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搏殺
第29章 搏殺
沈茹聽見了水聲。
身下搖搖晃晃的, 像是在船上,她用盡全力睜開眼,果然見是在船艙裏,沈葭就在她旁邊躺着, 雙眼緊閉, 口中塞了布巾,雙手縛在背後綁着。
沈茹四處張望, 忽然目光一定, 不敢動了。
刀光在她臉上一閃而過,一個唇上留着兩绺兒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手中拿着把精致的匕首,正在懷钰的喉嚨處比劃, 似乎是在挑哪個地方比較好下手。
沈茹:“!!!”
沈茹瞪大眼睛, 不顧一切呼叫起來。
她被堵住了口,發出的只是悶哼聲, 卻吸引來了八字胡的注意,他看着沈茹一愣:“怎麽醒了?沒下蒙汗藥就是不行!”
沈茹拼命叫着。
八字胡道:“住嘴!我先解決了你!”
說着便跳過來想要殺她,沈茹一個打滾躲過,這八字胡顯然沒下午敲昏她的那人厲害,動作略顯笨拙, 沈茹被綁得像個粽子,在船艙裏滾來滾去,撞得木板砰砰響, 終于引來外面行船的人。
“哎呀!宋先生!你怎麽還真的動手了呀!”
一名小喽啰走來,二話不說把刀給奪了。
宋先生打商量道:“我把男的殺了, 女的給你們留着行不行?”
“不行!”小喽啰斷然道,“三當家的說了, 男的女的一樣要留着賺贖金,我說宋先生,這小子與你無冤無仇,你幹嗎總想着殺他啊?”
宋先生有苦難言,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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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
陳适驚呼出聲,左右張望一眼,只覺得沒有哪裏不對,這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棧。
“不至于罷?”
“錯不了。”鄭镖頭道,“方才一進來,大黃就在外頭不住吠叫,我出去一瞧,見它的兩只爪子不停往土裏刨,那竹葉底下蓋的是血。這店裏的夥計也不同尋常,掌櫃的眼神躲閃,不與人對視,店小二一臉戾氣,額上帶疤,這都不是做生意人的面相,估計是将此間店主人殺了,李代桃僵,專程在這兒候着咱們。”
謝翊和冷師爺對視一眼,估計八九不離十了。
二人在外行商多年,也不是頭一回遇上匪盜,早年間海上可沒那麽太平,倭寇、海盜、荷蘭的紅毛鬼,哪一個都不是善茬兒,大風大浪經歷得多了,他們都淡定得很。
唯有陳适沒見過這等大場面,擱在大腿上的手已經忍不住打擺子了,被冷師爺一把攥住。
這時那店小二托着酒盤上來,笑着道:“天兒太冷,大老爺們喝碗熱酒,祛祛身上寒氣。”
鄭镖頭朝他招手:“過來,給我倒一碗。”
店小二一怔,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卻是下意識走過去,倒了碗酒給他。
鄭镖頭端起酒碗,卻是不喝,先聞了一聞,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擱,拉下臉道:“什麽貓尿!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仇鳴早就候在裏間,聞言笑着走出來道:“來了,客官,這酒可是有什麽問題?”
鄭镖頭冷冷一笑:“這下了蒙汗藥的酒,我看你是喝也不喝?”
說話間,一碗酒當頭潑過來。
仇鳴被潑了個正着,一抹臉上酒水道:“露了陷啦!弟兄們抄家夥!”
他話音未落,鄭镖頭早已一個暴起,抽出桌下鋼刀,将那店小二拎小雞崽子似的擒到身前,拿着刀在他脖子上輕輕一抹,當即血如泉湧!噴了對面的陳适滿頭滿臉!
陳适:“……”
仇鳴紅着眼大叫一聲,拿着刀撲過來,險些砍中還呆坐着的陳适,得虧一旁的冷師爺拽了他一把,将他拽趴下。
仇鳴一刀未中,又朝謝翊劈來。
謝翊當機立斷起身,一腳将木桌踢翻,仇鳴一刀砍進桌子裏,一時抽不出來,背後鄭镖頭又已殺到,他只能徒手格擋。
其餘镖師也早已拿了武器,跟其餘幾個盜匪搏鬥起來,客棧裏瞬間陷入混戰。
謝翊随手撿了把刀,竟正是懷钰的那把繡春刀,他拿着刀不管不顧逢人便砍,一邊喊道:“別殺光了!留個活口!”
樓下殺得血雨漫天,樓上的辛夷和杜若被蒙汗藥麻翻了,竟是無知無覺。
搏殺持續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鄭镖頭這邊在人數占優的情況下,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最後只留了仇鳴一個活口。
鄭镖頭将仇鳴五花大綁了,一腳踹向他腿窩,将他踹得跪下,揪着他衣領,惡狠狠逼問:“你是什麽人?哪條道上的?”
仇鳴也是條漢子,一挺胸膛道:“爺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仇鳴的便是!”
鄭镖頭一愣:“巢湖邊上白虎寨,叫野狐天王的是不是你?”
仇鳴嘿嘿笑道:“虧你還有幾分眼力,那是爺爺我的尊號,今日栽在你們手上,算老子倒黴!你們有本事将老子殺了,老子吭都不吭一聲!我大哥、二哥自會給我報仇!”
鄭镖頭一聽,将謝翊拉去一旁,低聲解釋:“七爺,這白虎寨是巢湖邊上新興起的一窩子水匪,他們聚衆為寇,平日攔截水上船只,抽取關稅,閑時去附近幾個州縣打家劫舍,燒殺擄掠,奸.人.妻女,官府派人去剿了數次,總是無功而返。寨中匪寇多是聞香教徒,身刺白虎文身,大當家的名喚李寶,乃托塔天王,二當家的叫丁進,乃大力天王,這叫仇鳴的,號野狐天王,是三當家,都是不好惹的刺兒頭。”
謝翊面色不善地聽着,未置一詞。
就在這時,一個謝氏商行的夥計從外面跑進來,一抹額上汗水道:“東家,都挖開了,裏面躺着三具屍體,沒有孫小姐和姑爺,沈大小姐也不在,只有我們的一個車把式。”
謝翊的面色終于恢複了些,提着繡春刀,走到那仇鳴身前,刀尖直抵他的咽喉,緩緩道:“你們綁的人呢?”
他的手修長白淨,看着就是雙握筆的手,此刻卻沾滿鮮血。
仇鳴感覺到那刀刃上散發出的冰冷殺氣,不禁吞了口唾沫,死是一回事,但怎麽死就是另一回事了,亂刀砍死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仇鳴勉強撐着口氣道:“送上山去了。”
謝翊問:“哪座山?”
仇鳴閉嘴不答。
謝翊慢悠悠尋個條凳坐了,像個生意場上游刃有餘的談判家,他将繡春刀橫放在桌上,淡淡道:“仇大當家,你想清楚了,你将人綁上山,而不是當場殺了,顯然是想訛一筆贖金,這筆錢我現在就可以送上山去,你對我來說,只有帶路這一個作用,就算你不說,我也有法子弄清楚,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區別而已,刀口上讨生活的人,這點兒是非輕重,應該是分得清的罷?”
仇鳴沉默片刻,道:“銀屏山。”
謝翊立刻站起身,對鄭镖頭道:“鄭兄,麻煩你帶着兄弟們跟我走一趟了,事成之後,謝某一定不忘重酬。”
鄭镖頭皺眉道:“七爺這說的什麽話?走镖的保駕護航,貨在人在,幹的是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營生,貪生怕死的不是好漢!今日就算丢了鄭某這條爛命,也得把孫小姐等人給救回來!”
說罷便拎着仇鳴出去,下去點人了。
謝翊轉頭想吩咐冷師爺什麽,吓癱在地上的陳适勉強站起來,說:“七爺,在下覺得不妥。”
謝翊看着他問:“哪裏不妥?”
陳适強忍着哆嗦,分析道:“這夥人聚衆為寇,恐怕山上的人不下五百個數,咱們的人集齊了,至多也不過四五十人,怎麽拼得過這群刀口舔血的強盜?七爺,依在下看來,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應當是進滁州城裏報官。”
謝翊道:“來不及了。”
“來得及的!”陳适急得上前一步,“既然他們是想要贖金,就不會輕易要他們三人的性命,我們只需迅速進入滁州城,報與知州知道,讓他帶着官兵去救,這樣才有抗衡的機會!”
謝翊不說話了,看他的眼神像看個白癡。
陳适茫然道:“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一旁的冷師爺實在看不下去了,道:“陳公子,你這個想法是沒錯,可是你忘了,被擄上山的不止有小王爺一個男子,還有孫小姐和你夫人兩名女子啊,土匪們生性殘忍好色,留她們性命不難,但要保她們貞潔就……”
冷師爺沒有往下說,也無須再說,在場的人懂的都懂,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綁上山去,土匪怎麽可能不動色心,現如今,只能趁着事情還能力挽狂瀾時趕緊去救,等着官府那邊集齊人手上山救人,黃花菜都涼了。
陳适緊咬牙關,眼底閃過一絲屈辱。
謝翊這邊已做了決定:“冷先生,你帶幾個人進滁州城去報官,我和鄭兄先行上山,等你們的後援,屆時舉火為號,但見山上火起,就代表談判破裂,你們必須立即攻打上山。”
冷師爺凝重點頭:“在下理會的,上山之路兇險萬分,東家萬事小心。”
謝翊點點頭,這時鄭镖頭也點齊人手進來了,他帶了十幾名護镖好手,其餘的都是商行裏的夥計和謝府的家丁,看家護院可以,上山血鬥卻是不行,因此被謝翊留下來聽候冷師爺調遣。
冷師爺點了幾個留下來保護樓上女眷,其餘的跟他進滁州城。
衆人分派妥當,只有一個人還沒有安排。
謝翊轉頭問陳适:“你呢,是跟着我上山救人,還是跟冷先生進滁州城,或是留在這客棧?”
陳适思索了片刻,垂着頭說:“我跟着冷先生。”
在場衆人都知他是怕死,不敢冒險上山去救自己的夫人,再加上先前他被吓得呆坐在凳子上,人人都有目共睹,要不是冷師爺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現在他早就腦袋身子分家了,不禁面露鄙夷神色。
就在這時,一人顫巍巍地舉起手道:“還有我……我也要跟着七爺上山。”
衆人移目去看,見那舉手的人是常跟在懷钰身邊的小厮觀潮。
謝翊見他還是個十五六歲大的孩子,便讓他留在客棧,順便照顧兩個被蒙汗藥麻翻的姑娘。
觀潮被吓得面無人色,卻跪下哭着道:“小王爺要是出事,我也不活啦!七爺,您就帶着我罷!我保證不添麻煩!”
他如此懇求,謝翊只得答應讓他跟着。
巢湖距離此地二百裏路程,鄭镖頭清點了剩餘的馬匹,每人帶兩匹馬,路上輪換着騎,星夜馳往白虎寨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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