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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中年道士并沒有走遠，第二天換了個接地氣的打扮悄悄來奚山村觀望。

他戴着一頂寬邊帽，把半長的頭發藏起來，身上穿着“的确涼”長袖襯衣，黑色褲子棕色涼鞋，手裏提着一個照相機，打扮成游客的樣子，徑直往竹林這邊來。

“咔嚓咔嚓”照了幾張竹林風景照，在觀水家屋前屋後走了一圈，在正門口與小觀水照了面，四只眼睛對個正着。

兩聲驚叫幾乎同時響起，觀水坐在椅子上看一本古書，嘴裏咬着胖丫買的一根棒棒糖，他眼神極好，擡頭一眼就認出這個換皮不換核的中年道士。

“爸爸！救命呀！”一張嘴，棒棒糖從嘴裏掉出來，往裏屋狂奔。

道士瞠目結舌：我眼花了嗎？為什麽變小了？這是什麽法術？我要上天了嗎？師傅啊……

然後他看見一個年輕的長發男人跑到堂屋，接住大聲叫救命的小孩。

原來他還能把人變年輕？來不及多想，長發男人眼裏的煞氣刺得他轉頭就跑，這是人家的地盤，回去問問師傅他老人家，要是能把師傅老人家請出來，什麽妖怪都能乖乖現行！

道士跑了，朱望山和王香商量，道士盯着他們不放，長此以往真不是辦法，得趕緊搬家，不然下次說不定來個白胡子老頭，可能直接把他們父子倆變成空氣。

搬家是個大工程，費錢費力費神，夫妻倆還沒有完整的計劃，事情就來了。

胖丫曾告訴觀水，中年道士有個師傅，這個師傅極有可能會到村裏來，以後看到白胡子老頭一定要閃遠些，看到任何陌生人都要躲遠一些。

觀水牢牢記着胖丫的話，他現在不能出門，腿短人小，最多坐在堂屋裏，敞着門透透氣見見陽光。

十幾天後，村裏真的來了個白胡子老爺爺，這位老人腰板筆直，胡子約有半尺長，穿着長褂子，走路卻是慢騰騰的，手裏拿着一個碗。

觀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奇怪的人，進屋告訴朱望山：“爸爸，來了個白胡子老頭，看樣子像個要飯的。”

一家人緊張地盯着這個老頭一舉一動，老頭沿着村子走了半圈，一戶人家給了他兩把米，白米就裝在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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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老頭不知從哪裏摸出一雙筷子，坐在竹林邊的一塊石頭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筷子，低頭吃飯。

他在吃飯！

朱望山，王香，還有觀水，三顆扒在窗戶邊的腦袋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嘆聲：“啊？”“天哪！”“我的娘！”

他們明明看到人家給的是生米，到了他碗裏，居然就變成了熱飯！他鼓着腮幫子在吃飯，碗裏冒着熱氣，他們沒有眼花。

幾分鐘後，老頭站起來，抖抖袍子上的灰，一步一搖地朝着觀水家走過來。

王香吓得腿軟，朱望山把大門關了，栓好木栓子，門後頂了一張桌子外加幾把板凳，然後把觀水塞到被子裏。

老頭開始敲門：“篤篤篤”，有節律的聲音響了一陣又一陣，朱望山當然不會開門，夫妻倆一個站在窗戶邊觀望，一個守在觀水床邊。

老頭敲了幾分鐘，見無人應聲，開始自言自語，聲音還挺大的：“唉！老東西吃飯沒有菜，吞不進去呀！”

觀水在被子裏瑟瑟發抖，感覺自己就是老頭下飯的菜，被變得更小，變成人參果的模樣裝到老頭的碗裏被吃掉。

太可怕了！這真的是現代社會嗎？簡直像做夢啊！

老頭的聲音更大了些：“小娃娃呀，快到碗裏來呀！”

觀水在被子裏縮成一個團。

朱望山怒了，從窗戶裏露出腦袋，朝老頭吼：“老東西！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呢？趕緊走啊！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朱望山穿着時下流行的衣褲，只是頭發沒有剪，長長地披在背後，用一根橡皮筋紮成一束，一張白臉威嚴且憤怒。

老頭朝他認真看了兩眼，若有所思地點頭，嘴唇翕動，不知道在嘀咕什麽，末了朝朱望山道：“我看看小娃娃就走。”

朱望山當然不會讓他如願，觀水已經變成了八歲的模樣，經不起折騰了，再折騰人就沒了。

老頭不肯走，而且相當執着，直接在門口坐下了，這一場僵持，引來了隔壁左右鄰居們的圍觀。

他在朱望山家門口坐了半個小時後，引起了人們的注意，村裏人閑來無事喜歡看些八卦，鄰居這麽一圍觀，朱望山一家就輸了。

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這是怎麽回事，門怎麽關起來了？”“老朱家真是的，越有錢越摳門！”“随便給點什麽，打發他走呗！這是上輩子欠他的。”“不對呀，朱家兩口子平常不這樣啊！”

親家母胖丫媽媽也來了，拿着兩個煮熟的雞蛋給老頭：“您就別在這堵着了，這管您一頓飽！”

老頭對她的雞蛋完全不感興趣，眯着一對老眼說道：“老朽我就想要他們家一根菜！”

有人在外面叫：“大兄弟大嫂子，就給他一顆菜呗！”“對呀，就這麽堵着門不是個事兒啊！”

胖丫媽在外面趕人：“都走了啊！燒火做飯去！喂孩子去！人家要飯的不講理堵門，咱們在這堵着算怎麽回事啊？”

看熱鬧的鄰居們散了，老頭還在門口沒有走，沒有讨到菜，他搖頭嘆氣的把碗裏的白米飯扒幹淨了。

到了晚上，王香在廚房做飯，老頭又在吃飯了，中午吃得幹幹淨淨的空碗裏又變出一大坨白米飯，坐在門檻上吃得津津有味。

觀水在床上待不住了，最恐懼的那一陣已經過去了，膽子又大了一點。

門關着，爸爸媽媽都在身邊，老頭雖然詭異，應該不會破門而入。

他搬一把凳子放在窗口，人站在凳子上往外面看，老頭轉頭看到他，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年近古稀的老人笑起來并不好看，觀水從中并沒有看到惡意。

老頭敲敲自己的碗，觀水問道：“大師，你能把生米做成熟飯，還能無中生有，為什麽不能自己變出菜來？”

老頭不搭話，又敲敲碗，觀水去了一趟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根小白菜，他把手伸到外面，老頭接過他的菜放到碗裏，一顆新鮮的小白菜瞬間變了模樣，可以直接吃了。

觀水驚奇地問：“還要嗎？”

老頭搖頭，把碗左右一搖晃，半碗炒熟的小白菜就出現了。

老頭低頭開始吃菜，觀水眼睛睜得圓滾滾，他好奇地問：“大師，這些變出來的東西吃進去會不會……”

“不會死。”老頭利索地回答。

觀水再問：“吃進去還是會餓？”畢竟是變出來的東西，本質上應該是一種虛無。

老頭告訴他：“老朽已經辟谷了。”

朱望山站在旁邊看着，見兒子與外面的“妖道”聊得有點投機的意思，終是不放心：“觀水，下來！”

觀水不肯下來：“我再看一會兒嘛。”

老頭給了他一個親切的微笑，吃完飯和菜，心滿意足地摸着肚子，觀水問他：“大師，你不變一碗湯？”

老頭搖頭：“老了，沒那麽多講究。”

看看天邊的落日晚霞，再伸一個大大的懶腰，轉頭和觀水說話：“小娃娃，我今晚沒地方睡呀！”

觀水答道：“不，你有地方睡。”

老頭好奇：“哦，我睡哪裏？”

觀水指着他的手：“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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