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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月亮灑下的光輝忽黯,在片刻的寂靜與黑暗之後,重新恢複了原本的光亮。我擡頭向上望,見到高懸于曜青上空,外表通紅的胎動之月。
往上是尋不到盡頭的寂靜天空,朝下是人聲嘈雜的熱鬧街道,鏡流的笑聲就這樣突兀在耳邊響起。
我轉頭看向她,背對着護欄站立的人正抱着手臂:“你跟我不太一樣。”
她似乎并不打算為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做出解釋,只是任由長風帶着馬尾朝外飄散,然後将手遞過來:“我并沒有太多的朋友……,我是指主動結交的朋友,你算第一個。我不希望為你造成困擾。”
其實沒什麽不一樣的。
只是我并沒有反駁鏡流的話,然後将手遞過去。
成為一座仙舟的劍首已經足夠耀眼,身邊自然而然便會聚集起朋友與擁趸,這次站在比試場上的衆人大抵都是這樣。
雖然曜青的月亮顏色邪異,灑滿天幕的繁星卻與無數落腳的星球無異,遙遠懸挂在天邊為腳踏實地的人指引着方向。
随着漆黑的天幕流轉,繁星漸隐,新日吞吐白霧之際,便是新的比試即将開始。
昨夜醉倒的人早已經清醒過來,今日确實沒有鏡流的比試,但既然來了,自然也不會願意錯過這次任何一場決鬥。
航道上不時有出入的星槎,但還是輕易就能看出來,人流在朝昨日的場地聚集。
在漫天的呼喊聲中,今日的比試終于揭幕。
外行或許是在看熱鬧,內行就不一樣了。
我抱着自己的劍鞘,看着場中已經開始交鋒的兩個人。若我站在他們對面,是他們今日的敵人,會與昨日面對鏡流時一樣,沒有任何必勝的把握。
這是仙舟的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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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事情在我的記憶中沒能留下太多印象,我只記得長達數日的演武讓我收獲頗多,劍意進境也一日千裏。
鏡流成功打入了那次演武的決賽,可惜略遜一籌,最後輸給了華。
我們最後是在曜青的港口道別,身在不同仙舟的雲騎中任職,難得的比試過後,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崗位,這才是理所應當的發展。
如果不是後來那次仙舟聯盟共同參與的讨伐豐饒戰争,我與鏡流的羁絆可能并不會如同現在這般深。
*
“您又在出神了。”
耳邊突然響起景元的聲音,一瞬間将我從名為回憶的旋渦中拖出來。
輕輕搖頭将那些非要鑽進腦袋裏面的回憶甩開,我還稍微沉思了一會兒才回答他:“可能年紀大了,就忍不住回想過去?”
景元似乎是被我的話堵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四百歲在仙舟怎麽都跟年齡大沾不上邊。”
而且總愛回憶過去對長生種而言并不是什麽好事,因為在長久時間的沖刷下,能夠回想起來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少,只留下那些極端的情緒,然後引着人堕入魔陰身。
至于魔陰身,那是一種纏繞在長生種族群身上的怪病。
化外過客壽命不過百年,狐人壽終二三百年,持明族輪回往複,于是在仙舟上,只剩下仙舟本地人因為長久的壽命會受魔陰身困擾。
因為太過久遠的生命會讓長生種累積太多記憶,當這些記憶超過阈值,又或者是在大喜大悲時候,仙舟人極易堕入魔陰身。
堕入魔陰者,六塵颠倒,人倫盡散。
在病發時,醫士會盡量幫忙壓制這種怪病,但若是陷入不可逆的魔陰身,便會由十王司派出判官将人帶走。
所以仙舟人只是理論上可以長生,事實上絕大多數人的壽命都止于八百歲。
現在想想,從我握劍起加入雲騎至今也有三百年,怎麽就不算是個老人呢?
可惜景元并不會輕易被我的話題帶偏,他再次問出了方才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所以您打算什麽時候回羅浮看看?”
于是我也沒有再回避:“可能要再等個兩三百年吧。”
等到什麽時候丹楓化卵重生,我說不定會抽空再去羅浮看看。
比起連分手時候都無甚波瀾的鏡流,我與羅浮那位龍尊之間才真是一筆爛賬。只是稍微提及便讓人覺得糟心,所以還是不想了。
尋便目之所及處都沒有找到可以丢垃圾的地方,我只能将手裏染髒的帕子收起來:“之後我送你一箱新的。”
沒有比我腰高太多的少年重新站到與我并肩而行的位置,似乎是因為得到了确切答案,景元沒有繼續追問剛才的問題。
不過他向來聰明,拿到這麽一句話,估計過幾日便能搞清楚我不想去羅浮的緣由。
好在這些都不是我該關心的事,征戰結束,聚起的戰艦應該很快便會分頭行動,過了這次,我與景元短時間內想必是不會再有見面機會了。
光明天的星槎港口還是老樣子,月長石早就已經将光亮過濾成舒适的蜜色,為走下星槎的人帶來一陣涼意。
這裏是其他人踏入朱明時首先要落腳的地方,工造司的匠人們為了展示手藝,也為了打消那些外來人在來到這裏之前進行的,一些完全不符合的朱明的想象,費盡心思将這裏打造成初識便覺震動的模樣。
将軍府已經提前收到戰報,等待的策士見我們下來很快迎上:“諸位,辛苦了。”
還算沉穩的女性笑着,然後将我抱了個滿懷:“大獲全勝,恭喜。”
我從小在朱明長大,免不得有些關系不錯的朋友,眼前就是其中一位。她叫霜華,如今正在朱明的将軍府工作。
沒等我拒絕,霜華就已經将我推開,然後右手落在我肩上:“将軍召見,走吧。”
等一系列流程走完恢複一身清閑,已經是将近半月之後。
好不容易抽出空閑,我幾乎是立刻就動身趕往工造司。
雖然也精通寶劍要如何養護,但是在這方面,果然還是這些匠人更專業,在結束外戰後來一趟工造司,這幾乎已經成為我常年養出的習慣。
或許是因為常來,這裏大多數人都眼熟我,都不用我問一句懷炎師父在嗎在哪兒就已經有人為我指路。
“懷炎師父就在鑄煉宮。”
我朝幫忙指路的人道謝,然後直接朝着已經确定的目的地過去。
焰輪鑄煉宮乃是朱明工造司的根基,我算是這裏的常客,甚至都已經掌握打開這座大殿的機巧。
只需要随手撈張紙,然後……
在我動手之前,大殿的門便已經從內部轟然打開,翻滾的熱浪中走出一個孩子,在他身後,仿佛太陽般的東西正不停律動着。
他為我帶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懷炎師傅正鑄煉兵器,不待客。”
男孩兒話音裏面的緊張顯而易見,就跟站在他面前的我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而且懷炎帶着他到鑄煉宮來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事,于是我便好奇多問了一嘴:“你是懷炎新收的弟子?”
只是他聽了之後好像更緊張了。
好吧,我還是不要繼續問了。
将腰間挂着的劍遞給他,我真害怕把這孩子給吓出個三長兩短來:“我又不吃人,你不用害怕。等到懷炎冶煉完兵器,麻煩你把我的劍器給他。”
右手往後落在脊骨上,我提醒面前的男孩兒:“勞煩你幫我拿個箱子過來。”
仙舟的劍客有個習慣,也就是在整條脊髓蘊養數把飛劍共同作戰。
飛劍落到箱子裏撞響聲還算清脆,一共八把飛劍整齊疊在裏面,等待着被鑄造它們的人重新淬火,變成煥然一新、更加鋒利的模樣。
幫忙的男孩兒沉默着一言不發,直到鑄煉宮的大門合上。
我這是被讨厭了?還挺新奇。
懷炎通知我去鑄煉宮取劍的時候正趕上休沐,那會兒我才知道,上次見到的男孩兒并非是懷炎的弟子。
“你的劍都在那兒安穩擺着。”懷炎還忙着自己手裏的事情,幾乎沒把眼神分給我,“你還是我見到第一個,随意把飛劍丢在箱子裏的劍客。”
“劍器再寶貴,那也排在人後面。”我是要用手裏的劍守護朱明,而不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保護手裏的劍。
懷炎沒有再吭聲了。
等到我将那些飛劍盡數收回,就聽到鑄煉室外面傳來敲門聲:“懷炎師傅,您要的東西我送過來了。”
懷炎這才放下手裏正在打磨的劍胚:“進來吧。”
我應聲朝那個方向看過去,見到之前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孩子,還有他懷裏抱着的東西,那裏面有不少眼熟的材料:“這不是早年我送你的?”
雖然被橫批為不愛護劍器,但我早年也曾經為了飛劍的材料天南地北在星海間巡游,當時攢了不少好東西,最後托懷炎鑄劍時候都進了他的口袋。
懷炎聞聲看過來:“我之前就提醒過你,你的映鳴短期內最好不要受損,你聽了嗎?”
這是我理虧,因為跟本沒聽。
但是在外與敵人戰鬥哪裏管得了這些,有時候但凡猶豫的功夫,死的或許就不是我的敵人了。
“這次出去你最好少動用那把飛劍,若對上器首,映鳴可能會在戰鬥中直接崩裂。”懷炎示意男孩兒将帶來的東西放下,“正好當年的材料還有剩,我再給你打造一把新的飛劍,約摸着等到你回來就能出爐。”
“至于應星……”還沒有離開的男孩兒停住腳步,懷炎的聲音卻沒有跟着停下,“那些步離人艦隊的消息,是應星帶到仙舟的。”
我聽出懷炎刻意壓低了聲音:“這孩子的家鄉被步離人摧毀,他們還帶着大型的器獸,你要小心。”
“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器獸了,你對我還不放心嗎?”
懷炎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就是你身為主将,所以才讓人不放心。”
插科打诨到此為止,雲騎已經整頓好,帶上我的武器,這就該從星槎海出發了。
只是從鑄煉室告別後,有小尾巴一路跟着我從工造司出來,現在又非要堵在我面前,讓人想要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直到他攔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終于想起來之前我們好像見過,不是在工造司。
當時在光明天,他帶着被步離人毀滅了故鄉的忐忑與恐懼來到仙舟,沒有選擇向任何人訴說這件事,怎麽就突然告訴懷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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