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語氣沒有波動,只是在陳述事實。

“怨氣反噬會怎麽樣?”那麽多匪夷所思荒謬的名詞被柳莫崇一本正經的說了出來,但是這一次,張小愛笑不出來了。

柳莫崇在陰影中一動不動,望着張小愛良久,才開口:“你會死。”

“……我不幹了!”張小愛把懷中的垃圾桶一扔,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跑,開什麽玩笑,這也太坑了。

“你簽了契約,跑不了了。”柳莫崇嘆息,他很膩煩了,每隔一百年他都要費勁心思的找驅魔人,每一個驅魔人都幾乎會做出一模一樣的舉動,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教好一個還算合格的,通常又沒多久就死了,驅魔是個很危險的工作,對他對凡人都是如此。

辦公室的門明明就在眼前,張小愛卻絕望的發現自己怎麽都無法跑到門口,甚至不遠處有保安手電筒巡邏的光閃過,卻任憑張小愛如何大聲求救都毫無反應。

她用血簽了契約,她是這百年來命定的,唯一的驅魔人。她一直以為自己無依無靠已經很慘,卻不知道這個該死的孤兒身份會把她帶到更慘的世界,并且仍然無依無靠。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發錯字,不過這個反正不是V章。。HIAHIAHIA

☆、輪回

“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呢?”意識到自己此刻已經徹底求助無門之後,張小愛開始想別的方法。如果只是幹耗着呢?雖然不知道柳莫崇到底又做了什麽,但是等天亮了總是會有人發現屍體的吧,耗到那時候,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驅魔了。

“你若沒有将他的魂魄叫出體外,他的魂魄依然會逐漸凝聚形成怨靈,只是需要一個時辰。”柳莫崇在陰影裏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冷清,“有我在,黑白無常是不敢來收魂的,所以一個時辰之後,你仍然會死。”

“我死了,就沒有人驅魔了。”張小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他說她是這時代唯一命定的驅魔人,應該沒有那麽容易死吧?

“呵……”柳莫崇突然輕笑,說出來的話是一如既往的猖狂,“區區怨靈而已,他今日不管是你驅魔還是我出手,都必然會魂飛湮滅。”

午夜的辦公室很安靜,慘白慘白的日光燈照在陳健的屍體上冷冷的不帶溫度。張小愛咬着嘴唇倔強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不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屍體,父母車禍身亡的時候,外婆病死的時候,她都在。空氣中似乎有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的腐朽冰冷的味道,張小愛只覺得渾身發冷。

“……為什麽是我?”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語氣帶着委屈和不忿。

“陳健這一世之前,做了三世惡人。第一世殺父弑母,第二世漢奸賣國,第三世弑妻滅子,犯得皆是十惡不赦的罪。”柳莫崇似乎答非所問,卻語氣肅穆不容辯駁,“所以他這一世,自幼便經歷父母家暴,所交的朋友皆背叛,他目前的妻子也背着他紅杏出牆有了別的男人,現在養大的六歲兒童也不是他的親骨肉。他這一世過的極其辛苦,三十五年來日日煎熬。”

Advertisement

張小愛并不知道自己的上司陳健經歷過的種種,她和他只是上下級同事關系,印象裏她也只記得他的笑臉。她看着那個日光燈下看起來異常安靜的屍體,帶着荒謬感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那麽我呢?”

柳莫崇頓了頓繼續說:“如果現世是孤苦的孤兒,通常會有三個原因,其一是前世惡人今世還債,其二是前世救國救民卻在佛前許願今世再不入世,其三則是一清二白與世人無尤。我沒有查過你的前世,但是能成為驅魔人,大抵都脫不了這三個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只是還債麽?”張小愛快要苦笑了,一直到昨天為止,她都還只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堅信世界是客觀存在的物質世界,堅信人定勝天,可是現在,客觀存在的事實卻告訴她,她這輩子所吃的種種苦楚以及以後要吃的更多苦楚,都只是因為前世作孽?

“不管前因如何,你昨晚都是自願簽了契約的。”柳莫崇在陰影裏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冷漠疏離,他在這個時代游蕩了兩個月,看着人類用區別于法術的方式實現了很多他們需要練習很久才能掌握的法術效果,也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或許已經并不相信鬼神。

那麽契約呢?也可以大不敬的不再遵守麽?前世今生對于凡人來說或許太漫長,但是對于他們這樣擁有無盡生命的神靈來說,也只是彈指一瞬,無論人世間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善惡終有報的鐵則始終存在,凡人總是無知無覺的揮霍着福報抱怨着惡報,卻不知道這些都是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是啊……張小愛看着陰影裏面那個高大的身影,她甚至在契約完成的那一刻有些歡欣鼓舞。

她看過太多玄幻靈異的小說和電視電影,昨夜完全脫離現實軌道的奇遇一直讓她有種局外人的錯覺,仿佛她只是一如既往的看着電視電影小說而已,陰影裏面那個自稱為五通神的男人治好了她的高度近視,帶着她經歷了瞬間轉移,也帶着她摧毀了自己的價值觀,她昨晚做夢般簽約那一瞬間簡直以為自己也成為了主角。卻忘記了,自己仍然會死。

驅魔的風險,遇到這類違背她自幼教育範疇的風險都被成為主角這種的虛榮感抛到腦後了,她甚至幻想自己可以像電視裏面的美豔女主角一樣帶着主角光環叱咤風雲。

但是現在,看着自己認識的人的屍體,看着自己以為的現實版的哆啦A夢在陰影裏冷冷的不帶感情的告訴自己她會死,她才從幻想的美好裏瞬間跌入現實,她突然無比清晰的發現,就算這個世界有鬼,她也仍然是那個孤苦伶仃的張小愛。

前世種種,她不記得,她也相信平日裏總是笑嘻嘻的安排項目計劃的陳健也一定不記得,那遙遠的,被他們遺忘在奈何橋外的記憶卻成為今世他們喜怒哀樂的前因,這種認知并不美好甚至非常無力。

“我要怎麽做?”張小愛并不想認命,但是如果她成為驅魔人和陳健今晚的魂飛湮滅都只是因為前世作孽,今世她又有什麽方法可以扭轉乾坤?

“你上去喊他的名字,等他的魂魄凝成人形的時候會有一處光亮,你只需用你右手食指去點這一處光亮即可。”

柳莫崇并不覺得張小愛會變成一名合格的驅魔人,事實上這兩千多年來他除了小寶沒有喜歡過任何一任驅魔人,沒有毅力修仙的凡人大多愚蠢世俗,但是今晚張小愛迅速接受事實的樣子仍然讓他意外——驅魔人的第一課,這兩千多年來能通過的只有寥寥數人,大多數的都是耗到魂魄成型他親自出馬才能完成驅魔,很多人會糾結在自己前世恩怨裏自怨自艾,但是眼前這個只有二十四歲的姑娘卻毫不遲疑的問自己——她要怎麽做——這個時代他游歷了兩個月仍然不能完全明白,張小愛此刻眼中的認命和努力,是他從未了解到的人類情緒。

“陳健?……陳經理?”張小愛聲音有點抖,她對陳健并沒有什麽深刻的感情,今晚卻要将他魂飛湮滅,這一切僅僅只是因為再也不複記憶的前世種種。

沒有反應,張小愛看着陰影中一動不動的身影,遲疑的走近兩步,拍了拍陳健的肩膀:“陳經理?”

身體仍然一動不動,但是張小愛在這一次卻看到有一個青色的影子從陳健的屍體裏慢慢浮起來,看不清楚五官,卻回頭茫然的看着張小愛:“小愛?你也加班啊?”

影子晃晃悠悠的慢慢成形,和陳健一模一樣,詭異的重疊在陳健趴着的屍體上,表情平和,眉心處有一絲紅色的光亮閃閃發光。

“動手!”柳莫崇突然開口,聲音急促而嚴厲。

張小愛被吓得一震,下意識的伸出右手食指往陳健眉心紅點方向一戳,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張小愛覺得自己的手指像是碰到了透明泡泡,然後一切就像是電影裏面爆炸前的慢鏡頭,好不容易慢慢成形的陳健的影子像3D影像沒有信號一般晃了晃,表情猙獰了起來,張小愛看着這個青色的甚至不太有人形的影子表情從平和轉向猙獰再轉向悲涼,身影又晃了晃,模模糊糊的,突然就散成了無數光點,在空曠的辦公室裏盤旋。

柳莫崇從陰影裏走了出來,手裏拿出一根通體漆黑像是尺子形狀的木條,那盤旋的光點像是突然見到亮光的飛蛾,快速的沖向柳莫崇,然後消失在那根木條裏,一瞬間的事,張小愛甚至來不及眨眼。

“好了?”光點消失的太快,張小愛還維持着戳眉心的動作,有些僵硬的轉身看柳莫崇。

“……嗯。”柳莫崇看着自己手上的法尺若有所思,這是他見過最快的一次第一次驅魔,他兩千年來教出的二十多個驅魔人,從來人沒有像今天這樣,光點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飛向法尺。唯一的一次女性驅魔人,在他即将經歷天劫的時候出現,還帶着如此戾氣……這下他真的不得不考慮這一次是不是又是自己的考驗了……

“真的好了?”張小愛覺得自己大概是心理原因,從陰影裏走出的柳莫崇表情居然有些猶疑。

“你看到的光亮是什麽顏色?”柳莫崇擡頭看張小愛,日光燈下張小愛的臉色有些蒼白。

“紅色。”張小愛看着那漆黑的眼眸,所謂的五通神真的長了一副極佳的皮囊,即便她今天晚上經歷了這些之後,她居然仍然覺得這張臉長得棱角分明五官深刻。

“他會怎麽樣?”見柳莫崇若有所思的收起那尺子形狀的木條,張小愛問,陳健仍然一動不動的撲在工作臺前,空氣裏面卻似乎沒有了那種熟悉的腐朽味道。

“魂飛魄散。”沒有溫度的語氣,“前三世他錯過了無數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所以這一世他沒有任何選擇。魂魄離體逐漸成形之後,他會記起前世的所有恩怨,因為那些錯過和今世的委屈,他最終會變成怨靈——你的驅魔,是一件功德。”

“回家吧。”柳莫崇對着仍然看着陳健屍體的張小愛伸出手,她會是他天劫的鑰匙麽?居然最終給他一個女人,他們兄弟五人修仙真的如此人神共憤?或許他們修仙的初衷并不足為外人道,或許修仙過程中他的長兄确實做了天理不容的事,但是他們仍然列入仙班,是神是魔,五通神仍然被世人祭拜,他們也仍然能賜福于天下。

位列仙班,卻一定要在天劫到臨之時灰飛煙滅?他們五兄弟真的天理難容至此麽?

☆、八角風鈴

張小愛自然沒有和柳莫崇一起回家,她留了下來,叫了保安,通知了公司HR,然後坐在角落裏面定定的看着那一具已經魂飛魄散的屍體。

陳健家屬來的時候哭的很慘,張小愛第一次看到陳健老婆,身材姣好的年輕女子,帶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攙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三人哭的撕心裂肺,張小愛卻想到了自幼家暴和紅杏出牆,看着小孩站在那具已經冷透了的屍體旁哭着叫爸爸,張小愛突然覺得自己此刻像是剛才站在陰影裏的柳莫崇,意興闌珊冷漠疏離。

作為現場第一目擊證人,張小愛錄了筆供走出公司的大樓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她開始明白開天眼的作用,街道上多了一些青灰色的影子,漫無目的飄飄蕩蕩的在人群中穿梭。東邊剛剛升起的燦爛陽光并沒有讓張小愛感覺好一些,她坐在公交車上看着那一道道飄忽的青色人影,無比清晰的明白,她這兩個晚上遇到的匪夷所思的奇遇,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她與神靈簽了契約,她變成了這個鋼筋混凝土時代的驅魔人。

小區裏面早起的大爺大媽們早就已經開始了一天的買菜日常,看到游魂一般木着臉回來的張小愛都揚着笑臉打招呼,大部分的老居民都知道張小愛家裏的慘事,對這個始終獨來獨往的孩子總是特別的關心。

“小愛啊,你怎麽從外面回來啦?我明明看到你家有人啊!”隔壁陳婆婆拎着一袋子的蔬菜問得一臉詫異。

張小愛心裏一沉,她家的訪客只有那一神一鬼,柳莫崇昨晚說的那句回家吧回的還真的是她的家麽?

“我家遠房親戚過來住段時間。”不忍老人擔心,張小愛擠出笑容搪塞。

“哦,那就好那就好……”陳婆婆放心的嘀咕了兩句,從塑料袋子裏掏出一只橘子塞給張小愛,“有人陪就好。”

新鮮的橘子在陽光下面黃橙橙的閃着誘人的光,張小愛握着橘子有點發呆,有人陪就好麽?如果不是陳婆婆提醒,她都忘記這家已經孤獨多久了,一直是她一個人獨來獨往早出晚歸,這一次雖然家裏面等着的不是人,但是她終于有人陪了麽……

***

有人陪……就好麽?打開房門後就愣在當場的張小愛腦子裏面呼嘯而過了好多髒話,退出去看了一眼門牌,再一次走進家門的時候已經帶着點不管不顧的騰騰殺氣了。

“你們做了什麽?”她只是一個晚上沒回家而已,那個曾經充滿了她和外婆回憶的溫馨的兩室一廳怎麽就變成了挂滿詭異八角風鈴到處點着招魂香的靈堂了?!

“這些香是為了祭祀。”小寶從空中蹦蹦跳跳的跑過來,笑的一臉天真無邪,“雖然五郎已經列入仙班不用再食人間煙火,但是我畢竟還是鬼魂,我需要你定期燒一些紙錢吃的用的給我。”

張小愛閉了閉眼,把那句憑什麽給吞了回去,她不能和一個小孩一般見識,擡頭指了指滿天花板挂着的八角風鈴問:“那這些東西呢?”這密密麻麻挂着的風鈴數量已經是不計其數了,要是她開了窗,估計這一屋子的風鈴聲能把人震聾。

“這是你需要驅魔的數量,完成一次驅魔風鈴便會少一個,如果驅魔過程中出了差錯,那麽會根據你犯的錯誤大小增加風鈴的數量。”柳莫崇坐在餐桌前看着張小愛,她看起來有點太正常,昨夜歇斯底裏認命的樣子似乎已經不複存在。

“……你們就沒有比較不招搖的記數方法麽。”張小愛翻着白眼關好門,她這家以後是不能招待任何人進來了,太碜人了。

“你沒事?”柳莫崇看着張小愛毫無異樣的進門,他記得張小愛昨晚的眼神,那麽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怎麽只是一夜功夫就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我們需要談談。”張小愛拉了張椅子坐在柳莫崇對面,她當然有事,只是刺激太多又一直連綿不絕,她覺得她需要麻木自己鼓起勇氣來面對未知。

“你們會在我家住下,一直到天花板上這些風鈴全部消失對麽?”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張小愛邊問邊思考。

一大一小同時點頭,很合作的樣子。

“我需要定期給小寶燒一些元寶紙錢還有一些日常用品對麽?”這件事張小愛倒是真的不陌生,逢年過節她都會燒紙錢給父母還有外婆,小區裏面老人多,賣這方面東西的店也很近。

小寶很開心的點頭,柳莫崇微微皺了皺眉頭,補充了一句:“我也可以供奉,如果誠心祈福,說不定也可以有些福祉。”

“……”張小愛決定聽不懂的就直接忽略。

“前天晚上我收到的那枚銅錢如果沒有扔,你們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了?”這是她在公交車上梳理了無數次的的問題,張小愛不喜歡被動的感覺,哪怕和神用血簽了契約,她也要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

柳莫崇臉微微一沉,但是仍然點點頭。

“所以是我扔了銅錢才導致後面這一系列事情麽……”張小愛咬牙,那天晚上那個長相驚悚的婦人居然是以正派角色出現的麽,大半夜的長成這樣還營造出那樣的氛圍,難道不是存心讓她丢了銅錢麽!?

“簽契約之前,我并不知道這是需要用血簽訂的東西。”這是張小愛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而且在我開天眼之後,我也聽到小寶埋怨你又作弊,所以其實你前天晚上讓我做驅魔人的整個過程并不規範對麽?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神靈也有法規的話,你前天晚上其實并沒有按照規定的步驟走對麽?”

空氣突然變冷,小寶臉色一變摸着鼻子晃晃悠悠的越飄越遠,柳莫崇面沉如水不置一詞。

那就是猜對了,張小愛在心底默默的對自己比了個耶。

“所以如果我還能找到那天晚上遞給我銅錢的婦人,跟她說你在那天晚上做的事情,我和你簽訂的契約是不是就可以當做無效?”鋪墊了那麽多只是為了這個問題,哪怕現在空氣莫名其妙的變得異常寒冷,張小愛也硬着頭皮問了出來。

“你不會再遇到她了。”柳莫崇漆黑的眼眸直視張小愛,他又一次低估了她,只是神靈又哪是那麽容易重新遇到的,一次錯過就是永遠錯過了。

那就是又猜對了,自動忽略掉柳莫崇的喪氣話,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一條退路的張小愛心底已經是歡欣鼓舞。

“我并不是要摧毀契約不做驅魔人。”屋子空氣已經冷到可以呵氣成霜,張小愛哆嗦着雙手環胸取暖,“只是我簽了契約後才發現驅魔這件事那麽危險,所以我需要有一個保障,萬一我覺得這件事情對我的生命造成了威脅,我可以有機會說不。”

張小愛說得很真誠,柳莫崇的表情總算有了些緩和。

“你昨天晚上說過,驅魔算是一件功德。如果我成功完成了天花板上所有的驅魔任務,你真的會給我一世的榮華富貴對麽?那下一世呢?這樣的功德能傳到下一世麽?”陳健的事情還是對張小愛造成了沖擊,早上在公交車上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她心裏一直想的就是這些人的前世今生。

“一世榮華富貴和長命百歲。”柳莫崇語氣有些奇怪,被這凝重氣氛吓得四處飄蕩的小寶擔心的看了一眼柳莫崇,“至于下一世,你如若真的可以完成這所有的驅魔任務,你的榮華富貴可以延續到你今後的每一世。”

那就是值得了,張小愛深吸一口氣,她仍然有主角光環,起碼給了她一次努力的機會。今天早上陳健家人在陳健冰冷的屍體上痛哭流涕的場景一直揮之不去,她不想這樣死去,無論是哪一世都不想。

“最後一個問題!”解決了所有疑惑的張小愛終于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月牙笑的像一只偷到了雞的小狐貍,“你明明可以自己驅魔為什麽要找我?”

柳莫崇并不理解張小愛的腦回路,不知道她為什麽問了那麽多兜兜轉轉的問題之後仍然會同意做驅魔這件事,甚至明明抓住了那麽多關鍵線索,她最後問的問題卻那麽無關痛癢。

“兩個原因,第一,我驅魔需要消耗法力。”很理所當然的回答,“而且會把現場弄得很亂,我還需要繼續消耗法力去恢複現場。”

“第二個原因,在槐樹下孤獨長大的孩子身上帶着戾氣,如果命運多舛,死後就會變成難纏的怨靈,驅魔可以幫助你驅散戾氣。”柳莫崇最終只說了一半,他總覺得自己之前前世今生的說法似乎對張小愛造成了很大的沖擊,他不想在節外生枝。

所以,她成為驅魔人的原因只是因為對面這個男人太懶以及自己太慘麽……張小愛郁郁的吐出一口氣,做就做吧,她想着早上飄蕩在外的青灰色身影,她已經回不到正常生活了。

她內心深處嘆息一聲,她已經回不到那個她曾經無比厭煩讨厭的正常生活了,其實也不算是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八角風鈴:風鈴的一種,可以用來招魂,卻也可以化煞鎮宅,後期驅魔的重要道具之一。。

P個S:作話裏有些話不能信,比如上面這句最後一句。。

☆、鬼車

“我要這個!還有這個!這個這個前兩天我在街頭看到有個小鬼在穿!”異常雀躍的童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家長帶着孩子去超市。

張小愛努力保持面無表情,忍住嘴角抽搐,喪葬用品店的老板自然是看不到已經樂得手舞足蹈的小鬼的,但是在這種店裏如此大包大攬的購物還是讓老板對張小愛頻頻側目——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七月半,買那麽多東西的真不常見。

“家裏最近是有孩子去世了麽?”看張小愛又一臉嫌棄的拿起一架紙紮的遙控飛機後,老板終于忍不住問了,看張小愛的年紀也不像是有孩子的樣子。

張小愛幹笑着結賬,是有一個,只是死了四百多年了……她甚至為了防止鄰居注意還特意挑了幾站路外的喪葬用品店,結果還是買多了。家裏人丁單薄,這是她長那麽大一來第一次帶着小孩出來買東西,雖然這小孩其實已經四百多歲了,但她居然還是母愛泛濫了,真的是孤單太久了,有個鬼陪自己聊天也能樂半天……

小寶這個鬼除了有點尴尬驚悚的身份之外,長得确實是粉雕玉琢,張小愛心裏偷偷算過,死了四百多年的話應該算是明朝末年,兵荒馬亂的年代,長成這樣圓嘟嘟營養過剩的模樣的話,生前家裏應該挺有錢的。可是他又明顯穿的是電視裏面那種清朝官員的衣服,打扮成小僵屍的樣子……

“你這身衣服是不是找人燒給你的。”看着手上大包小包的紙紮,再看看小寶身上明顯過大的衣服,張小愛心中一動,“故意打扮成這樣吓人麽?”

“嘿嘿嘿。”買東西買得很開心的小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對張小愛笑出了兩顆豁牙。

“……”這兩人對于着裝真的有惡趣味,張小愛吭哧吭哧的兩手滿滿的拎着一大堆的戰利品走在路上,耳朵裏面塞了一個藍牙耳機假裝通話中——這樣就算她和小寶對話也不會惹人側目了,感謝高科技。

“你不怕太陽光麽?”張小愛看着街上游蕩的青色影子,再看看在陽光下興高采烈學着僵屍跳的小寶,太陽直射在小寶身上,讓他本來就粉雕玉琢的臉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可是按照現世的常識鬼魂不是應該躲在陰影裏害怕陽光的麽。

“鬼不怕陽光啊。”小寶在張小愛身邊跳來跳去,“只是有些惡鬼為了迷惑人類會刻意避開光源,因為在亮光下沒有影子,容易暴露身份。”

張小愛默然,不想提醒他這個時代的人都忙着看手機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對面的人有沒有影子。

“那為什麽我看到街上的鬼魂都是模模糊糊的青灰色,你看起來卻很清楚呢?”小寶比柳莫崇好相處,問的問題也容易得到解答,這也是張小愛今天特意帶了小寶出來買東西的主要原因——起碼小寶回答問題的時候,不會讓張小愛覺得自己在看中二神鬼劇。

小寶用很睥睨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些青灰色的影子,回答的很驕傲:“這些都是零散的魂魄,因為對人世仍然有眷戀,黑白無常在勾魂的時候就會漏下一點,他們無知無覺,只是一直漫無目的的走着自己身前常常走的路,時間長了就消失了。我不一樣,我是三魂七魄都齊全的鬼魂,七情六欲都在,而且……”

小寶獻寶一般掀起長袍露出圓鼓鼓的肚子,肚子上有一道很繁複的黑色花紋:“五郎給我畫了這個,基本上你們以為可以辟邪驅魔的方法對我都沒有用。”

張小愛瞥了一眼這非常繁複的花紋,小寶肚子很白,那種死灰死灰的死人的白,張小愛微微皺眉轉開視線。

“你為什麽叫柳莫崇五郎?”昨天似乎就聽到過這個稱呼,張小愛很不适應,總覺得這個名字很像是古代女子叫自己夫君的名字。

“他在五通神裏面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呀,親近的人都喊他五郎。”而且雖然是妖鬼,列入仙班後,直呼名諱仍然是一種忌諱,只是張小愛橫豎都不怎麽尊敬任何鬼神,所以也就百無禁忌了。

“……你這四百多年來都跟着柳莫崇麽?”總算在手快斷掉之前走到了公交車站,張小愛一屁股坐在後車的凳子上,掏出手機打開微博,看着那一長溜的和人間煙火有關的紛紛擾擾,籲出一口氣,這些消息讓她有種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嗯……他很厲害的。”小寶停頓了一會才回答,在公交車站外面飄蕩了一會卻不肯再靠近張小愛。

張小愛還在一邊刷着微博一邊等他很厲害之後的內容,半天沒有動靜,有點奇怪的擡起頭往小寶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人,昂起頭環視四周,發現連周圍飄蕩的青色影子都不見了。

“小寶?”壓低嗓子喊了一聲,車站等車的人挺多,張小愛故作自然的按了按藍牙耳機,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沒有鬼,張小愛伸長脖子看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人群中或者半空中有穿清朝僵屍服的孩子,她坐在原處有點慌,雖然這個小鬼頭在第一次見面就對她展示了一番比行屍走肉還真實的特效變臉,雖然他說過他已經死了四百多年,但是畢竟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鬼魂裏有沒有拐賣兒童的?應該有的吧,畢竟鬼都是人變得,拐賣兒童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也是人做出來的。

腦洞越開越大的張小愛這下是真的越想越不對,不單單是小寶,她開天眼後能看到的一直連綿不絕的那些留戀人間的青灰色影子也完全消失無蹤了——難道,夢醒了?!坐上公交車後張小愛內心複雜,柳莫崇小寶以及開天眼真的是夢麽?她又回到了那個現實的無力的世界了?

“小寶不見了!”張小愛并不想承認,打開房門看到那一天花板密密麻麻的八角風鈴之後,她的心情居然是松了一口氣的,尤其是看到柳莫崇以打坐的姿勢浮在半空中,那只印花米妮老鼠眨着長長眼睫毛看着自己的時候。

躲在房間裏的小寶怯生生的探出一個腦袋,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仍然健在。

“你先回來了麽……”吓死了,張小愛把紙紮往地上一丢,這熊孩子。

“我遇到點東西。”小寶表情驚魂未定,不過終究沒有多說什麽,“五郎說你第二個任務來了。”

“嗯。”柳莫崇高深莫測的應了一聲,維持着打坐的姿勢沒動。

張小愛很忐忑的覺得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她居然覺得柳莫崇這聲異常裝十三的嗯聽起來很順耳,幸好這一切不是夢。

“是什麽任務?”語氣有點太雀躍,張小愛撓了撓頭,她真的有點失而複得的感動。

柳莫崇指了指天花板的正西方,他不太适應張小愛隐隐的雀躍情緒,但是三日相處下來,他知道自己最好對這個看起來十分不靠譜的驅魔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天劫即将到來,他現在的心思并不在驅魔,畢竟灰飛煙滅之後,再多的贖罪都只是枉然。

天花板的八角風鈴仔細看其實都各不相同,柳莫崇指得這一個看不出八角鈴的材質,比青銅的顏色更暗啞一些,此刻正在天花板上緩慢的晃動。

“這是啞鈴啊……”晃成這樣一點聲音都沒有,張小愛下了結論。

“……”柳莫崇默默的吸了口氣,他需要控制下自己的情緒了。

“此處挂的風鈴,只要産生異樣就代表你的下一個任務已經下達。”柳莫崇指了指其他一動不動的風鈴,“每個風鈴都代表了一個需要從現世驅散的怨靈,你這次的任務是鬼車。”

“……哦。”放下紙紮之後就沒有換拖鞋的張小愛站在玄關處看着柳莫崇,這段對話她不太聽得懂所以就根本沒有用心聽,“走吧。”

柳莫崇一頓:“去哪?”

“幹活呀。”張小愛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次要驅的不是簡單的魂魄……”柳莫崇覺得自己入仙班一來第一次感覺到頭大如鬥,“你不知道鬼車是什麽?”

“……裝鬼的車子?”顧名思義?張小愛答得有點心虛,她看到自己答完之後餐桌瞬間被雷劈成了兩半,決定還是先閉嘴,她家最近能用的桌子不多了,這男神一生氣就喜歡劈木頭玩真的是很要不得的習慣。

“鬼車又名九頭鳥。”柳莫崇咬牙解釋,看着張小愛對九頭鳥這個稱呼也是保持着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很是挫敗的決定還是解釋的詳細一些。

“九頭鳥是上古時期就存在的神獸,和你第一次驅魔的怨靈完全不在一個等級,所以這一次驅魔你需要做好完全的準備。”現在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鬼車都不知道麽?

“準備……什麽?”張小愛很迷茫,把右手食指消消毒洗洗幹淨?

“鬼車善于食人魂魄,小寶就是在外面看到鬼車飛過來的影子才躲起來的。這類上古神獸本來不應該現世,以你目前的修為,根本不可能看到它的命門。”柳莫崇皺着眉頭沉吟,他剛才一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