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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王香有個帶鎖的抽屜，放着家裏的存折和幾件金銀首飾，還有兩本結婚證，這個抽屜很少打開，只是在做家務的時候擦一下灰。

朱望山也有一個帶鎖的小抽屜，王香到這個家裏之後，一次也沒見它打開過，問起來，朱望山就說裏面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

王香聽過就算了，她記得觀水八歲的時候送給她一顆藍色的寶石，丈夫的秘密小抽屜裏應該就是這些東西吧。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忍住了，也有忍不住的時候，比如現在，她和胖丫坐在池塘邊洗衣服，讨論丈夫與幹兒子的種種與衆不同之處。

胖丫說，觀水的語文成績很好，文言文從來沒有丢過分，觀水喜歡歷史課，喜歡研究考古學，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她聽不懂，課本上也找不到……

觀水父子剛來到村裏的時候，曾經引起過村民的圍觀和議論，天長日久，這對長發黃袍的父子已“泯然于衆”，他們的怪異之處早被村民們淡忘。

王香和他們生活了這麽多年，對他們的生活習慣言行舉止了如指掌，某些差異細節她心裏有數，她并不認為她的丈夫只是一個唱戲的這麽簡單，只是不作深想。

現在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作為枕邊人，至少她有權利了解一下丈夫那個鎖頭幾乎生鏽的小抽屜裏面裝着什麽。

洗完衣服，在院子裏的竹竿上晾好，丈夫在屋裏看一本書，是觀水從城裏買回來的，厚厚的一本，豎版印刷的繁體字。

王香曾翻過幾頁，完全看不懂，只勉強認識其中幾個字，可是丈夫端着它，坐姿端正，用一目十行的方式在翻閱。

王香想起胖丫說的，觀水的文言文從來沒有丢過分，看來父子倆是一脈相承的。

“看的什麽書？”

朱望山道：“昭明文選。”

“書裏面有寶貝呀？”

“當然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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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習慣了他的文鄒鄒，也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書裏面藏着寶藏的意思。

她對書裏的寶藏沒興趣，她現在很想看看他的小抽屜。

“望山，你那個抽屜，鎖頭都生鏽了。”

“哦。”

王香直接說了：“打開我看看。”

朱望山終于把書放下，擡頭看着自家賢妻，神色猶豫不決。

“怎麽了，不能看嗎？”

王香突然感到委屈，夫妻這麽多年了，丈夫藏着一些秘密不讓她知道，難道他把她當外人嗎？

朱望山的兩道濃眉緊了又松，終于下定決心的點頭：“能看，随便看，看了還可以問。”

他把鑰匙拿出來，王香激動得手抖，鑰匙對着鎖孔捅了幾次沒捅進去。

朱望山接過來，順利的把鑰匙插進去，還是打不開，裏面鏽住了。

王香嘆氣，看來她沒這個命看這裏面的寶貝。

她準備放棄了，她連着死了兩個丈夫，守了十年的寡，好不容易遇到現在這位真命天子，藏着點秘密也沒什麽的，她何必這麽好奇，非要扒開瞧一瞧呢。

朱望山卻非要把它打開，叫了鎖匠過來掏開了鏽鎖。

抽屜裏一層暗黑的陳垢，裏面只有兩樣東西，一把鑲滿寶石的小匕首，短柄上的寶石少了幾顆，還有一個用黑布包着的方形物體。

觀水送她的寶石就是從這把匕首上面摳下來的，她把匕首抽了一下，順利的出鞘了，完全沒有生鏽的痕跡。

匕首刃面鋒銳，表面青幽幽一層暗光，含蓄不失靈氣，看起來古樸而神秘。

“這是你們的傳家寶？”

朱望山點頭：“是的。”

王香再去看那個布包，她直覺這布裏面的東西比小匕首要緊，因為它是神秘的，完整的。

王香看着自己的丈夫，發現他有一點緊張，有一點鄭重，她更好奇了，打開黑色的布，露出一塊方形的石頭，準确的說應該是一塊色澤瑩潤的玉石。

這塊玉石有一個巴掌那麽大，非常标準的一個四方體，玉石上方盤繞着一條金色的龍，龍口含珠，金珠上刻着一個看不懂的字。

玉石底座上也有四個不認識的字，形狀古怪。

王香問：“上面寫的什麽？”

朱望山答：“景泰禦寶，用小篆體刻的。”

“景泰禦寶是什麽意思？”

“景泰皇帝的禦用印章。”

王香懂了：“這是你演戲用的道具？”

朱望山怔怔的望着她，一肚子大實話頓時被堵住了。

這感覺有點奇怪，他一時間沒了主意，胡亂點頭：“對，演戲用的道具。”

王香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傳家寶就是那把小匕首，演戲用的道具大概也很貴，所以被鎖在一起，珍藏了許多年。

他們重新給這個小抽屜換了一把鎖，鑰匙就在王香的手中。

一個月的寒假很快就過完了，觀水和胖丫結伴去縣城，再轉乘城際客車去學校。

在車上的時間約有四五個小時，胖丫把一包瓜子拿出來磕，分給觀水一半，觀水不接。胖丫自己一個人寂寞地磕着，不滿地問：“觀水小哥哥，你怎麽這麽好冷呢？你是神仙嗎？”

“我怎麽就是神仙了。”觀水覺得自己很接地氣，只是不喜歡瓜子這種食物而已。

胖丫把一顆瓜子遞到他面前：“就吃一顆，人間的食物，證明你不是神仙。”

觀水接了丢進嘴裏，胖丫眉開眼笑的開始東扯葫蘆西扯瓢：“觀水，你的名字真有意思，跟你爸爸的名字是對稱的哎，你爸爸取的嗎？”

“不是，我自己取的。”

胖丫驚訝：“什麽時候啊？”

觀水覺得沒有隐瞞的必要，坦誠回答：“八歲那年。”

胖丫更好奇了：“八歲之前叫什麽？阿寶？囡囡？細仔？”

觀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朱深。”

胖丫一雙眼睛閃閃亮：“哇哦！深深淺淺的深嗎？這名字好聽耶！你爸爸取的？”

“我祖父取的。”

“你爺爺也是個文化人吧？”

“我祖父文武雙全，這個名字已經不用了，你還是叫我觀水，我把小名都告訴你了，我還高冷嗎？”觀水很在意關于“高冷”的評價。

胖丫很滿足，瓜子磕得咯嘣響：“不高冷，我喜歡朱深這個名字，以後我就叫你朱深，朱深深！”

觀水拿她沒辦法，反正就是一個棄置的名字，讓她叫着沒什麽大不了的。

王香手裏拿着傳家寶的鑰匙，偶爾會把那個抽屜打開，把丈夫的道具拿在手裏掂一掂，摸一摸，質地非常好，感覺挺沉的，簡直太沉了，沉甸甸的分量根本不像道具，越看越像是真正的傳家寶。

某天晚上躺在床上問丈夫：“你那個道具怎麽那麽沉呢，那條盤龍不是鍍金吧？我怎麽感覺下面的玉是真玉，上面的龍是純金的龍呢？”

“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麽？”朱望山既緊張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期待。

“這不是一個道具，這是一個真正的玉玺！是個值錢的好寶貝！”王香認真的說道。

朱望山把心一橫：“你說對了，這就是一個真正的玉玺，這個玉玺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呀！”

朱望山看她還沒弄明白，繼續解釋：“我就是景泰皇帝，我和兒子是被一道雷劈到這裏來的！”

王香半張着嘴看着一本正經的丈夫，突然翻了個白眼：“胡扯什麽呢？睡覺！”

朱望山一肚子實話又被憋了回去。

明明說的就是實話，為什麽媳婦就是不相信呢？

觀水已經去上學了，朱望山郁悶的寫了一封信給兒子訴苦：你幹媽起了疑心，我明明很真誠的告訴她，我是皇帝，被天雷劈到這裏來的，你幹媽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觀水在緊張的學習中收到這樣一封家書，很歡樂的回了一封：哈哈哈哈哈……她要扒，你使勁捂着，你要脫，她不看，你們慢慢玩吧！

朱望山收到兒子的回信更加郁悶了，兒子說得真對，她要扒我要捂，我脫給她看吧，她閉眼。

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該掉的時候自然會掉，不掉就捂一輩子吧。

過了一陣子，兒子又來了一封信，信中的內容叫他直抽涼氣，兒子在信上問他：“爸爸，你在那裏的時候，有沒有給自己修陵墓？我想去看看。”

景泰帝當然給自己修了陵墓，這項龐大的工程自他登基第一年就開始了，他被雷劈到這裏的時候，還沒有完全竣工，規模堪比皇宮。

既然他人在這裏，皇陵應該是空蕩蕩的，既沒有他的遺體，也沒有殉葬，更不會有祀器珍寶。

他回了一封過去：裏面什麽也沒有，你去看什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不久兒子又不知死活地來了一封：“爸爸，我有沒有陵墓？我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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