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七

喬淩笑了一下，周身的陰冷氣息幾乎立即消散。

“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

“只是我昨天被救生員救起來的時候，有些狼狽，所以沒去找你們。”

“說起來，我父母雙亡，那個時候身上又沒有任何可以确認身份的東西，要真是就那麽死了，恐怕也就成為懸案了吧？”

周芷月凝眉看着她，心開始提了起來，心裏有一個可怕的猜測開始生長，她抿着嘴唇，臉色蒼白，很艱難才克制住自己真實的恐懼與擔憂不向外洩露，度秒如年地等待着她最後的問題。

她的動作不太正常，嚴肅得不像她，旁邊的林亦楚眼底閃過一點迷惑。

然而那迷惑只存在了片刻，等他的目光越過周芷月，落到喬淩身上的時候，那一點猶疑，就又被心裏湧出的劇烈煩躁替代了。

“你不是說要走嗎？還不走？”

他冷着聲音打斷了喬淩的敘述。

他知道她要說什麽！昨天他卻是把她忘記了，可她也搭上了楊君瀾，沒受多少苦。如今，卻又厚顏無恥地要在芷月面前，來說一說她昨天晚上有多可憐，勾起別人的愧疚之心，簡直荒謬！

喬淩啊了一聲，臉上出現一點遺憾的神色。

“也是，現在時間都要來不及了。”

周芷月心急如焚，聽到喬淩的聲音被打斷，心中更加焦急，偏偏又害怕自己多說多錯，不敢開口确認，只直勾勾地盯着喬淩。

卻見喬淩狡黠一笑，周身氣勢盡褪。

“我的手機不是還在你那裏呀？你放到哪裏了？昨天一位好心人見我可憐，給了我一身幹淨的衣服，還送我回家，我說了要給他打錢感謝一下他的，可那時候手機沒在身上，拖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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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淩的聲音細細的，似乎還帶着一點懊惱的情緒。

如今再看，已與剛才給她無形威壓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周芷月愣愣地看着她，眨了眨眼，幾乎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你說什麽？手機？”

心裏的石頭陡然落下，她還有些茫然，所以聲音都帶着一點不可置信。

“你說的問題，就是這個？”

喬淩自然而然地一點頭。

“是啊，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周芷月偷偷地長呼了一口氣，笑得有些勉強。

“沒事……我還以為，你是誤會了我和亦楚哥哥呢。”

“昨天晚上情況太混亂了，你的手機被我朋友收起來了，她上午才給我送過來的，我已經還給亦楚哥哥了。”

她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的，一邊說話，還一邊觀察着喬淩臉上的表情。

剛剛喬淩的狀态，仍然讓她有些後怕，即使如今，喬淩自己那麽說了，她也不敢全然相信，她真的只是在問手機，而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試探什麽。

喬淩臉上一點明确的情緒也沒有，聽了周芷月的解釋，便回過頭去看林亦楚。

林亦楚眼底滿是煩躁，從兜裏摸出手機，遞給了她。

“給你。”

“現在沒事了吧？可以走了嗎？”

喬淩伸手接過了手機，林亦楚握着手機的手，和她指尖一相觸，便像是觸電一般收了回去。

喬淩有些無奈地一挑眉，慢悠悠一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短短的路途還未到一半，又停下了腳步，轉身和周芷月道別。

“芷月，我們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聲音甜蜜得有些惡心。

周芷月如鲠在喉，不想理會她的裝模作樣，可一看到旁邊的林亦楚，又勉強在自己臉上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容來。

“好，你們自己注意安全。”

喬淩随意地一點頭，轉身走了，林亦楚被她忽視得徹底，目光深沉地望着她的背影，本來已經邁出半步的腳收了回來，心裏憋着一口氣。

裝模作樣！都記得和周芷月道別，怎麽就不記得好好和我服軟？

喬淩今日穿着随意，裸色雪紡衫加牛仔褲，腳下踩着的也是便于行動的平底鞋。不是平日裏妝容精致的淩厲模樣，反而顯出幾分溫柔來。

林亦楚目光粘連着她窈窕的背影，分明是被吸引了，心裏卻依舊意難平。

每次也只有在裝可憐的時候，她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到爺爺面前去哭訴。

從前他很讨厭她這樣的行為，如今也是讨厭的，原因卻已經悄悄的變了。

你要賣慘，為什麽不能直接和我說？這麽迂回幹什麽？

林亦楚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如此憤怒，最後歸結于喬淩的不識擡舉。

她已經離他有一段距離了，手都已經搭在門把手上了，竟然還沒有發現他沒有跟上去！

愚蠢的女人！她要挽回的重點分明是他！居然這麽忽略他！這一次他一定會讓她失望的！他不會妥協的！爺爺來了也沒用！

他的目光依然盯着喬淩，焦點卻移到了她的手上，皮膚潔白細膩，已經放到了門把手上。

林亦楚感覺自己的心提了起來，心跳加快了幾許。她真的要就這麽走了？他的臉色沉了沉，皺着眉想開口叫住她，喬淩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一下，不再連貫。

林亦楚一直注意着她，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動作，等待她聲音的時候，他的唇角開始上揚。然而那幅度尚未變成完整的笑，便又凝固了。

喬淩确實是開口了，話卻不是對他說的。她低頭看開始震動的手機，是林海潮打電話來催促了。

“爺爺？你已經到了嗎？好，我們馬上下來。”

她終于還是轉過身來看林亦楚，眼神随意又直白，而後微一偏頭，拉開了門。

林亦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邁開了步子。

“我的手機快沒電了，在等電梯了，很快到。”

喬淩站在電梯門口的時候，聲音溫柔滴解釋。

林亦楚斜着眼睛看她。

哼！愚蠢的女人，你要的人是我，只顧着讨好爺爺有什麽用？他能讓我和你一起吃飯，能讓我愛上你嗎？

喬淩挂斷了電話之後，一轉頭，就看到林亦楚憤怒地盯着她。

“不服氣？那我們就去離婚嘛，以後我就不能再拿爺爺來壓你了，是不是很劃算？”

她笑得狡黠，聲音裏沒有半點陰霾，電光火石間，林亦楚明白了什麽。

“好啊，那我們也不用回去吃飯了吧？現在時間還早，去民政局還來得及。”

其實他知道，喬淩不是這麽想的。就算她說得這麽自然，也是舍不得他的，不然，又怎麽會把爺爺都搬出來了？她不過是想要逼他承認，他放不下她而已。

哪有那麽容易！她明明只是個養女，明明也是會說話的，不然也不會讨得了爺爺的歡心。可是偏偏，她就是不願意對他溫和一些，明明只要她好好說，他也不是不能給她……她非要這麽來氣他，拿爺爺來威脅他，他就偏不讓她如願！

“那可不行。”

喬淩抿了抿嘴，聲音有些懶洋洋的。

林亦楚冷漠地看着她。哼，裝不下去了吧，這麽快就投降了，真是……

“爺爺可在下邊等着呢，就算我們要離婚，也得等到今天吃完飯了才行。”

林亦楚本來以為，自己能聽到她的後悔，可她竟然沒有。于是他也不再有耐心，陪着她裝模作樣。

“哼，說得比唱的好聽，還不就是拿爺爺來當借口。”

喬淩有些詫異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我這可是為你好，現在這個情況，我們就算要離婚，也得瞞着爺爺才是。要真被他發現了，事情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口是心非。

林亦楚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見她依舊嘴硬，心裏的氣上來了，他哼了一聲，而後開口的聲音裏變得冷漠，又帶着某種嘲弄的意味。

“也是，那就明天吧。反正爺爺平時也忙，也沒那麽多時間，今天叫我們回去吃飯了，至少一周之內，他都不會注意我們了。”

幾句話飛快地說完，而後又用帶着挑釁的眼神去看喬淩，等着她服軟。

喬淩愣了一下，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眉似乎也皺了起來。林亦楚心裏有得意升起，而後——

“也好。”

喬淩的聲音溫和又自然，聽不出一點別的情緒。

林亦楚不悅地一皺眉：“你說什麽？”

“哎呀這件事情以後再說，走吧，待會爺爺等着急了。”

恰在此時，電梯門開了，喬淩率先走了出去。林亦楚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總覺得那背影裏帶着一點倉促。

哼，不敢接下去了，就這麽生硬地轉移話題，愚蠢。

他邁開步子的時候，腳下輕松，顯然心情不錯。

然而這不錯的心情，沒能維持多久，因為他們很快到了車旁。

林海潮坐在副駕駛位上，見他們走進了，把車窗搖了下來，這一次，他的注意力全在林亦楚身上。

“長本事了？還不接我的電話。”

“沒有，昨天不是出了意外嘛，那個時候我手機沒在手邊，到醫院了才想起來，可已經是後半夜了，想着爺爺你應該已經睡了，所以才沒回過去。”

林海潮聽了他的解釋，沒再說什麽。

“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