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等

等

江绮窈收拾好東西後轉頭和王寧澈換了個眼神，王寧澈抿了抿唇，食指一下下敲在桌上的筆記本。

王寧澈垂眸注視自己的手指，長長的睫毛垂下遮擋住了他的神色，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江绮窈等了一會兒，最後聽到身後的人似是自嘲般嗤笑一聲，說得：“算了。”

江绮窈不知道他說的“算了”到底是指什麽。

是筆記算了，還是別的什麽算了。

江绮窈看他心情不好沒敢問，等下午瞅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去樓上找喬以湘。

文3的人都在外面上體育課還沒回來，班裏只有她們兩個，江绮窈繪聲繪色地給她模仿了中午調位是王寧澈對夏可昕的拒絕和夏可昕的尴尬情景。

江绮窈表演到興頭樂得直拍手：“湘湘，要我說，夏可昕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王寧澈都那麽直白地拒絕過多少次了，她還是那麽堅持。”

喬以湘卻笑不出來。

夏可昕是人品不好，可她在這方面确實足夠勇敢。

敢于面對自己的感情，敢于讓對方知道，敢于堅持自己的喜歡。

這點兒她就比不上她，在王寧澈、在感情面前只會做個縮頭烏龜。

江绮窈笑了會兒見喬以湘沒反應，眨眨眼收了笑坐起身問她：“湘湘，你怎麽不高興呀？”

喬以湘回神，勉強笑了下搖搖頭：“沒有，就是轉班這麽久我好像還沒适應過來。”

江莫熙面露心疼：“你忍一忍，等過段時間你成績好了說不定老羅就把你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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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以湘搖搖頭，她轉班的根本原因還是在家裏，和羅思斓無關。

江绮窈也不能待太久，陪了她一會兒就只能回班了。

這周放學，喬以湘在學校門口沒有看到上周那個騎着自行車等在那兒的身影了。

她還有什麽好期待的，王寧澈對她那麽好，是她自己沒用把握不住。

喬以湘留戀地往上周王寧澈等待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即轉過頭走出校門。

她在該左轉回家的十字路口猶豫了下，最後趁着綠燈一直往前走了。

今天卓蓓說不定會早回家一會兒做了飯帶去網吧，她才不要回家跟他碰面。

喬以湘就這麽背着書包往稍遠的一個廣場走去。

她也不着急，慢悠悠走在路邊。

秋風蕭瑟，吹落了枯黃的梧桐葉，喬以湘垂頭踩過，在腳下發出咔吱脆響，順着她的腳步奏響一曲凄涼。

步行街裏忽然竄出一輛電動車，喬以湘正出神沒注意，甚至還在繼續往前走。

騎着電動車的那個人也還在垂頭看手機，沒發現街口的人。當他擡頭看到快要撞上時，急切地按下喇叭，剎車轉動車把。

喬以湘被突如其來的喇叭聲下了一跳，胳膊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往後拽，她一個踉跄才和沖過來的電動車錯開。

喬以湘吓得心驚，轉頭想要道謝卻撞進了王寧澈深邃的雙眸。

王寧澈緩緩松開了她：“小心點兒。”

喬以湘連忙擡手捋了捋散落的碎發，然後不自在地垂頭應了一聲：“……嗯，謝謝。”

兩人之間的相處頗為尴尬，王寧澈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克制着假裝随意問道：“要去哪兒？”

“就……随便走走。”喬以湘是想去上次和他一起去過的那條小吃街看現在這個點兒有沒有買什麽小吃的，可要是跟他說起來，之後又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

王寧澈點點頭，擡頭看了看暗淡的天空：“這天看着要下雨，怪冷的回家吧。”

“好。”

“送你？”王寧澈側頭問她。

喬以湘想拒絕卻又舍不得，她忽然覺得，他們上次一起無憂無慮地走在一起都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她擡頭看他想要同意，餘光卻看見騎着電動車停在那個十字路口目光炯炯盯着他們的卓蓓。

喬以湘頓時被吓得一個顫栗，擡眸再看王寧澈的時候雙唇都在顫抖。

她沒說好不好，只是酸着鼻尖對王寧澈開口：“王寧澈，我們之前被拍了。”

王寧澈側在一邊的手緊攥，聽到她這句話後只覺得喉間發苦：“嗯，我知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呢。

他查了很久最終卻追溯不到照片源頭，他甚至在得知這件事後第一反應就是查學校的監控，趁着大課間自己偷偷去了監控室，好不容易打開監控卻發現那段他需要的已經被删了。

有人比他早一步，料到了他的動作。

喬以湘不知道這些，她也不需要知道了。

她迎着卓蓓的目光又往後退了一步，視線卻根本不敢看王寧澈。

她說：“王寧澈，高考前我們不要單獨見面了。”

王寧澈忍不住咬了咬臉頰內側的軟肉，最終也無可奈何地低下了頭，悶聲道：“好。”

可他還有點兒不甘心，現在才高二，距離高考還有一年多。

“那不然……再抱一下？”王寧澈試探性問道。

喬以湘卻驚恐搖頭，她怎麽敢讓卓蓓看到她跟王寧澈抱在一起？

王寧澈欲要擡起的手認命垂下，似乎有些無處安放，直到他別扭地找到衣兜後将手揣進去，他發慌的面容才有些許緩和。

“行，走了，你早點兒回去，注意安全。”

喬以湘點頭，連個眼神都不敢多往他身上看，垂着頭直到察覺到王寧澈已經走了很久才鼓起勇氣重新擡頭。

她腦子渾渾噩噩的一直沒想好該怎麽跟卓蓓解釋，可當她再擡頭，那個路口已經沒有了卓蓓的身影。

王寧澈其實也沒走遠。

他知道喬以湘那麽說也是被迫無奈，他孑然一身還有萬檸做靠山，他可以什麽都不怕，但是喬以湘不能。

沒關系，他等着就是了。

等他們長大，等他有能力讓別人都欺負不到她頭上，等他們所謂的成熟。

只是……

王寧澈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條挂着戒指的項鏈。

本來是想給她當生日禮物的。

滑板和畫具都帶不走，這種小飾品可以吧。

沒想到還是沒找到機會。

王寧澈合上盒子，目送喬以湘立刻走遠後才轉身回家。

喬以湘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還是奶奶艾枝虹提前一天給喬雲卿打了電話，讓他轉交給喬以湘兩千塊錢。

喬雲卿夾在卓蓓和喬以湘之間整天搞得頭大，更別說那天卓蓓忽然告訴他她在路上又看到了喬以湘和那個男生在一起。

喬雲卿沒見過卓蓓說的那個男生，只知道确實是喬以湘的同桌，兩人有點兒暧昧。

而且依然是從卓蓓口中得知，那個男生似乎家裏條件還很好。

喬雲卿每每聽到卓蓓的抱怨也是心裏直嘆氣，最後點了根煙對卓蓓說：“既然她想學畫畫，就讓她學吧。”

卓蓓下意識拒絕：“不行，走藝考了她以後怎麽辦？你能給她找來個像樣工作？”

喬雲卿不能。

“她自己選的讓她自己拼就好了，你都讓她弄到普通班了成績怎麽提高？就當是給她找點兒她自己想做的事做，總比真的在這個節骨眼早戀強。”

卓蓓氣得眼眶通紅，最終無聲妥協。

喬以湘生日這天不是周末，只不過是無聊枯燥的生活中平平無奇沒什麽記憶點的一天，她依然是學校正常學習，等到晚上所有人都離開後最後一個走出教室。

她獨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卻遠遠就在小道路口看到了等在夜幕裏的喬雲卿。

喬以湘驚訝地快步過去叫了他一聲：“爸。”

喬雲卿見她回來笑着沖她招了招手，将書包從她肩上拎起：“回來了。”

“嗯。”喬以湘應了一聲，跟着喬雲卿進去後見他打開了手電筒。

估計是小道裏的路燈又壞了。

喬以湘沉默跟在他身後，回到家後喬雲卿放下她的書包又從廚房端來一盤熱好的燒雞。

喬以湘有點兒懵。

“小湘今天就十七歲了。”喬雲卿笑着坐在她身邊說道。

喬以湘恍然。

她吃了兩口，喬雲卿沉默片刻後又笑了笑開口：“換班後感覺學習怎麽樣？”

喬以湘放下筷子：“還好，我的進度比他們快，我自己學就行。”

喬雲卿點點頭：“那就好。”

喬以湘總覺得喬雲卿不是想說這件事，還有別的什麽。

可喬雲卿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喬以湘等了會兒直接問道：“爸，是不是有什麽事？”

喬雲卿嘆了口氣，也沒什麽好鋪墊的了，幹脆轉身從沙發那邊拿出來了一個大箱子。

喬以湘呆愣眨眼。

這麽多年，她幾乎對“生日禮物”這種概念沒有任何記憶。

“我和你媽媽又商量了商量，最後決定你想學就學吧。反正我們也不懂，你現在也長大了要自己安排好。”

喬以湘心跳猛然加速，她幾乎都猜到了這個箱子裏到底是什麽。

可她不敢打開，她覺得這件事太突然太過玄幻，她還需要時間來消化。

喬雲卿繼續道：“你媽媽認識一個在美術機構教學的老師，托她幫忙買了這麽一套工具。既然選了，我們也支持你，你一定要好好學。”

喬以湘像是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珍寶，緊緊盯着又還是不敢觸碰。

“但是，”喬雲卿話鋒一轉，“不要再跟那個男生來往了。你們現在年紀還小，很多事都不懂也不明白。”

喬雲卿言盡于此，喬以湘卻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最終在激烈和頓止之間逐漸平靜。

她緊抿雙唇，目光始終釘在面前的那個紙箱上。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原本還在冒熱氣的燒雞上已經出現了一層薄薄的黃油。

喬以湘最終當着喬雲卿的面拆開了紙箱，将他們搬回了屋。

她坐在床上看着架起的畫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欣喜還是難過，一滴淚水悄無聲息地從眼裏落下。

在夢想和王寧澈之間，她放棄了王寧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