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再遇
再遇
籠罩在青積山的這場大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等天光放亮,雨勢才漸收。
早飯是餘婆婆做的,很美味,葉堇很給面子地吃了很多。
早上的餐桌上只有葉堇和餘婆婆兩人,周野還很年輕,睡得比狗晚起得也晚,肆無忌憚地消耗着自己的,因此想要把他挖出被窩來吃飯,那可能跟葉堇考上一流大學的難度差不多,至于房主白戚……
“先生平日裏下樓也晚。”餘婆婆是這樣解釋的。
葉堇了然:“因為他也18、9?”
一個半大少年,整日住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裏面,想必夜裏對某些精神食糧的需求比較大,起得晚完全可以理解。
餘婆婆說:“先生今年25了。”
葉堇:“……哦。”
話題戛然而止,葉堇只是個借住的,對這個屋子的主人的好奇度有限,所以她沒興趣繼續聊下去。
飯後她踩着晨光在院子裏溜達,等她跟院子裏的所有花花草草都熟悉了,周野才頂着張睡意蒙蒙的臉出現。
“堇姐,你起這麽早!”周同學看葉堇的表情仿佛在驚訝人類竟然可以起得這麽早。
葉堇:“……”
“我想下山了。”她沒有迂回,直接表達自己的意願。
周野哦了一聲,說“好”。
說完,準備去跟自家表哥打個招呼再開車送她,結果還沒等他有所動作,便看見她直直朝門外方向走了。他愣了愣,難道她不打算等自己開車送她嗎?
“……喂。”他喊了一聲。
葉堇聞聲停下腳步看他:“還有事?”
周野的表情一言難盡:“……你就準備這麽‘走’下山?”
他加重了“走”的發音。
葉堇疑惑:“不然呢?”
她說,“我記得路。”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不告而別不符合人類交往禮儀标準,她早走了。
周野:“……”
這是認不認得路的問題嗎?是這裏距離市裏車程超過了兩小時的問題啊!她怎麽敢如此理所當然地去相信自己的雙腿啊,她還是人類嗎?!
呃,也許還真不是。
周野被這麽一搞終于清醒了,腦海中迅速回憶起面前這個嬌弱女孩子的非人之處,一時間表情複雜。他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她好幾眼,可惜什麽都沒看出來。
算了,別多想了,徒增煩惱罷了!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跟我表哥說一聲,我們一起走。”他加快語速說,“我也要下山的,你就搭我的便車吧,這不比走路強嗎?”
葉堇心想的确如此,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她在院子裏等周野,正等着,察覺有窺視感落在她身上,敏銳擡起頭,看二樓一間房的窗簾正在飄動。
她盯着那飄動的窗簾好一會兒,打了個哈欠。
葉堇最終是搭乘周野的機車離開的,回途時周同學将車開得很慢,很顯然,好兄弟陶銳的事故讓他那顆火熱的競速心涼了不少,規矩了。
回了市中心,周野想送她到家門,但葉堇另有想法:“我現在不回家,我要去和安商業街。”
她要去公司看她的身體。
周野不知道她的目的,也沒問,擇道開往和安商業街。
開了十幾分鐘,看見商業街的入口處拉起了警戒線,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一名穿防彈馬甲的武警攔住兩人,提醒他們:“這邊禁止通行。”
周野下意識問:“發生什麽了?”
武警神色匆促,但依然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們的同事正在裏面執行公事。”
“什麽公事?”周野接着問。
這次武警沒有回答他,讓他趕緊走。
葉堇在兩人你問我答的時候擡眼看了一眼警戒線裏面,然後什麽都明白了。
她看到了在一家熟悉的銀行前面,一名熟悉的劫匪正扒拉着一名人質跟一群武警對峙。
“我要一億,快一點!”
“你們還想不想要這娘們活了?!”
“給我一億,不然我宰了這娘們!”
她甚至聽見花臂劫匪在嚣張大喊。
葉堇:“……”
好熟悉。
這難道是什麽複播節目嗎?
她的視線過久地停留在警戒線裏面,引來了周野的注意,他跟着望去,只看見了一群芝麻小人兒在動,別的實在看不真切,奇道:“裏面在做什麽呢?”
“聽說這條街昨天發生了搶劫事件,不會今天也是這種情況吧?”他就是開個玩笑,朗朗乾坤,哪有天天都遇搶劫的?
結果說完他就看到葉堇用他所不能理解的眼神在看他。
周野:“???”
看什麽呢?他說什麽奇怪的話了嗎?
他沒懂這眼神什麽意思,這時武警又來催促他們離開了,他不得不收起雜思,準備離開。
剛掉完頭,警戒線裏面傳來一道槍響。
周野被槍聲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停了下來,轉身去看身後。
葉堇也在看,她看見警戒線裏,伏擊的狙擊手一槍爆了花臂的額心,後者連個反抗都沒有,直接倒地,人質哭泣着尖叫起來。
她看見一名武警上前确認花臂的情況,發現他被爆頭,比了個OK的手勢。
她看見武警們松了一口氣,湧上去圍住人質,溫聲安撫。
至此,搶劫案落幕。
葉堇收回了視線,戳戳周野的後背,說:“別看了,快走吧。”
周野愣愣地應了一聲,正要發動機車,身後槍聲又起,砰!砰砰!一聲疊着一聲!
周野:!!!
他手一滑,硬是沒把機車發動起來。
到底什麽情況啊?!
他來不及探尋,被警戒線邊上的武警強迫着離場。
他看武警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沒敢多待,一言不發載着葉堇驅車離開,車速比回市的速度快不少。
另一邊,警戒線裏。
七名武警正瘋狂掃射着不遠處的劫匪。
不,這不是劫匪,是怪物!
他們的狙擊手明明一槍爆了這劫匪的頭,他卻無聲無息地爬了起來,在所有人都沒有警戒的情況下一把扭斷了一名武警的脖子!
有警察犧牲了!
武警齊齊開槍,“怪物”被擊中了,一槍,兩槍,三槍……
武警自己也不知道發射了多少槍,但那“怪物”再也沒有倒下!
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武警明明是持槍的一方,此時卻面露驚恐,太過超乎常識的現象讓他們有些無措。
怪物在槍林彈雨下東倒西歪,他似乎想要朝武警們靠近,想把武警們的脖子全都扭斷!但不能,他被槍擊逼迫得寸步難移。
終于,在不知道吃了多數顆槍子之後,他悶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武警們沒有錯失這個機會,加大火力追擊,劫匪似乎感覺到了危險,驀地轉身就跑!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超乎想象,幾乎化為了一道殘影!
怎麽會?!
武警們瞪大眼,怔愣了兩秒才想起追上去。
“別跑!”
武警開車追上去。
花臂跑得飛快,身後綴了好幾輛武裝警車,但他的速度比警車還要快!
他心中暢快,風吹擊在他臉上的力度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他感覺得到,此時的他無比地強大!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一想到此,笑容就忍不住爬上他的臉龐。
“哈哈!”
“哈哈哈!”
明明在逃亡當中,他卻暢意地大笑。
“唔!”
樂極生悲,突然間,花臂的胸口劇烈疼痛起來,他那烈風一樣的奔跑速度也随之降了下來,他忽然意識到,他在剛剛的槍擊中受傷了!
身後的警笛仍在逼近,而他的速度卻開始減慢,心中有股聲音在告訴他,如果他再次被子彈擊中,他——會死。
紅血絲在他眼眸中蔓延,他的視野一片血紅。
他想活!強大地活着!
他必須得活着!
這時——
一輛黑色機車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花臂一愣,下一秒一個殘忍的笑容在他嘴邊綻放。
他凝聚起最後的力氣,提速追上機車,長臂一撈——
人質到手!
葉堇正坐在機車後面閉着眼吹着風,惬意十足,然後……她被“吹”飛了。
開車的周同學因為離開時武警的神色,以及身後若隐若現的警笛非常緊張,竟沒有發現身後載着的人消失了,連個停頓都沒有就開車消失了。
葉堇:“……”
臭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呼吸一窒,脖子被一只髒兮兮的手給緊緊卡住。
她微微擡頭,看見了花臂那張熟悉的臉。
好吧,不太熟悉,此時花臂的臉上全是彈孔,坑坑窪窪的,但幾乎沒有出血點,他的臉他的身體怪異地扭曲着,整個像是一塊質量頗佳的橡膠。
她眨了眨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哦。她被劫持了。
作為人質,她的素質絕對是歷代人質中最出色的,她沒有一絲慌亂,甚至還操起老熟人的語氣跟劫持自己的人寒暄。
“朋友——”她出聲道。
朋友?
正全神貫注關注着越來越靠近的警車的花臂一頓,這個稱呼,這聲線……怎麽這麽熟悉?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保命人質。
葉堇朝他一笑:“你又出來了啊?這不太好吧,老是逃獄,會傷害到咱們警察叔叔們的自尊的。”
花臂眼瞪得像銅鈴,這個人……
被狙擊槍爆頭都沒震動的神經突然間就被面前這個柔弱的人質給撩動了——這人不是三番兩次踢得自己爬不起的那個嘛?!
花臂額角青筋一跳,預感不妙。
人質相當溫和,一點也不好鬥,好言好語地說:“有人來抓你了,回去吧。”
她還說,“下次別再逃了。”
“放你媽的狗屁!”人質沒忍住爆了粗。
葉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一片沉靜。
花臂莫名一瑟縮,本能讓他察覺到了危險,被壓制了的感覺,渾身戰栗。
他明明那麽強大,為什麽會……懼怕這個又瘦又弱的女孩子?
他沒想明白,身體卻已先于意識,棄人質而去,逃得異常狼狽。
他記得那機車上還有個男的,他現在去追,就能追到個新的人……
碰!
花臂飛了出去,被人一腳鏟的,被葉堇。
葉堇:“……”
啊,出腳太快了,她本來想友好地拉他來着。
花臂本就受了傷,被這一鏟,當場噴出好大一口血,白眼一翻,抽搐着昏了過去。
葉堇:“……”
抱歉了。
但她還有些話要說,這麽想着,她準備過去把這不聽話的搶劫愛好者晃醒了再說教說教,周野卻在這時開着機車回來了,不容拒絕地将她拉上車,開車跑了。
葉堇:“???”
“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做。”她戳戳前面的司機。
然而她的司機沒聽着,顧自語氣慌亂:“堇姐,這後面怎麽這麽多武裝警車,在抓毒|枭嗎?!好危險!”周同學将車開到最大市區最大速度。
葉堇:“……”
危險?
***
A市城郊國家生命科學研究院地下三層。
由特殊全金屬打造的封閉房間中,昏迷了兩個小時已久的花臂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他是被執勤武警在路邊撿到的,撿到時就已經昏迷過去,疑似因為中彈傷重。
此時他的意識雖然還沒有蘇醒,身體卻在這兩個小時中多次躁動,那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要麽四肢變成流體狀,要麽頭部變成流體狀,這樣的狀态不會持續很久,過一陣就又會恢複成正常人類狀态。
押送花臂的武警隊長在金屬房間外站了整整兩個小時,兩肢已經發麻,但沒有挪動一般。
他的喉結滑動,為自己這兩個小時裏所看到的震動不已。
一名白發老者陪他站着,老者是國家生命科學研究院的院長,是曾經帶領團隊開發出了能夠治愈漸凍症的特效藥的功勳。
他已經七十多了,但依然沒有退休,國家需要他。
他親自給花臂所在的房間貼上标號——23。
這是生命科學院收治的第23名異變者。
是的,異變者。
“26年前,我院接手了第一例異變者,那是一名出生不到一天的男嬰,他出生的時候天生帶有嚴重畸形,生養他的父母把他帶出醫院後将他捂死抛屍在醫院外的一個花壇裏,正準備離開,卻發現已經停止呼吸的嬰孩尖利地哭叫起來,這對父母以為是他們失手了,再一次實施虐行,但任憑他們如何努力,孩子都活着,這對父母被吓得魂飛魄散,瘋了。
醫院上報了這個案例,幾番周折,孩子被轉到了我院。
兩年後,又一例‘怎麽也殺不死’的犯罪者來到了院裏。
二十六年來,這樣的案例總共出現了23例。
我院觀察得知,這些案例無一不是品行低劣的惡徒,他們的身體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崩壞,當他們的身體崩壞時,他們會變得更加失控,嗜殺嗜血。
他們的五感遠遠高于普通人,視力和聽力尤為突出,操控身體的能力變得十分出色,表現為移動速度非常之快,當他們以最快速度奔跑,我們只能看見其殘影,就仿佛是出現在我們這個低速世界中的高速生物。
他們的身體素質很好,普通刀槍很難對他們造成致命傷。
從以上來看:雖然沒有找出原因,但他們似乎是我們人類當中的進化體。
但我們稱他們為變異者,而不是進化者。
因為從智商檢測來看,他們的智商或多或少的下降了,形态崩壞得越嚴重的,智商下降得就越多,這不符合當代進化學說的标準,甚至可以說是退化了。”
老者向旁邊的武警隊長徐徐講述着。
武警隊長:“……”
他已然恍惚。
異變者?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老者體諒,沒有繼續出聲,保持着安靜,讓這位隊長消化着這些信息。
許久過去,武警張開幹澀的唇:“李老為什麽要跟我講這些?”
國家生命科學研究院本來就是一級保密單位,不容外人窺探,這樣的信息更是特級機密,怎麽會讓他知道?
“因為變異者帶來的危害是巨大的,為了不讓更多的犧牲出現,國家有意組建一個全新的單位,專門處理變異者事件。”
老者看着身邊的這位高大堅毅的年輕人,“而你是變異者事件的親歷者,表現出色,是國家招攬的人才。”
武警隊長:“……”
“李老太高估我了。”武警隊長回想起下屬被花臂擰斷脖子的場景,閉了閉眼,艱澀道,“我不想死……”
“黑金武器,那可以一擊索取變異者的性命。”老者說,“對面變異者,我們并非坐以待斃的蟲蟻。”
無疑,變異者對于人類尋找出進化之路至關重要,但讓人失望的是,目前出現的變異者似乎只是被神丢棄的僞劣品。
變異者出現的這些年來,鑒于人道主義,研究院只是采取旁觀觀測手段,進化之路迢迢,真希望有生之年,他能看見生命最完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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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我自帶嫁妝上門。”某菇涼握拳,自以為撩上了大神,熟不知自己早已被大神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