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夜談

第38章 夜談

“你……你閉上眼。”

沈葭磕磕巴巴地說。

“閉了。”

懷钰坐在石床上, 上身袒露,下半身被毛毯蓋着,漂亮又結實的身體在篝火的照耀下,染上一層橙紅色光芒, 看着惹人遐想。

他閉上眼, 怕沈葭不相信他,還将臉側對着山壁。

沈葭收回視線, 小心地解開外衫系帶, 她還穿着繁複的喜服,在水潭裏泡了一回, 又淋了雨,渾身早就濕透, 濕漉漉的衣物貼在身上, 異常難受,何況這是十一月尾的天氣, 她凍得上下牙打架,懷钰說得對,如果不将濕衣服脫下來,她恐怕馬上會凍出傷寒,到時還怎麽走出這座山林。

況且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彼此不穿衣服的樣子, 沒什麽可害羞的。

沈葭哆嗦着,唇間呵出白氣,衣服脫得更快了, 很快只剩下一件貼身的抹胸和襯褲,她只短暫猶豫了片刻, 便将自己脫得一絲不.挂。

她将濕衣物搭在樹枝上,放在篝火旁烤幹, 自己赤條條地向石床走去。

懷钰還閉着眼,臉沖着山壁,雖然看不見,但他的聽覺卻很靈敏,他聽見了拖沓的腳步聲,然後是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只手掀開他身側的毛毯,随即,一具冰涼又柔軟的軀體鑽了進來。

沈葭側躺着,将毛毯緊緊掖在下巴處,确保自己從頭到腳沒一寸皮膚裸.露在外,盡管這毯子不幹淨,還散發着一股發黴的臭味,但此刻這是她唯一能遮羞的東西了。

“能睜眼了麽?”身後的人問。

“睜罷。”

懷钰睜開眼,下意識望向身旁。

沈葭像條毛毛蟲似的裹在毯子裏,只不過,就算她蓋得再嚴實,從後頸到後背的一線春光還是洩了出來,那瓷白的肌膚一路向下蔓延,勾得人目光不停往裏探,半遮不遮永遠比大方全.裸更觸人心弦,懷钰只看一眼便口幹舌燥,急忙挪開視線,倉促地躺下。

兩人并排躺着,即使刻意拉開距離,也還是會磕碰到,何況石床并不算寬。

懷钰側躺也不對,仰躺也不行,輾轉反側間,手臂不慎碰到沈葭的後背,肌膚摩挲時,帶來的感覺溫暖又惬意,懷钰幾乎是一瞬間就起了反應,他狼狽不已,只能一腿屈起,擋住自己尴尬的身體變化。

他好不容易找好姿勢,沈葭又開始動來動去。

“怎麽了?”

“這石頭,太硬了。”

沈葭微微擡起身,擰眉看着石床,那裏有塊小小的凸起,剛好咯着她的腦袋,她睡得很不舒服。

懷钰想了想說:“要不,你枕我手上?”

沈葭不信任地掃了他一眼,懷疑他這個提議動機不純。

懷钰自己枕着胳膊道:“不枕就算了。”

他這麽一說,沈葭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現在又瘸又渾身是傷的,只怕連她都打不過,能對她做什麽?

沈葭抽出他的一條胳膊,心安理得地躺下去。

這下舒服多了。

只不過,她還是低估了男人的下流程度,很快她就發覺了不對,騰地坐起身,臉頰漲紅,又羞又氣:“懷钰!你!你不要臉!都什麽時候了,你……你還……”

她對懷钰随時随地發.情的行為很不滿。

懷钰沒有反駁,神情呆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葭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望,方才她起身時動作太快,毛毯滑落,堆在腰間,整個上半身全無遮蓋,暴露在某人不懷好意的視線下。

“……”

“登徒子!下流!無恥!卑鄙!你還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雙眼!”

沈葭撲過去就是一頓暴揍。

“哎哎!別打!別打!”

懷钰一邊躲着,一邊擡手招架,沈葭軟綿綿的軀.體碰上來,偏偏他還不能看不能摸,真是痛并快樂着。

“別打了!又不是我想它這樣的,我……我又控制不住。”

懷钰覺得很冤枉,他時常也覺得自己的身體太不争氣了,總是被沈葭引誘,有時候都不用看,光是聞到沈葭身上的香味,他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以前他也不這樣,難道因為沈葭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還是說他這年紀正血氣方剛?不應該啊。

“你不是中了軟筋散嗎?”

沈葭怒沖沖地質問,她看有些地方倒是硬得很啊!

“藥效早就退了。”懷钰幹巴巴地解釋。

“呸!登徒子!”

沈葭啐了他一口,拿毯子裹緊自己,挪到石床邊沿,盡量離這色狼遠一點。

懷钰說:“你睡過來一點,掉下去怎麽辦?”

沈葭罵:“滾!”

懷钰摸摸鼻尖,只好不說話了,腦子裏默念起清心咒。

火堆沒人添柴,逐漸黯淡下去,山洞內重新陷入漆黑。

懷钰的大腦很疲憊,可身體卻很亢奮,他睡不着,只能一手枕着腦袋,聽着身側沈葭均勻的呼吸聲,看着洞頂發呆。

他以為沈葭早就睡着了,卻忽然聽到她的聲音,仿佛夢中呓語。

“懷钰,我聽見了。”

懷钰一愣,問:“聽見什麽?”

“聽見你叫我珠珠,在我掉下去的時候。”

懷钰轉頭,他在黑暗中視力也很好,所以能看清沈葭的背影,她的身體曲線分明,側躺時更加明顯,猶如一座綿延起伏的山嶺。

“我叫了麽?”

懷钰也不記得了,只記得親眼目睹沈葭掉下山崖時的那陣心頭劇痛,他甚至來不及想清楚,身體就本能地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你叫了。”沈葭很肯定地說。

“我不能叫麽?”

懷钰早就發現了,沈葭對她這個乳名小氣得很,只允許某些特定的人叫,比如她舅舅,還有認識不久的懷芸,她從前就不許他叫,懷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多此一問,他很清楚沈葭的答案是什麽,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果不其然,這個問題一問出,沈葭就陷入了沉默。

就在懷钰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出聲了。

“叫罷。”

短短兩個字,卻像是往湖中投下一枚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你說什麽?”懷钰疑心自己聽錯。

“我說你叫罷,”沈葭由側躺變成正躺,看着洞頂道,“不過是個名字而已。”

“誰給你取的這個小名?你娘?”

“不,是我舅舅。”沈葭輕聲道,“他說,我是他的掌上明珠。”

懷钰心說,那這個小名取得真是名副其實,因為謝翊确實将她當掌上明珠來疼。

懷钰從沒見過這麽寵外甥女的舅舅,也沒見過這麽和諧的舅甥關系,沈葭在謝翊面前,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女兒家撒嬌的姿态,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喜歡黏着大人,她對沈如海都沒有這樣,謝翊看上去倒更像她的父親一樣。

“你跟你舅舅很親。”

懷钰作出了這句評價,話裏也帶上些酸味。

沈葭撲哧一笑:“那當然啦,在這世上,我第一喜歡我舅舅,第二喜歡我外祖母,第三喜歡我娘,因為她不在世上了,如果她在的話,應該也是第一罷。”

懷钰心說好家夥,自己連前三都擠不進,嘴上忍不住問:“你爹呢?”

“他?”沈葭嗤之以鼻,“他在最讨厭的人裏能排第一。”

“……”

居然還有個“最讨厭的人排行榜”,懷钰慶幸沒問自己排第幾,不然肯定會被發配到這個榜上。

沈葭突然說:“其實,我五歲之前,都沒有見過我舅舅。”

懷钰問:“那他怎麽給你取的小名?”

沈葭道:“寫的信,我五歲之前,舅舅一次也沒去過京城,我娘出嫁他沒去,我出生他也沒去,他第一次去京城,就是帶我娘回金陵。”

沈葭陷入回憶裏,她五歲那年,父母的感情就已經很不好了,幾近破裂邊緣,沈如海巡按江南時,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從杭州領回來一個女人和八歲大的小女孩,他給那個小女孩取名為“沈茹”,将她記入族譜,還說要納那個姓孫的女人為妾。

這種行為無疑是将謝柔的臉面放在腳底下踩,謝柔生性剛烈,眼裏揉不得沙子,和他徹底決裂,寫了封信給遠在江南的弟弟。

謝翊來了,從不踏足京城的他,因為長姐的一封信,千裏迢迢地趕來了。

他帶了很多人,很多車駕,敲鑼打鼓,吹拉彈唱,比成親禮還熱鬧地将謝柔帶出沈園,接回娘家,卻唯獨忘了捎上沈葭。

五歲的沈葭大哭着追在後面,可馬車怎麽也不肯為她停下,道路兩旁全是看熱鬧的人。

“那時讨厭死我舅舅了,”沈葭說,“不知道他是舅舅,只把他當成帶走我娘的壞人,不過最讨厭的還是我自己。孫姨娘第一天到的時候,給我帶了杭州的條頭糕,我之前從未吃過,所以很愛吃,我娘見我吃得開心,便笑着問我,是不是喜歡孫姨娘,喜歡姐姐,你知道我是怎麽說的嗎?”

懷钰沒說話,他已經猜到答案是什麽了,沈葭那時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吃到好吃的糕點,自然就會喜歡送她糕點的人。

果然,沈葭自嘲地笑着說:“我說喜歡,很喜歡,還問我娘,她們可不可以在家裏住下?你說,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我娘該多傷心啊,丈夫不愛她,唯一的女兒也背叛了她。”

她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懷钰聽得難過,想将沈葭抱進懷裏,又怕唐突到她,只好拍拍她的頭:“那時你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的話才傷人呢,因為他們不會撒謊,說的都是真話。”

沈葭将手臂蓋在眼睛上,掩住那一點點潮意。

其實那時她還太小,記不住事情,唯獨這件事記得很清晰,因為之後謝翊就來京接走了謝柔,她娘坐在馬車上,連掀開簾子回頭看她一眼都沒有,走得決絕,毫無留戀。

她一直以為是娘親生她的氣,所以才不肯帶上她,心底有了陰影,所以才記得格外清晰。

讨厭沈茹和孫氏也是從那時開始的,一開始,沈葭其實很喜歡沈茹這個姐姐,因為那時在沈園,她沒有适齡的玩伴。可是賈氏告訴她,就是這兩個女人逼走了她娘,從此沈葭就變得讨厭她們了,她再也不吃孫氏送的糕點,也不準沈茹喊她妹妹。

“後來呢?”懷钰問她。

“後來,就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孩呗。”

沈葭如今回想起來,還有些想笑:“那時候,我每日就坐在大門門檻上,一坐便是一整天,誰來都勸不動我。”

“坐那兒幹什麽?”

“不幹什麽,就看天,發呆,然後等我娘來接我。嬷嬷說,我娘在南方,那裏很遠,要坐大船,我沒坐過船,還以為坐在門口就能等到大船。”

懷钰問:“那你等到了嗎?”

沈葭點頭:“等到了。”

等到了舅舅,卻沒等到她的娘親,謝柔離京三年後,在花團錦簇的江南抑郁而終。

沈葭至今還記得謝翊來接她的那天。

那日京城下起了雨,三年過去,她不再一複一日地去大門口呆坐,下雨的時候,她就在自己院子窩着。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春雨淅淅瀝瀝,順着瓦檐滴答流下,挂成一道雨簾,她坐在廊下,懷中抱着一只肥胖貍貓,看着不斷滴落的雨珠出神。

謝翊撐着一柄油紙傘,穿過月門,來到她的面前。

雨水噼噼啪啪地砸在傘面上,濺起點點水花,天地都寂靜下來,仿佛只剩雨聲。

謝翊那年二十六歲,穿着一身纻麻孝服,微微俯下身,黑幽幽的眼珠盯着她,說的第一句話是:“珠珠,我是舅舅。”

接着,他直起身,朝她伸出手,說出了第二句話:“我來接你回家。”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