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斷鏈

斷鏈

倚在欄杆上,胸前的戒指有些硌得慌,陸合予便把它捏在了掌心。

五月份暖洋洋的太陽曬得人很舒服,他盯着樓下學生之間的嬉戲打鬧,聽見一個聲音對他說:跳下去!跳下去!

“做夢。”陸合予淡淡地在心裏道。

他失敗了,合予并沒有沉睡。

那樣劇烈的疼痛,不是因為他想讓合予沉睡,而是他想讓合予消失。

但對方堅決不肯交出記憶,甚至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陸合予還不想這麽早就死,他不要陪瘋子殉葬,他還要對江江好,最後只能敗下陣來。

不過,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江路遼的。

江路遼的眼淚太燙了,熱得他心頭發慌,不想讓對方再流一滴淚。

江路遼拿着保證書回了教室,宋文竹從前門進來就看見他在偷偷摸摸看什麽東西。

于是他悄悄地走了過去,大聲道:“你在看什麽!”

直把江路遼吓得一哆嗦,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臉上的笑,真的想和陸合予一樣對他豎個中指表達心中的不滿。

“喲,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江路遼,你知道的,我為了陸合予睡覺不被打擾,走路從來沒聲音。”宋文竹大言不慚。

江路遼伸手把信捂住,“跟你沒關系。”

“不會是別人給你的情書吧?那就跟我有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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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餘聞言看了一眼宋文竹,眼神流轉在他二人之間。

“你少胡言亂語。”江路遼收回目光,不理會宋文竹。

宋文竹感受到了祝餘饒有興致的打量,樂呵呵對他說:“小江江這兩天跟我吵架了,他要是對你發脾氣你別生氣噢。”

江路遼瞳孔地震,連信都顧不上捂住了,“你、你有病啊!”什麽小江江?陸合予都只叫他江江。

“你看,果然心情不好吧,都會罵人了。”宋文竹搖了搖頭,拿過信紙急忙往後撤,掃了一眼紙上內容立刻變了臉。

“你為什麽讓他給你寫這種東西!”他變了語氣,怒氣沖沖捏着紙诘問江路遼。

“還給我!”江路遼立即起身要拿回保證書。

宋文竹咬牙哼道:“你遲早把他害死!”說罷把紙張丢給對方,轉身離開教室。

因為将近上課時間,班裏的學生大部分都回到座位,方才的鬧劇瞬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等宋文竹離開,江路遼撿起保證書重新坐回座位。

底下的讨論聲立即響了。

“班長和江路遼怎麽了?”

“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說着話,突然變了臉。”

“為什麽吵起來了?”

“沒聽清啊,好像是什麽信?”

“班長怎麽叫江路遼小江江啊?他們不會是那種關系吧?”

“不知道,感覺班長一直gay裏gay氣的,不是都說班長喜歡十一班那個陸合予嗎?”

“我聽說陸合予不喜歡班長,喜歡江路遼。”

“我聽說是班長喜歡陸合予,陸合予喜歡江路遼,江路遼喜歡班長。”

“他們之間的關系好複雜啊。”

祝餘輕咳一聲,“同桌,你沒事吧?”

江路遼搖了搖頭,想不明白宋文竹的話,什麽叫他遲早把陸合予害死?就因為一封保證書?

宋文竹沖到十一班的時候,上課鈴聲已經響了,他扒在門框上喊陸合予出來,“不好意思啊老師,我找陸合予有急事!”

陸合予不明原因,剛一出班門就被宋文竹一把拉住幾乎是拖着走。

到樓梯間站定,他立即甩開了宋文竹的手,眉頭緊鎖,語氣不善:“有事?”

“陸合予!你現在立刻跟江路遼分手!我們轉學,不能留在這裏了。”宋文竹握住陸合予的肩膀,認真看着他的眼睛,“分手!”

陸合予覺得宋文竹瘋了,不耐煩地推開他,“你做夢呢?不可能。”

“你聽我說,我原本也以為他能讓你好好生活,但現在看來不一定了!”宋文竹盡量讓自己情緒平穩,才道:“他會無意識地做出讓你不好的事,我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但你會受傷的啊!”

“你實話告訴我,你給他寫保證書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麽不對勁的事。”

宋文竹篤定陸合予遇到事了,否則他不會在紙上落款“阿予”。

陸合予沉默片刻,問道:“我到底忘了什麽?宋文竹,你覺得丢失的記憶對我來說重要嗎?”

宋文竹啞然,頓了頓才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你,陸合予,但是請你告訴我一句實話。”

“你的另一個人格,是不是沒有沉睡。”他緊張地搓捏手指,仔細打量對方的神情體态。

陸合予皺眉冷道:“你不相信我?你要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他太會說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合予,只是你該多為自己想想啊。”宋文竹稍微松了口氣,他現在覺得江路遼不适合他。

陸合予真的喜歡江路遼不假,可是這份喜歡、江路遼這個人,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樣,稍不留意就會危及他的安全。

無論如何,宋文竹都不會再讓陸合予受到任何傷害。

“我帶你回昉城好不好?你跟江路遼不用分手,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

“為什麽?宋文竹你突然發什麽瘋?”陸合予皺着眉,“還是說你想回昉城了?那你回去就行,我在這跟江路遼挺好的。”

“你以為我是不想待在這兒?陸合予,你太瞧不起我了吧?我是為了你好!”宋文竹眸光掃過陸合予脖子上的戒指,捏住戒指伸手把鏈子拽斷了。

“嘶——為了我好?”陸合予捂住被勒出血的脖子,“這就是你為我好的方式?”他把沾了血的手掌亮在宋文竹面前,“我是不是還要給你磕頭跪謝,你為了我好,所以把我的脖子勒破皮了?”

“宋文竹,你拿錯了主意,沒人能改變我的想法。”

“那你和江路遼在一起就對了嗎?他會讓你受傷的!陸合予,你信我好不好?”宋文竹走近拉住陸合予的手腕,“跟他分手,我帶你走。”

陸合予忍不住發問诘難,“他怎麽讓我受傷?他打我了嗎?讓我難過了嗎?向你那樣找人監視我了嗎?”

宋文竹垂眸沉默,就在陸合予以為他無話可說時,他擡臉一字一句鄭重地道:“陸合予,你真的記不住疼嗎?上個學期你頭疼了那麽多次,為什麽江路遼在你嘴裏就成無辜的代言人了?你真的一次都記不住嗎?”

宋文竹晃了晃手裏的戒指,“你還記得嗎?之前你說你只跟江路遼見過兩次我就耐不住性子了。但其實你們見過三次,第一次是你來班裏找我,看見他然後情緒失控,我拉着你往外走,你就在走廊裏扭傷了我的胳膊。”

“所以你還以為是你不想見我嗎?陸合予,是你欺騙自己讓你覺得你不想見我,我怕,怕你見到江路遼要殺要打。”

“可是你轉頭為了他算計我!我竟然傻到真的信了你。”

“你為什麽會喜歡他呢?為什麽就非他不可!”宋文竹咬着牙說道:“你回昉城,是陸家獨子、陸少爺,多少人巴不得被你多看一眼!可是你為什麽偏偏喜歡江路遼呢!他會讓你受傷的!”

陸合予低着頭沒有說話,宋文竹猛地把他推到牆上掐住他的脖子,“你說話啊!陸合予,你不是最能言善辯嗎!回答我啊!”

陸合予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嗤笑道:“我對江路遼要打要殺?不可能,我對他一見鐘情。我為什麽見到他會情緒失控?你是在騙我嗎?”

宋文竹聞言一滞,松了手下力氣,“我為什麽騙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嗎?還是說,從頭到尾你都在懷疑我對你好是在做戲?”

“你對我好,一方面是我姓陸,一方面是因為蘇佳期,但是我今天想問個清楚,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宋文竹的雙手緩緩垂了下去,戒指也因為手指的無力掉在地上,他低頭撿起戒指,這才開口道:“陸陸,我和你認識的晚,不比安羽信跟你從小認識。我小時候長得很瘦小,連路上的野狗都追着我咬。那次是你擋在了我身前,明明你沒我大,卻比我勇敢,在任何事上都勇往直前。”

“陸陸,和江路遼分開吧,我求你,跟他分開好不好?”

“你非要我們分開?原因是什麽?”陸合予不為所動,重複方才問過的問題:“我為什麽看見他會情緒失控呢?”

“你身體裏那個瘋子在想什麽我怎麽知道?就是因為我不知道原因,才想讓你少碰見江路遼,可你偏偏主動湊上去。”

宋文竹攥緊拳頭,“還有你保證書上的落款寫的不是陸陸。”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但陸合予太會做戲,他分辨不出真假,寄期望于先問些別的混淆視聽。

“是阿予。”陸合予垂眸盯着宋文竹手中的戒指,“我知道的事,比你們想象中的多。安羽信之前總這樣喊我,所以你擔心我想到他會失控,對吧?”

宋文竹沒有說話。

“宋文竹,你放心,我只是一時興起想寫一下這個名字,沒有別的原因。”陸合予擡眼不躲不避,“安羽信總纏着我,不許別人叫我阿予,可原本你也叫我阿予啊,現在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真的只是這樣?”宋文竹有些緊張,“你确定你沒有事情瞞着我?那你身體裏……”

“我為什麽要瞞你,你不會傷害我,對嗎?”陸合予笑了笑,“他睡了,不過忍冬也睡了。”

“我不會。”宋文竹堅定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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