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十九

一邊的楊君瀾也很驚訝，他先是為喬淩忽然轉變的态度欣慰了一下，覺得孺子可教，她也不算太清高，然後看着她順暢地和設計師開始交流，眼中就帶上了一些疑惑。

而且到後來，她們還開始交流一些，他聽不懂的內容。

他被忽略得徹底。

“你以前開過淘寶店嗎？怎麽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許久之後，喬淩和設計師溝通完畢，和楊君瀾一起離開了設計部門。路上楊君瀾猶豫了幾次，終于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啊……以前我……”

口比腦子快，差點就把話說了出去，喬淩一咬舌頭，音調生生打了個彎。

“……以前研究過一些，沒自己弄過。”

楊君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喬淩心驚膽戰地辨別着他的情緒，确認那當中沒有摻雜什麽懷疑，暗自松了一口氣。

她的心被劫後餘生的慶幸填了一小半，又被工作占據了一大半，以至于把楊君瀾忽略得徹底，完全沒有發現他在想什麽。

他在想，喬淩這麽單純善良的小丫頭，天性果然被林家那種管制得不輕，竟然連創業都不敢說出來。

哎，也是，按照林家那群人好面子的程度，肯定也是不會允許，自家的媳婦去做這樣“小打小鬧”的生意吧。楊君瀾心裏連連嘆氣，越發覺得林家那群人不是東西，竟然把好好一個女孩子，壓迫成了這個樣子。

喬淩發着呆往前走，完全沒有察覺到楊君瀾豐富的內心情緒。

“對了，楊總，我之前聽許小姐說，她還要一段時間才回來。第一批貨反正也是上在網店上，沒有那麽多講究，要不然先讓我當模特，試試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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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君瀾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裏發毛。

“怎……怎麽了？”

喬淩被楊君瀾周身的冰冷氣息一涼，聲音磕絆了一下。

哎，看把這丫頭憋的，這麽一點時間都等不了。

喬淩迎着他冰冷憂愁的目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

“不是，我就随便那麽一說，你要是覺得不合适就算了，我們等許小姐回來就是了，你別那麽看着我，看得我……”

楊君瀾本就憂愁的眼睛又籠上了厚重的一層霧。哎，真是可憐，連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說，得到這麽一點陌生人的同情目光，就謹慎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這裏，他在心裏暗自嘆了一口氣，笑了一下，和善地道。

“你願意試，也可以自己試試，先看看效果。要是最後效果不好，我們就找個模特重新拍，或者等許庭萱回來。”

喬淩哦了一聲，心說這個老板雖然看起來兇，還是挺随和的。

而後目光上移，到了他的臉上。

……嗯，長得也很不錯。

楊君瀾鮮少有這樣被人直白注視的精力，其實有些尴尬又不舒服，然而看到喬淩眼中流轉的光彩，又無法開口說什麽，只能報之以微笑。

喬淩看着他臉上忽然柔和起來的笑，受寵若驚地愣了一下，覺得果然不是她的錯覺，楊老板是個好老板。所以，她要努力工作，好好回報他。

抱着這樣的慷慨激昂，她和楊君瀾告別的時候，聲音都是铿锵的，帶着近乎“精忠報國”的情懷。

“你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的！會給你掙很多錢回來的！”

楊君瀾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心緒複雜。

單純善良的丫頭啊……可惜了，差點被林家給毀了。

喬淩自己進了攝影棚，當模特。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她其實都沒有什麽在鏡頭前的經驗，不過勝在先天條件不錯，拍攝也沒遇到多大的困難。并且，成片效果還意外地不錯。

這一次，她設計的款式都是比較基礎百搭的，勝在比例和質感。那些看起來普通的衣服，穿到喬淩的身上，卻又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氣質，簡潔清新，絕不浮誇，卻也絕對不至于陷入平庸。

第一眼只讓人覺得清秀，卻越看越覺得動人。

喬淩把照片發給了許庭萱，征求意見。

【很棒！就用這個吧！】

喬淩被那兩個連續的感嘆號小小地震驚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複，對話框裏又出現了新的訊息。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的氣質很适合拍攝這種清新利落的風格，本來還想着這段時間過去了好好教一下你相關的東西，看來是我想多了，你根本不需要我嘛。】

【你以前做過模特嗎？】

喬淩看着手機屏幕發着呆，臉色微微紅了起來。

而後有點驚慌失措地去點擊回複，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兩個符號糾結而成的亂碼，就在她恍恍惚惚的狀況之下，被發送了過去。

【啊……不好意思，這個時間，你在公司忙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回來再聊。】

那邊很快有了新的回複。

只是簡短的兩句話，卻讓喬淩心中猛然一跳，而後湧上許多溫暖的感觸來。

她一向獨來獨往，從來也沒有過真正交心的朋友。

哪怕後來，她聲名鵲起之後，看起來左右逢源，也從未有過什麽無話不談的閨蜜團，至于其他的那些……看起來友善單純的面孔，最後卻都明裏暗裏，意有所指，是為了別的東西而來。

被拉着當了幾次跳板之後，她也斷絕了交際的心思。

所以這樣既非工作洽談，又非虛僞試探的對話，對她是來說實在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讓她幾乎有一些手足無措來，無處安放那善意。

長吐出一口氣後，她再次投入了工作之中。

《盛開》系列正式上線之前，在微博上做了簡明的營銷。

因為時間倉促，所以沒有許多套路，宣傳方式十分簡單粗暴。

先是給了那天拍攝的攝影師一筆錢，讓他把給喬淩拍攝的照片整理排版，發了一個微博，又找了幾個大V，随便轉發了一下，順便公布了《盛開》系列的發售時間和定價，還附上了淘寶鏈接。

【好久沒碰到讓我一見傾心的款式了！去淘寶店看了一下，店鋪的裝修風格也超級好看！已經收藏了，敲碗等上線！】

【@隔壁撿石頭的老王 給我把這些都買了，我就不生氣了。】

【轉需，看上的設好備忘錄鬧鐘，提前守在電腦前吧，總覺得廠家備貨會不夠2333333】

熱度爆發的速度十分澎湃，喬淩自己都始料未及。

“這是你們安排的水軍嗎？”

楊君瀾挑眉。

“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這就是說是真紅了？”

“是啊，怎麽還對自己這麽不自信呢。”

“哦，也不是，就是有點不習慣。”

喬淩面無表情，停了好一會才幽幽地道。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又得被他們認識了？”

楊君瀾一愣，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可能是吧，不過其實也沒什麽，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會有那麽多……”

他本來想說，輿論雖容易被操控，可也是有自己偏好的。她這一次曝光，到目前為止，得到的都是正面反饋，所以不至于被網絡暴力，然而看着她心有戚戚然的表情，又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偏差。

喬淩不是愚蠢的人，不會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過來。

“那我這幾天先不回去了。”

她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

楊君瀾沒明白話題是怎麽忽然跳到這個地方來的，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什麽？”

“之前我來找你一下，都被記者發現了，這下他們再努力一下，我住的地方就得被曝光了吧？”

楊君瀾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她在擔心什麽。他張了張嘴，想安慰一下她，告訴她記者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怕，他們也不敢真的鬧出大的亂子來，只是想要報導的東西而已。

然而她嚴肅的聲音又還沒有停下來，他便只得暫且把話放在心頭，而後再沒有說出來，因為她說的內容，讓他悚然一驚。

“林亦楚最近老是來找我，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住在哪裏。”

楊君瀾看着她眼裏略帶着的一點憂愁和糾結，心裏忽然有了憤怒。

林亦楚這又算是怎麽回事？人家好好在他身邊的時候不知道好好珍惜，現在別人想通要走了，又來糾糾纏纏，簡直不像個男人！

他的聲音裏忽然有了義憤填膺。

“都是些什麽人啊！看看你以前什麽眼光！這樣吧，你這幾天先在酒店住着，我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

喬淩擡眼去看他，對他忽然而來的濃烈情緒，有些不适應。

楊君瀾自己卻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理直氣壯地和她回望。

“怎麽了？你看看他這個樣子，就不覺得自己從前眼睛有點瞎？”

說完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喬淩看着他的眼神裏，有了一點疑問，他覺得自己有點唐突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說得沒什麽錯，所以只是沉默了下來，沒有開口解釋什麽。

喬淩嚴肅地點了點頭，真誠地附和。

“嗯，覺得，所以我不是正在努力改正嗎？”

楊君瀾輕咳了兩聲，丢下一句“我讓人安排一下，你先自己找點吃的”便走了。

喬淩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那挺拔的背影裏，帶着一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