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說話會變窮(六)
說話會變窮(六)
李斐然是真的沒想到,她的同學們會有這種騷操作,數着字數來回說話,這是什麽世界級卡bug的能力!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同學們如此有才呢!
荀繁被李斐然那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平常也沒有這種機智,現在之所以能想到,完全是被逼無奈。
唉,她果然還是沒辦法适應一切都用手機打字交流,說話才是人類最簡單快捷高效的溝通方式啊!
“沒辦法了,先進去看看吧。”
能說話這件事先放在一邊,最要緊的還是眼前被秦九韶接下來的封條和黃紙。
難不成這裏真的有鬼?
荀繁不敢細想,稍微想一想她就覺得很可怕,她完全沒辦法說服自己這個世界觀裏有鬼這件事啊!鬼什麽的,只要想想都覺得腿麻了!
所以荀繁嘴上說要先進去看看,實際上是半步都邁不開,她說完就用大大的眼睛真誠地看着秦九韶。
秦九韶不負荀繁所望,膽子大得很,轉身便伸手去推緊閉的教室門了。
“那就進去看看,我不信鬼。”
秦九韶一臉自信,他本來就對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完全不感冒,都什麽年代了,人們自身擁有異能,有的強大異能和古代記載的神靈沒什麽兩樣,真要是有神鬼,那也只會是人,不可能是鬼。
新時代成長起來的少年,就是這麽無所畏懼!
荀繁在此刻,似乎聽到了熱血漫的bgm響起,秦九韶真的很像那種擁有一往無前特質的熱血漫男主啊!
然後下一秒,秦九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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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繁從來不知道,原來秦九韶的音域這麽廣,能輕松來高八度的高音。
“嘶——我的耳朵!發生什麽事了?”
李斐然也顧不得不能開口的規則了,直接問秦九韶看見了什麽。
她和荀繁都在後面,教室裏的情景被秦九韶擋的嚴嚴實實。
荀繁伸手推了推秦九韶,想擠過去看看,只要門是大開的,即使後面有鬼,荀繁也不是那麽害怕了,反正鬼不會突然冒出來吓唬她。
其實荀繁對鬼的恐懼,全來源于未知,即鬼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從哪兒冒出來,因為不知道,所以心裏沒底,就很懼怕那隐藏在暗中的鬼。
如果有人幫她開路,并且鬼的位置是公開的,那荀繁就不怕了。
荀繁不怕,可秦九韶怕。
他剛剛表現的十分大膽,誰知道內裏根本沒有他看上去那麽膽大。
荀繁推秦九韶的時候,才發現這位老弟整個人都被吓得僵住了,他不挪開不是不想讓裏面的情形吓到身後的兩位女同學,而是單純陷入了僵直狀态,無法動彈。
荀繁心中的恐懼被一瞬間的無語全部壓下,她就不應該對當代高中男生有太多期待。
推開秦九韶,荀繁和李斐然看見了教室裏的情況,李斐然捂嘴無聲驚呼,被眼前的一切吓得臉都白了。
教室裏,是一片狼藉,亂糟糟的桌子椅子疊放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在桌椅山的縫隙裏,能看見許許多多破舊的校服,那些校服上,都沾染了黑紅色的血跡。
牆上地面上,連帶着天花板上,全都是四濺的血跡,好像有很多人死在這間教室裏,他們的死狀一定很凄慘,多半是割喉,血從大動脈噴湧而出,被心髒的壓力擠壓到天花板上,如同壯觀的血液噴泉,這才弄得哪兒都是血。
鼻尖似乎能聞到一股散不開的鐵鏽味,讓人不禁胃裏一陣翻滾作嘔。
眼前的一切,實在是超出了三名高中生的承受範圍。
散落在地上的紙錢,牆上貼着的黃符,奇怪的黑色痕跡爬滿牆面,活脫脫一個恐怖片現場。
“要不,要不咱們去找校長過來吧?”秦九韶顫抖着說道,他被吓得六神無主,連字都數不清了。
現在他也顧不得去想多幾個字少幾個字,那幾塊錢的損失,此刻完全不重要。
他只想趕緊逃離這個可怕的世界,這裏是真的有鬼啊啊啊啊!
荀繁突然覺得有點兒好笑,不是因為小夥伴被吓得不輕,而是覺得秦九韶前後的變化,實在是太過驚人。
荀繁只是在心裏覺得好笑,李斐然已經爆笑出聲了。
在這種恐怖的氣氛下,李斐然差點兒沒把自己笑岔氣。
“哈哈哈哈!秦九韶你不是不害怕嗎?”
李斐然嚴格按照十字規矩說話,還好笑聲不算錢,不然她能活活把自己笑破産。
秦九韶啥也不想說,他承認,他的表現确實有那麽一丢丢慫,可那是因為他直接進入教室,承受了正面暴擊,那不能怪他!
“你們走不走?走不?”
荀繁數了一下字,覺得秦九韶真是個人才,他現在應該是冷靜下來了,所以說得話和上一句正好合起來二十個字,十字真言并沒有被破。
人才,這所高中裏的學生,可真是個個都是人才。
“怕什麽啊?進去看看再說。”荀繁突然想起她的異能,消除恐懼後,她聰明的大腦重新占領高地了。
雖然這裏看上去如同兇殺案現場一般,但無論是打開教室門的秦九韶,還是跟着進來的她與李斐然,都沒有見到真正的鬼,此刻更是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所以,鬼不存在,科學還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
荀繁大步向前,幾步就走到了那桌椅小山前,靠近之後,更能聞清楚那股鐵鏽味道,甚至還有些許的腐臭。
奇怪了。
荀繁确實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鮮血,但她知道,血這玩意放久了就幹了,幹了之後,味道并不是特別的大,更不要說這種直沖鼻子的腐臭味,這并不是血。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校服,校服的觸感還挺柔軟,然後等她将校服從桌椅縫隙裏抽出來後,她手上已經染了一層紅色。
“嘶!你膽子也太大了,敢伸手?”
李斐然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裏掏出來一袋濕紙巾,給荀繁抽出來兩張,遞給她。
荀繁接過來将手上的液體擦幹,“謝謝,我看這不像是人血。”
不是人血是什麽?
聽到這話,秦九韶小心翼翼湊了過來,他蹲下身,看着荀繁扔在地上的校服,扒拉了兩下,若有所思。
荀繁則在一旁繼續觀察那些染血的校服,見兩人手頭都有活幹,李斐然無聊地東張西望,掃視教室的時候,她看見了牆角堆放着很多水桶。
應該是以前用來涮拖把的塑料桶,不知道為什麽全都堆放在這一間教室裏,也沒看見拖把在哪兒。
聯想到那些堆起來的桌椅,李斐然猜測這個房間是類似倉庫一樣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教室,可為什麽要把這種倉庫封起來,還用黃符貼在門上,屋裏更是遍地都是紙錢和符紙。
帶着疑問,李斐然随意查看扣在一起的塑料桶,在掀開的瞬間,吓得尖叫了一聲。
“啊!!”
她把手裏的水桶扔出去,一陣霹靂哐啷的噪音,荀繁和秦九韶同時看過去,只見李斐然拄着一旁的牆,捂着嘴連連作嘔,空氣中也彌漫出一股更加難聞的腐臭味。
“什麽東西這麽臭,嘔!是老鼠?”
秦九韶離得近,湊過去一看,先被那股味沖得幹嘔兩聲,随後他發現了水桶裏的屍體,老鼠屍體已經腐爛發臭了。
在老鼠屍體之下,還能隐約看見底下已經爛成幹的其他屍體。
為什麽老教學樓會有這些!
秦九韶連着被吓唬了兩次,臉色更難看了。
荀繁也被水桶裏藏着的東西驚呆了,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猛然聽到了旁邊角落有異樣的動靜。
“誰在那兒!”
荀繁迅速轉過頭,看見了露出來的鞋頭。
有些破舊的白運動鞋,躲在桌椅後面的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腳露出來了,還在努力一動不動藏着。
“出來,我看見你了。”
十個字,這次錢轉給那個躲起來的人。
躲藏起來的人顯然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荀繁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他,所以他還是沒動。
直到荀繁目标明确地往他所在的藏身之地走了兩步,他才知道自己确實暴露了。
長頭發的男生小心翼翼探出身子,低着頭走到三人面前,他走出來後,三人才發現他穿着高三的衣服,和他們同一學年。
随着男生的靠近,荀繁的眉頭慢慢鎖緊。
好奇怪。
明明這個男生就在眼前,她卻總覺得眼前沒有人,只要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一秒,她就會下意識忽視掉對方的存在。
這是什麽特殊的漫畫設定體質?
荀繁知道這種感覺應該是被異能影響了,她只是有些震驚,竟然有人的異能是弱化自身存在感?
想一想飛上天能當偵察兵的張頤蓮,極致弱化自身存在的人,在戰場上那就是天生的間諜,誰都不會注意到!
小小的識荊高中,可真是人才輩出。
“郭放,是你?你怎麽在這兒?”
荀繁注意到男生身上的異能,李斐然則一語道破男生的身份。
之前他們都以為是一個女生,其實是因為郭放的頭發很長,再加上他本人身材瘦弱,冷不丁看過去才像個女生一樣。
荀繁聽說過郭放,只是之前沒有見過他,因為郭放的成績很差,在九班,和一班甚至不在同一棟教學樓,兩個班級的學生很少會碰面。
郭放還算有名,因為整個學校,沒有比郭放身上更髒的人了。
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男生,頭發不知道有多久沒洗了,已經一縷一縷的塌在頭皮上,臉上手上都是一道道的黑印,不知道是上哪兒蹭的土,身上應該整潔幹淨的校服,此刻染了一大片污漬,像是跌進了髒水坑裏打了個滾,還有一些其他紅紅黑黑的痕跡。
隐隐有一股垃圾堆的惡臭從郭放身上飄出來,配上他陰郁的神情,身上仿佛散發着黑氣的氣質,站在他們面前的似乎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從垃圾堆裏爬出來的惡鬼。
可憐,又讓人覺得可恨。
郭放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用陰森的眼神看着他們。
荀繁感覺到一股敵意。
看來,他們被郭放視作闖入領地的不速之客,郭放想要驅逐他們。
“那些老鼠屍體是錢有名他們做得吧?還有你身上的痕跡,應該也是他們,前段時間荀繁才将他小弟送進醫院,他們竟然還這麽欺負你,你也是,為什麽不去告訴老師?”
李斐然連不說話的規則都顧不上了,張嘴就說了一大串,想來給郭放轉了好幾十。
李斐然家裏挺有錢的,對于幾十幾百,她其實無所謂。
郭放本來不想搭理突如其來的幾個優等生,但聽完李斐然的話,他抿了抿唇,開口了。
“錢有名家裏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即便告訴老師,老師他們也只會說錢有名是在跟我開玩笑。教導主任就更不會管了,誰給他錢他才會青睐于誰,我沒有錢,所以我活該被罵被打被扔垃圾堆。”
荀繁聽完他的話,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他竟然說話還在數字數,李斐然說了七十六個字,他原封不動還回去七十六個字。
不過從郭放不願意占便宜這件事可以看出來,他本性不算壞。
李斐然跟荀繁一樣,皺緊了眉頭,“老師他們會公正處理的。”
郭放嗤笑半聲,“我從高一便在老教學樓。”
所以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真相,他親眼目睹過發生在老師和教導主任之間的交易,他原本也想告老師,尋求老師的幫助,可是他聽到那些老師私底下用怎樣淡漠的語氣談論他。
那個沒爹沒娘,全憑老校長好心才能進入學校讀書的小流浪兒,兩套校服穿半年,髒了也不知道洗一洗,髒兮兮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厭煩。
是他不想有新衣服穿嗎?是他不想保持身上的整潔嗎?
他以前很愛幹淨,可是他發現他身上越幹淨,以錢有名為首的那幫人便越喜歡往他身上潑髒水,推他到髒水坑裏,往他身上扔髒東西,他們沒有做更過分的事情,他們只是在一點點碾碎他身為人的尊嚴。
他想要保持整潔,他想要變得陽光開朗!
錢有名那群人,便如同從泥沼裏伸出來的黑手,拼了命的把他往泥沼裏按,他掙紮不開啊!
所以漸漸地,他變得沉默寡言,他不再和以前一樣,一天洗好幾次衣服,洗好幾次澡。
因為他知道,他身上的髒,洗不下去。
就好像他的出身一樣,就算他們坐在同一間教室,上着同樣的課,他們也不可能一樣,他永遠是沒爹沒娘的孤兒,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錢有名買一雙鞋,是他半年的生活費。
而他,在學校被同學欺負,在孤兒院被其他孤兒欺負,所以課餘時間只能待在這個垃圾堆裏,與老鼠死屍以及那些髒了的校服待在一起。
荀繁三人沉默了,身處一班的他們,對其他班級真的太不熟悉了。
荀繁問道:“校服上的血,是錢有名幹得嗎?”
郭放被人堵在着,便懶得掙紮了,他點了點頭,“一班的天之驕女,想做什麽?”
荀繁呵呵一笑,無風的教室突然刮起一陣冷風,凍得人不禁縮了縮脖子。
寒氣從荀繁身上不住向外擴散,不消片刻便在荀繁腳下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
“很簡單,我送他去跟他小弟當病友。”
荀繁向來是個善良的人,尤其喜歡跟一些渣滓“講道理”!勸他們棄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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