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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周疏回到魏家的時候，胡秋萍正端了杯熱水給魏坤，魏坤靠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看。
周疏放下鑰匙，“怎麽了？不舒服？”
魏坤喝了口水，緩了一下，“沒事，可能剛才吃的有點多，肚子不舒服，喝點熱水好多了。”
周疏還是不放心，“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魏坤擺擺手，“我哪有那麽脆弱。”
“不舒服千萬別硬扛，明天我休息，一起去趟醫院也好安心。”周疏環視一圈，“魏亦遠跑哪去了？”
魏坤沒說話，站起身，示意周疏跟他去陽臺。
“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的了。”魏坤點了根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缭繞的煙霧，仿佛比平日裏多了幾分滄桑，“你們倆的事，我一直都知道，小兔崽子是我生出來養大的，那點事能瞞得住我？沒有說破是因為我知道你懂事，不會出格。”
周疏靜靜地看着魏坤，并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一把年紀了，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還能圖什麽呢，只求孩子們好好的，能平安順遂的度過一生，不需要出人頭地，不要有任何的波瀾挫折，庸碌平凡最好。”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甚至不認為你們是錯的，我只是從一個父親的角度試圖保護你們，你知道在這個社會做一個異類有多難？你們會被口水淹死，你的工作，他的學業，如果有一天這層關系被捅破，你們真的會不受影響嗎？你和那個一根筋的小兔崽子不一樣，我不相信你沒有考慮過他的未來。”
周疏覺得有些話攤上臺來說，到底還是有點別扭，居然扭捏了一下才開口，“我考慮過，也猶豫過，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也在等他後悔的那天，可是每一天跟他在一起，看着他開開心心的樣子，就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他也在我面前哭過鬧過，我真的沒有辦法看他難過，哪怕一點也不行…對不起叔叔，我沒有辦法跟您保證什麽，但是我會盡我所能去保護他，我也沒有辦法答應您什麽，因為這個選擇，我不會替魏亦遠去做。”
魏坤發現自己好像誰也說不通，撓撓頭，莫名覺得挫敗的很，“年輕的時候，誰都以為情情愛愛就是人生的全部，可是除此之外呢，要面對的事情還有很多，有些沖動換來的只會是餘生的後悔。”
“我能确定的是我不會後悔，而魏亦遠，我也會再和他好好談談，尊重他的選擇。”
魏坤冷哼一聲，掐滅煙頭，“無論怎麽說我都是不會同意的，也希望你們都好好想清楚，暫時不要老見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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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坤回屋之後，周疏站在原地沒有動，茫然的望着窗外夜色出神。
他真的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只能等魏坤一點點接受，明白他們不是一時沖動，事到如今，他也沒有道理沒有資格退縮。
過了一會，胡秋萍拿着件外套尋了過來，踮腳給周疏披上，“陽臺上冷，別老站着了。”
周疏看着她，低下頭輕聲說，“對不起。”
胡秋萍笑了，“你這孩子胡說什麽呢，你怎麽知道我就不能理解了？他爸啊，就是一時轉不過彎，我也會勸勸，你們都大了，凡事自己想明白別後悔就行。”
胡秋萍嘆了口氣，“而且啊，魏亦遠那個小王八蛋，真是苦了你了，也省得禍害別人家小姑娘。”
周疏，“……”
不用問周疏也知道魏亦遠去了哪，開車直奔于灏雲家，才剛一開門，直接推開人奔向裏屋。
于灏雲大為不爽，“喂喂喂…”
魏亦遠和顧轶寧并排躺在沙發上，滿臉寫着生無可戀，周疏忍不住想笑，指了指那件搭在扶手上的外套，“聽說你特別帥的摔門要離家出走，結果過了五分鐘又自己回去敲門，說忘了拿衣服？”
魏亦遠，“…我不是怕凍壞了你心疼麽。”
顧轶寧自覺起身，穿上于灏雲買的那雙奇奇怪怪的兔子拖鞋，拽着于灏雲，“你們聊，你們聊，我倆回避。”
魏亦遠十分欣慰的點點頭，“孩子大了，終于懂事了。”
顧轶寧，“……”
于灏雲，“我特麽…”
等人都走了，魏亦遠盤腿坐在周疏對面，“我猜我爸找你聊過了。”
“嗯，剛才聊了一下。”
“那你呢，你怎麽想。”
“怎麽了？擔心我經不住勸？”周疏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直好笑，“叔叔也沒說什麽，雖然不同意，但也只是擔心咱倆在意氣用事，還有以後要面對的…或許可能會是歧視、指責等等，他說的沒有錯，但是我現在要聽你的意思，如果要和我在一起，我們就一起面對，告訴他們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分開，未來有什麽困難，也能一起扛過。”
魏亦遠上下嘴皮子一搭，立馬就要搶答，卻被周疏制止了。
“你先別慌着回答，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你想清楚，如果你也會擔心未來，或者不知道該怎麽選擇，我就繼續陪着你，等你長大想清楚。”
魏亦遠像只大猴子一樣一躍而起，撲到周疏身上，“我想的簡直不能更清楚了，在我意識到喜歡你的那天開始，我就在想，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許這一輩子我都做不出第二個這麽堅定的決定了。”
周疏說，“好。”
元旦前兩個禮拜，周疏跟着學校去外地學習，一去大半個月。
魏亦遠每天規規矩矩的上學，回家，不鬧脾氣，好好說話，也沒什麽反常的地方，就是一天賽過一天的郁郁寡歡。
魏坤看在眼裏，只覺得恨鐵不成鋼，這個兒子生的還不如人家小丫頭，才剛離了周疏幾天，就搞成這副鬼樣子。
晚上，魏亦遠早早的洗完澡回屋，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幹嘛。
胡秋萍端着熱好的牛奶，敲門沒人應，幹脆推門進去。
床頭的燈還開着，暖暖的光，魏亦遠趴在床上已經睡着了，懷裏摟着件衣服，仔細一看，不是周疏的襯衫還能是什麽。
胡秋萍輕輕嘆了口氣，退了出去，帶上門前自言自語，“這還能有什麽辦法。”
魏坤見她那副神情，陰陽怪氣的問，“怎麽了？偷偷給他哥打電話呢？”
胡秋萍搖搖頭，“你就随了他們算了，你不說我不說的，誰知道啊。”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會被人發現。”
“發現就發現呗，我倒要看看誰敢說我兒子，老娘揍不死他，多少地方同性婚姻都合法了，就你們這些老古板頑固不化，給我上一邊去，瞧不上你。”
上海的冬夜比北京溫和的多，周疏上完課已經十點多了，想給魏亦遠打個電話，又怕他已經睡了。
同行的幾個老師還圍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天，就周疏心不在焉。
劉麗瞥了他一眼，打趣說，“我們五好青年周老師還沒有女朋友呢，你們萬一有資源可要抓緊了。”
坐在她旁邊的男老師連忙搭話，“不知道周老師喜歡什麽樣的？眼光肯定特別高。”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周疏的喜好展開了讨論。
“他之前的女朋友我見過！那大長腿！”
“大長腿有什麽用，我看周老師也沒多喜歡。”
“周老師太正經，總是跟異性保持那麽遠的距離，要學學小方，多會哄女孩子啊。”
“小周啊，你說說到底喜歡什麽樣的，我們也好幫你尋摸啊。”
周疏，“……”
喜歡什麽樣的？
反正此時此刻他腦子裏浮現的，全是魏亦遠的喜怒哀樂。
好像無論什麽時候，他都是自己最喜歡的模樣。
魏亦遠雖然偏瘦偏白，卻沒有一點陰柔的感覺，渾身充滿了爽朗陽光的少年氣，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主意很正，有點痞還有點吊兒郎當，一旦呆在身邊，就會變得又愛撒嬌又愛耍賴。
周疏嘴角彎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低下頭，手機正好響了。
他拿着電話，回到自己的房間才接起來。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我等了一晚上你都沒給我打電話。”魏亦遠的聲音含混不清，明顯是還睡的迷迷糊糊。
“下課已經十點半了，怕吵醒你。”
“你不給我打電話我就睡不好，睡不好就會難受，難受還不如不睡，還不如吵醒我呢。”
周疏，“……”
“哥，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也是。”
“那人家要一個麽麽噠。”
周疏連哄帶騙的陪魏亦遠聊了十來分鐘，他才肯挂掉電話好好睡覺。
放下手機，周疏靠在床頭，翻開手邊的書，入目便是一句——“霧散後卻已是一生，山空湖靜，只剩下那在千人萬人之中，也絕不會錯認的背影。”
霧起時 我就在你的懷裏
這林間 充滿了濕潤的芳香
充滿了那不斷要重現的少年時光
霧散後
卻已是一生
山空湖靜
只剩下那 在千人萬人中
也絕不會錯認的背影
——席慕容《霧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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