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

陸合予狠狠在地上錘一下，手很疼，但他喜歡這樣疼痛的感覺，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還活着，可他又已經死了。

“為什麽！”每次都這樣！

他的頭疼起來了，這代表着他很快要失去身體的掌控權，合予無比痛恨身體中的那兩個“部分”，尤其是“他”，竟然什麽都不記得，将一切抛之腦後！真是太可恨了！

他現在的狀況很不穩定，否則一定要回昉城親自掐死那個賤人！另一個人格無時無刻不在阻止自己，他無法說一些話、做一些事，不僅是他。“他”也被限制。

“你去死！”合予這話不僅是對那個賤人說的，也是對身體裏的叛徒說的。

“我就是你。”他回答。

“我就知道你沒沉睡！言而無信的小人！”合予知道如果能說服他，自己就不用隔着網線發洩怒氣了，他會親手殺了那個人！

“我沒有答應你。”

“我要回去，我要回昉城！你不準阻攔我！”他的手懸停在購票軟件上，卻遲遲按不下去，“你！你該死！”他想摔手機發洩心中怒意，極力克制自己才沒把手機砸到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要攔着我！我只是想讓他們付出代價！得到他們該有的報應……”他的聲音幾近喃喃。

“是這具身體創造的我，這具身體不認可你，所以給了我最大程度的便利，該消失死去的是你。”

“你胡說！我才不死！我死了你們就都把他忘了，你們誰都不愛他，只有我愛他！只有我在意他！”

“是你自己不肯交出和他有關的記憶，我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你還指望我愛他？而且他已經死了。”腦海裏的聲音飄渺、空靈，“逝去的靈魂無法與你溝通，但如果他還能跟你交流，你覺得他會勸你放下仇恨開啓自己的生活，還是要挾威脅你必須為他複仇？”

合予恍惚一瞬，順着回答：“他、他會勸我放下這些，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好想他……”

“是的，所以你應該聽他的話，因為你愛他，他也愛他，你們是相同的，閉上眼睛放松呼吸，不要想那些痛苦的過去，銘記那些美好的過往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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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予在這幾近催眠的話裏緩慢地合上眼，就在第三人格忍冬以為一切都要結束時，門鈴響了。

下一瞬，合予再度睜開狠戾的眼，直直朝房門處走去，忍冬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死死地拽住了江路遼的衣領，瞪着遍布紅血絲的眼睛：“你這個……”替代品兩個字怎麽也說不出來。

“該死的！你為什麽要出現在我面前？你以為憑你就能取代……在我心裏的地位嗎？你做夢！假、假貨！”

江路遼被吓得愣住，書散落丢在地上，他用力也推不開面前可怕陌生的陸合予：“陸合予？你怎麽了？需不需要我陪你去醫院？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現在很冷靜。”忽然他的眼神變了，溫柔地看着面前的江路遼：“……你來找我了？你終于來了，我很久沒見你了，我好……呃！住手！你別妄想控制我！”

江路遼不敢開口，生怕刺激到陸合予。

合予皺着眉忍耐頭的鈍痛，直到把陣痛壓抑過後，才收緊掐在江路遼脖子上的手，低聲吼道：“滾！我不想再看見你！滾！”他喘着粗氣放開了江路遼，頭疼得怎麽也撐不住，最後無力地癱在地上。

江路遼撿起地上的書，不敢再多停留一刻，走到樓梯間才想起要給宋文竹打電話。

盡管兩人不對付，但還是存了彼此的聯系方式。

宋文竹很快接通了電話，沒等江路遼開口說明情況便急吼吼地道：“江路遼，現在離開陸合予，立刻馬上！他現在很危險！”

說罷電話就被挂斷，江路遼心裏亂糟糟的，決定等陸合予好點之後再聯系他。

宋文竹從電梯出來，挂斷電話立刻跑到陸合予家，看見門口的人影才松了口氣。

剛才陸合予發瘋似的捶地，把蘇佳期吓得面色蒼白，宋文竹放心不下她，又看到陸合予情緒漸漸穩定，并不打算過來，結果對方一瞬間消失了。

宋文竹擔心他亂跑遇到意外，接到江路遼的電話心頭更是猛跳，畢竟現在的他不是“陸合予”，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合予癱坐在玄關，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勉強擡起頭對着宋文竹笑了笑，“宋兒，你猜我是誰？”

宋文竹松了口氣，拉起人扶他坐到沙發上，“這還用猜？只有你會這樣叫我，那個傻逼不會這樣喊我的。”

“我們達成一致！我也覺得那是個傻逼！”合予笑得更開心了。

忽然他收斂了表情，冷冰冰地說道：“他跟你和我是一個人，別人罵他就算了，你還罵你自己？”

這下十分好區分了，宋文竹伸手與面前人握了握手：“忍冬，好久不見。”

相比合予固執地覺得他才能代表“陸合予”，第三人格不想和這具身體有一丁點聯系，他有自己的名字：忍冬。

“一個月前剛見過，上次多虧有你。”忍冬伸出手同宋文竹相握，“最近還好嗎？戀愛還順利嗎？”

宋文竹一愣。

忍冬自顧又道：“眉頭緊鎖，眼神飄忽，你從進來就看了你家方向不下三次，家裏有什麽讓你這麽擔心？她在你家嗎？”

“這都能推測到？你真可怕。”宋文竹收回手，沒忍住又看了一眼家的方向。

“你談戀愛了？跟誰啊？”合予好奇地打聽宋文竹的事。

“合予，這是我自己的事。”宋文竹笑着搖搖頭，有些擔心忍冬猜到蘇佳期的事會告訴合予。

好在忍冬一向不是多事的人，而且他并不想摻和這些人的愛恨情仇。

“切！搞什麽啊！我都沒有秘密，你憑什麽有事瞞着我？”合予哼一聲，抱臂倚在沙發上。

“別理他，他現在已經不發瘋了，你快回家吧。”忍冬揉揉眉心，對着宋文竹笑笑。

宋文竹連忙起身，走到門口不放心地回頭看一眼，“真的沒事？”忍冬站起身對他揮揮手，示意他離開就行。

門被宋文竹合上，合予和忍冬還在争吵，或者說是合予單方面挑釁忍冬：“你少在這裝聾子啞巴傻子，我知道你一定是知道宋文竹的女朋友是誰，快點告訴我！”

“無可奉告。”

“喂！這不公平！憑什麽我們都是陸合予，你知道的事情我卻不知道！還有你為什麽知道那麽多事，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你之前還說，只有你是陸合予，不用現在攀扯我。”

“你快告訴我！不然我就出去裸奔，然後裝死休眠，留你面對指指點點異樣的眼光。”

“你有本事就真的扼殺自己，我會怕你的威脅？”忍冬起身走回卧室，嘲諷道：“怕黑的膽小鬼，只能通過幻想我會怕丢臉而滿足自己渺小的虛榮心，不過你以為你做的丢臉事很少嗎？于我而言，你無時無刻不在丢人。”

“你！你別太過分！”

“像個被人踢飛的易拉罐一樣滾下臺階的不是你？如果當天我們沒有遇到江路遼，你是不是還打算霸占身體？不如交給我，至少還能體面的走回家，而不是連滾帶爬。”

合予聞言十分憤慨，“我說了！那不是我！你為什麽不信我！”

“因為你總愛說謊，我搞不懂你，越是害怕越不肯放手對身體的占據權，為什麽你們都可以活得那麽丢臉，還能坦然自若？”

“你不信就算了！我累了，要休息。”

“發夠了脾氣就休眠，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惹事精，魯莽的懦夫。”

合予沒有答話，忍冬準備換身衣服，以為對方已經休眠，突然聽到他說：“我确實是膽小鬼，我也不想這樣活着，可我還沒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了結那些事之後我會扼殺自己。所以讓我成功不好嗎？你為什麽要阻止我？這具身體留給你們，你不可能連那個傻逼都争不過吧？”

“我說了，是這具身體不讓你成功，跟我沒關系。另外你扼殺自己，一死了之倒是輕松，留下我跟他替你坐牢嗎？”

“你可以裝精神病啊，不對，他本來就是個精神病，他早瘋了。”

“不是我，是我們。”

“我知道，你拉不下臉承認，那你讓那傻子出來呗，他有六七年的精神病史，我可以替他作證。”

“我說了，是我們。”忍冬再次重複，許久合予都沒有給予回應，應該是休眠去了。

忍冬嘆口氣，去客廳把那些手機裝進盒子裏，然後鎖著放回原處，抹去陸合予的有關記憶。

每次都是合予發瘋，他來善後，這也是他存在的意義。這具身體不希望主人格發現自己有精神層面的疾病，所以就有了忍冬。

同樣發瘋也是合予存在的意義。身體需要有人記住一些記憶，所以合予時不時出來鬧上一陣，或輕或重，情況不定。

哪怕就這樣瘋瘋癫癫的活着，也好過直接了當的結束生命，活着才有希望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