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空懷谷

空懷谷

君衍此時的神情有幾分茫然，他繼而低眼，似是不敢再看陸攸寧。

他右手是被燒灼的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陸攸寧想起了書中的那句話：北渚仙尊因靈力相克，無法觸碰天璇半分。

原來是真的！

陸攸寧擡眼問他：“你怎麽在此處？”

且還是如今這幅模樣。

君衍向來喜歡穿白，也不會這樣散着發出來，更不會，有如今這樣孩子般的神情。

甚至，他更不會說出那句“別碰我，我髒！”

陸攸寧寧願相信眼前的人只是長了一張君衍的臉。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如果能的話，點點頭好嗎？”

君衍偏過了頭，神色懊惱的很。

陸攸寧驀地心中一緊，君衍這是怎麽了？曾經多麽高傲的一個人，如今成了這幅模樣，他自己知道嗎？

受傷過重是有可能損傷心智的，然而君衍這樣子，微免太狼狽了一些。

“我髒”二字萦繞在陸攸寧心頭久久不散，她想要試着觸碰君衍的臉，對方果然再次躲開了。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會有一絲不忍，她對君衍，本該是一刀兩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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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故要關心他如何？

“你既然不讓我碰你，那我走了！”

一句話說的淡然，然而心中卻未必真的毫無波瀾。

君衍轉過頭來看向陸攸寧，霎時紅了眼。

一雙唇慘白無色，他伸手想要拉陸攸寧的衣角，“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走好不好？

他的眸子幹淨極了，此時的神情和舉止真的像極了一個孩子。

陸攸寧轉毅然過身去，君衍卻拉的更緊了些。

“不要走，我一個人會害怕的！”

陸攸寧：……

心中複雜至極，所有可猜測到的可能性都被她安放在君衍身上，然而還是不能解釋半分。

她問他：“你受傷了嗎？”

君衍先是搖搖頭，繼而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神色微怔，繼而又點了點頭。

陸攸寧得不到回應，繼而又問：“你為何要來奪我的劍？”

君衍迷茫片刻，似是在極力尋找自己奪劍的緣由，他想了許久，神色更加迷茫了。

他想不出來。

孩子一般的委屈現于臉上，陸攸寧回頭看他時，便恰好看到這樣一幅神情。

君衍長得是真好，膚色極白，五官立體，平日裏俊美無雙，是修仙界難有的美男之一。

此時容顏上染了幾分病色，她若把他當成一個孩子來看，竟也沒有絲毫違和之處。

“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陸攸寧心中一顫，因為君衍的神情更加迷茫了，他忘了。

他已然徹底成了一個孩童的心智，甚至連孩童都不如。

陸攸寧真的不解，究竟怎麽會這樣？

君衍的臉色可謂是慘白，難道他成了鬼修？

不該！

陸攸寧伸手，想去探一探他的眉心，君衍驀地退後數步，眼神有幾分防備。

依舊不讓她碰。

在一個喪失大部分心智時，他也會下意識做出一些舉動，然而看似是無意識，實則也是內心一些情緒的映射。

如今這幅樣子的君衍卻能連續兩次救她，難道？

陸攸寧退後幾步，神情微變，繼而毅然轉身進了結界之中……

耳邊風聲呼嘯，随即便有一道黑影地将她緊緊地抱入了懷中。

他的懷抱很暖，陸攸寧下意識閉上了眼。

方才那一滴血的威力仍在，火苗四竄，危及衆魔。

待陸攸寧在結界之中站定了身，身旁君衍即刻便退後了數十步，看向自己的雙手，懊惱不已。

他們二人的氣場太強，魔息不敢靠近半分。

陸攸寧便這樣遠遠地望着那個男人。

等對方徹底懊惱結束，兩人才得以互視。

君衍的神情似是在一瞬間恢複了正常，瞳色也漸漸回歸成黑色。

然而下一瞬，他的神情又開始了迷茫。

陸攸寧心知，自己喚不醒他。

空懷谷并不算大，此時茫茫一片皆是焦土，花草樹木絲毫不見蹤影。

然而也有意外，比如魔壇之中的那朵彤菱花。

陸攸寧凝神，一步步向魔壇走去，那裏聚集的魔息最濃，但她對此自然毫無懼意。

君衍在她身後步步跟随，擔憂的神色藏不住。

魔息見陸攸寧步步靠近魔壇，一些膽小的自然飛快躲開，剩下的一些不怕死的，卻也只是茍延殘喘罷了。

陸攸寧不想傷它們，便假意要劃破手掌。

幾聲刺耳的尖叫聲起，剩下的魔息在頃刻間竄逃至盡。

與此同時，飛速移動的還有君衍。

他将陸攸寧擁入懷中，帶她迅速向後退去。

等陸攸寧回過神來，對方的唇已然落下，蜻蜓點水，輕之又輕。

陸攸寧表情空白一瞬，擡頭看向君衍，對方的神色明顯是在責怪她。

責怪歸責怪，但是為何要吻她？

現在的君衍真的是要讓陸攸寧不解至久，甚至都忘了生氣。

陸攸寧心覺：太怪異了！

怪到讓她無所适從，不知該怎麽面對這個男人。

君衍“責怪”夠了，便放開了她，自己一個人蹲下/身去，獨自回味方才的吻去了。

他摸摸自己的唇，欣喜片刻，又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仿佛是一個小孩子偷了一顆糖，明明歡喜的很，卻又覺着自己這樣是錯誤的。

君衍看着眼前的小石塊，繼而不知在想些什麽。

陸攸寧也不再多思，便趁此機會，再次飛到了魔壇的中心，她的手輕輕觸碰了壇中央的彤菱花花瓣。

與北渚仙境的幾乎毫無差別。

一朵花有人的巴掌那麽大，陸攸寧難得耐心地數了數花瓣的數量，整整八十一片。

君衍好奇地在她身邊站着，一同看着那朵白色的花。

陸攸寧思索片刻，繼而打算把如今的君衍當作孩子來看。

“你認識這朵花嗎？”

君衍搖搖頭。

陸攸寧看向君衍的衣角，繼而隐隐發現了一些異常。

君衍着了一身墨色色外袍，正是這墨色，遮掩了其上的血跡。

她伸手，想要去觸碰君衍衣角上能隐隐能辨識得出的一片血跡。

男人果斷後退，還是不讓她碰，臉色也陰沉的厲害。

陸攸寧收回手，沉了面色，不再言語。

魔壇之上她來回看過，并無機關，最大的可能便是這朵過分突兀的彤菱花。

難道，要将花拔出來？她伸手向花根處探去，君衍卻驀地出聲：“不可！”

陸攸寧一愣，看向他：“為何不可？”

“需要血！”

血？那好說。

眼看她又要觸碰天璇，君衍的面色難看到極致，他将陸攸寧拉到一旁，繼而自己用腰間的匕首劃破了手掌。

血不停地滴落，血腥濃重，潔白的花瓣受其渲染，花體呈現了透明的紅色。

白色煙狀的花魂從花蕊中凝出，漸漸升至空中。

君衍擡手，将白煙聚攏成團，繼而送給了陸攸寧。

陸攸寧神色茫然地将東西接過來，“這是做什麽？”

“花魂中有東西！”

陸攸寧微微驚訝，“嗯，謝謝！”

君衍臉微紅，躲到一邊去了。

陸攸寧：……

至于花魂怎麽用陸攸寧還真的不知曉。

用靈力探知片刻，也是一無所得。

繼而她看到魔壇正前方的石壁上有一個巨大的圓槽……

将花魂放置其中，繼而地面便開始轟隆隆地響動。

兩人中間的地面裂開一條長縫，衆魔在耳邊叫喊着，向一旁躲去。

隔着一條深淵，陸攸寧看向對面有些慌張失措的男人。

突然意識到，他居然沒有帶自己的歸一劍。

彭逅在融安堂內說過的說過的話出現在心中，似是一盆冷水，将陸攸寧方才難得的溫情盡數澆毀。

挫骨揚灰……

君衍卻并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慌張片刻，繼而打算跨過深淵朝陸攸寧過來。

然而一道結界卻徹底打斷了他的念想，陸攸寧眼神極冷，明确拒絕了他的跟随。

君衍開始無措了起來，顯然并不知曉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瞳色澄澈地望着陸攸寧，想讓對方告訴他原因。

然而，陸攸寧終歸是不會理他的。

二人之間的淵谷深不見底，陸攸寧向下凝視片刻，天璇出鞘，如一條明亮的飛龍，向下飛去。

劍體劃過疾風，呼呼作響，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刻，才重新飛回到陸攸寧手中。

看來，真的很深。

陸攸寧最後望了一眼被隔絕在深淵那邊神色迷茫的男人，繼而低頭，乘上了天璇……

墜落的感覺是無助的，她閉上了眼，似乎重溫了當初“死亡”的感覺，也是這樣的無能為力，感知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然而與之前不同的是，她此時的體內還有新的靈力在循環往生，絲毫沒有枯竭之意。

這具身體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