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雨痕

第41章 41 ★ 雨痕

◎你倆不是一對兒麽？◎

周雨晚一通電話過去, 時間推遲半小時。

一碗湯下肚，她囫囵吞棗地掃幾口飯菜，就飽了個七七八八。

商渡車她前往自習室。

半途難得遇到一家正在營業中的奶茶店, 她口渴, 兩人下車買飲品。

大抵是兩人生得太過招搖，那臺布加迪也太過招搖, 店員忙裏偷閑瞥了好幾眼。

商渡要純茶, 她點一杯冰的生椰拿鐵, 再打電話問柯思萌要喝什麽，挂斷電話後幫她點了熱奶茶。

拿上東西，再去自習室。

柯思萌剛到沒多久，這會兒正跟人打電話。

乍見一臺炫酷張揚的超跑迎面開來，起先沒記起這是誰的車。

一晃眼, 看到副駕的周雨晚，趕緊挂斷電話，雙手高舉頭頂，交叉擺動沖她打招呼。

車子靠邊停, 兩人下車。

柯思萌站在路肩，眼看兩人并肩過來, 頭漸漸歪向一側, 表情暧.昧微妙。

今天紫外線強烈，為防行車眩光，商渡配一副偏光太陽鏡, 露出的下半張臉棱角分明, 線條冷硬, 薄唇輕抿。

一身黑白配色勁酷利落, 妥妥一cool guy。

走在他旁邊的周雨晚也毫不遜色, 白色修身短上衣，外搭一件黑色薄款棉服，熱褲勾勒出挺翹圓潤的臀型，黑絲，黑靴，整個人又辣又飒。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的陽光，照在她耳垂的大圓圈金屬耳環上，反射出耀眼光芒。

她眼睜睜看着她走來，她學她把頭一歪，水潤紅唇勾出好看的弧度：

“怎麽？看美女看到眼都直了？”

柯思萌的桃心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扭扭捏捏：“是啊，看美女。”

周雨晚粲然一笑，把手中奶茶遞給她，“喏，你的。”

“我還是第一次收到由布加迪派送的奶茶诶～”

柯思萌伸手接住，笑容甜甜地對她說謝謝，騰出一只手習慣性去勾她胳膊，一行人往自習室走去。

她偏頭，挨到她耳邊，問：“晚晚，你們穿的是情侶裝嗎？”

自助自習室只他們三人，饒是她再怎麽注意音量，也很難不被緊随其後的商渡聽到。

周雨晚一口生椰拿鐵差點噴.出來，捂嘴咳兩聲，想說怎麽可能，聽到手機鈴聲響，餘光偏過去的時候，商渡準備到一旁接電話，視線正從她身上收回來。

兩人目光一觸即分。

她望着他背影，重新叼回吸管，慢慢嘬着，心說：還真是。

他倆的穿衣風格，向來相似。

以前也曾發生過兩人不小心買下同款外套，被人戲稱情侶裝的經歷。

嚴格說來，這事不算多奇特，畢竟，從小到大，兩人的審美是餘曼培養起來的。

商瑾周為人嚴謹低調，端的是上流紳士的風範，衣帽間裏清一色的西裝。

餘曼不一樣，她出身于頂奢品牌家族，打小就接觸時尚圈，追崇個性張揚，與衆不同。

這兩個畫風相差甚遠的人，能自由戀愛在一起本就是一件挺稀奇的事，商渡夾在這兩人中間，也是不容易。

大概是性別有隔，周雨晚跟餘曼比較親。

而餘曼生下一個商渡後，就不想再生，周雨晚的存在剛好彌補她沒有女兒的缺憾。

所以，她時常拉着她一起外出shopping，兩人買親子裝，買同款包包鞋子，還會做同款發型指甲。

偶爾商渡也會跟着兩人一起。

小時候，他是被拉着作陪，附帶拿他爸的卡給兩人結賬的。

長大後，他依然是負責跟在後面拎東西和刷卡的。

路上有認識的人同餘曼打招呼，問她，這兩個是她的小孩嗎？

餘曼會點頭稱是。

話沒個準，今天兩個孩子都是她兒女，明天商渡就成了她女婿，後天則變成周雨晚是她兒媳。

再到大後天，哦，這倆孩子都是親戚家的，然後要他倆乖乖叫她姐姐。

突然有點想餘曼阿姨了。

今天年初一，正是走親訪友，到處拜年的時候，周雨晚記起還沒跟人道過新年好，顯得她不太有禮貌。

果斷掏出手機，給商渡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發去新年祝福。

至于她家這邊……

除了幾個往來不多，但對她還行的長輩，其他的，還是算了吧。

群裏紅包從昨天到現在就沒停過，周雨晚正想搶一個，商渡就打完電話回來了，拉開她旁邊的椅子一坐，給她一眼神。

快樂的時光一晃而過，周雨晚放下手機，乖乖掏出書本習題，開始做作業。

從第一題就開始卡。

她朝柯思萌瞥去一眼。

柯思萌那時還懵懂，玩手機玩得正嗨，接收到周雨晚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也開始收手機做作業。

捏着水筆晃兩下，沒落筆，也卡着。

她朝她看回來。

兩人四目相接。

柯思萌拿過草稿本，寫下一串字，遞給她：

【昨晚你說有安排，是跟你爸媽吃年夜飯了，還是偷偷跟他約會呀~】

周雨晚回：【沒約會，只是吃了個飯】

還被某人抓出她做壞事的證據而已。

柯思萌：【不是說他寒假都不在麽？怎麽突然回來了？想你了哦】

周雨晚：【看不慣我一個人過得太好，回來欺負我的:)】

柯思萌：【怎麽欺負你的？展開說說嘿嘿嘿】

周雨晚盯着這行話，水筆在瑩白如玉的長指間打轉。

展開說說？

說什麽？

說被發現她盜用他郵箱問人要片不算，還被他捉到她邊看片，邊叫着他名字，邊自我安慰？

她要臉，她說不出來。

“篤篤。”

桌子被彎曲的指節扣響，商渡冷眼掃過她倆，“你們是來學習的，還是來傳紙條的？”

“……”很好，她不用回了。

周雨晚“刺啦”一下，把那張紙撕了，把草稿本送回給柯思萌。

他們坐的是大方桌，商渡坐在周雨晚左邊，柯思萌坐在她右邊。

她故意挨柯思萌近一些，斜眼打商渡攤在桌上的書一過，白紙黑字，純英文，密密麻麻，看得她眼暈。

再看回她的寒假作業。

第一題還是卡。

不想做題。

小眼神給柯思萌一遞，她也看回來，兩人用眼神交流。

柯思萌：說嘛，他怎麽欺負你的？是不是這樣那樣，少兒不宜？

周雨晚翻一白眼。

柯思萌：你題做出來沒？不會就讓他教一下，我們早點做完，早點出去玩。

周雨晚：去哪兒玩？

柯思萌搖頭。

“你倆拍拖啊？”商渡一句話打斷兩人，慵懶貼靠椅背的腰背挺直，往前坐，“眉來眼去的。”

“怎麽？不行啊？”周雨晚嗆他，“歧視女同啊你。”

“……”商渡斜她一眼，強行拿過她的寒假作業，匆匆掠一遍，“嘴上說着來學習的，結果就學成這鬼樣。”

周雨晚撓了撓臉頰，眼睛撇向另一側，不太好意思承認，自己這幾天的确有些懈怠。

滿腦黃色廢料，果然影響身心發展。

之後的時間就不太好過了。

循環往複的抽背原理公式，講題做題。

連帶着柯思萌都被狠虐了一遍，并暗中跟周雨晚表示，下次別帶商渡一起來了，還她們姐妹倆一個愉悅清靜的天地。

然而，下次，商渡還在。

主打一個“好姐妹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學習氛圍。

好不容易把成堆的寒假作業完成，沒玩兩天，假期便結束，莘莘學子怨聲載道地重返校園。

214情.人節開啓預熱階段。

一開手機，鋪天蓋地的購物gg來襲。

“聽說，2月14號是女生給喜歡的男生送巧克力，如果那個男生對女生有意思的話，就會在3月14號的白色.情.人節回禮。”

正是大課間，女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

離得近，周雨晚和柯思萌這邊聽得挺清楚。

柯思萌停筆，好奇地扭頭去看，支着耳朵聽她們說。

“把巧克力融化了，做成巧克力，真不懂有什麽意思。”

“你們沒有想送巧克力的人嗎？”

“有啊，但那不是已經被人捷足先登……”

說到這裏，女生朝後排捎一眼。

周雨晚在刷題，頭低着，一頭黑亮長發用筆胡亂盤成松散的發髻，一縷長發沿臉頰垂落，耷拉在鎖骨，襯得明豔臉龐愈發妩.媚。

柯思萌離得近，把她的小眼神看着，那女生不巧對上柯思萌視線，心慌慌地挪開眼。

女生們的小心思在這會兒暗流湧動，又昭然若揭。

她們稍微壓低了聲音，接着說：

“也不一定吧？上學期鬧成那樣，雙旦不還有大把人給他送禮物和情書？都說高三結束前，不會早戀了，也就是說兩人還沒正式在一起，那大家不都還有機會？”

“我們這些準考生還是保守了，你們是不知道那些高一高二的小妹妹，一個個就是欠教訓，都還想着談一段甜甜的校園戀愛呢，攻勢可猛了，就想趁高考結束前，找一個學長男友。”

“說到這個，有些男生真是欠的。打着幫人追男生的幌子，各種撩.人家小學妹，最後軟磨硬泡，給泡成了自己女朋友。”

“不止學妹猛，還有其他學校的女生盯着呢……”

“所以你們送不送巧克力？”

……

“晚晚，”柯思萌湊向她，說着悄悄話，“情.人節快到了，你要不要給商渡送巧克力？雖然我廚藝一塌糊塗，但我爸你是知道的，他可是星級餐廳的主廚，教我們做個巧克力，那簡直是小case。”

“哈？”周雨晚臉朝她那邊偏，表示她有在聽她說話，眼睛卻還黏在題目上，“什麽巧克力？”

柯思萌只好再重複一遍，順便把她所掌握的信息告訴她：

“雖然你倆是青梅竹馬，還住一起了，但你們關系一直沒定下來，而且畢業在即，以後的事還說不準。所以，現在能被勸退的，都退下了，剩下一些死纏爛打的，那是真頑固，也是真不要臉。你懂我意思吧？”

“啊……”

迅速捕捉到腦中一閃而過的靈感，周雨晚匆匆寫下答案，這才得空看柯思萌一眼。

“什麽意思？”

柯思萌眼神帶點恻隐，像在看一個岌岌可危的傻白甜，“你不怕有人從中作梗，挑撥離間，把商渡搶走嗎？”

“他不是我的，我不是他的，哪來什麽搶不搶？”

周雨晚無所謂道，撩起垂落的長發，別到耳後。

“至于巧克力，他不太愛吃那個，甜的，苦的，黑的，白的，粉色的，他統統不怎麽喜歡。既然他不喜歡，幹嘛還要送給他？喜歡一個人，又不是非得他遭些沒意義的罪，才算他也喜歡自己。”

柯思萌：“所以你不送巧克力？”

周雨晚搖頭。

柯思萌：“那你買禮物送他？”

“……”周雨晚智商上線，“我為什麽要送他禮物？”

柯思萌不理解：“你倆不是一對兒麽？”

“……”周雨晚無話可說，“不是。”

“再說了，”她仰頭，手搭在頸後，捏捏酸疼的肩頸，“像我現在囊中羞澀，就算買東西送他，也是走他的賬。消費短信全發他那兒，他一下就看出來了。”

“你怎麽會囊中羞澀？”柯思萌震驚，“你家住萬曦湖那邊诶！”

周雨晚這才記起，自己好像沒同她說過這事：

“我爸媽切斷我經濟來源了，不然我怎麽會跟商渡住？”

柯思萌沉吟片刻，“雖然我錢不多，但也能借你點兒……一直花他的錢，會不會不太好？”

周雨晚左手支頤，拾筆繼續刷題，邊說話：

“商渡光是買一匹純血馬，就要花掉上千萬，往後每年還有一大筆固定開銷。除了養馬，他喜歡滑雪，就去買‘雪區房’。喜歡踢球，就買下一支球隊，甚至在高樓大廈頂上鋪設綠茵場。”

“對比之下，我也就買買衣服和珠寶什麽的，根本花不了幾個錢。而且……就算不是我，換作他任意一個朋友遇到這種事，比如趙丞，比如孫靖，他肯定也願意幫他們一把。”

“最後，我只是現在沒錢而已，又不是以後也還不了他錢。大師說過我是富貴命，現在外面一堆人覺得我倆暧昧是一對，你說，他要是對我摳摳搜搜的，那到底是誰富貴？”

柯思萌腦速跟不上，傻愣愣地愣在那兒。

周雨晚拍拍她肩膀，“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即将到來的一模，嗯？”

柯思萌終于理清頭緒，深以為然地點頭，周雨晚以為她聽進去了，結果她冷不丁來一句：

“有道理，要是他對你摳摳搜搜的，那說明，能讓你過上富貴日子的人，不是他。”

“……”

2月14日那天是周一。

早自習剛結束，學生嘩啦啦往桌上撲倒一大片。

清晨空氣清新，陽光明媚，樹梢已經冒出嫩綠的新芽。

周雨晚用電話繩發圈束起高馬尾，從高三16班出發，穿過兩樓相接的連廊，前往對面的1班。

手握一杯咖啡正喝着，杯口留有一個鮮豔的口紅印。另只手垂在身側，拎一杯未開封的咖啡。

領口敞露一截細致鎖骨，校服裙擺搖曳，若有似無地擦碰白皙腿肉，灰色長筒襪偏緊，隐約箍出一圈淡淡紅痕。

柯思萌手握她剛給的一杯茶咖，在她身後跟着，同她說起新近聽聞的一些八卦。

直到1班門口。

柯思萌尚來不及感慨學霸班氛圍果然不同，人人看着都精神抖擻，就見周雨晚不顧所有人驚詫怔愣的目光，直接走了進去。

陡然陷入死寂的教室，因她的到來，而漸漸傳開竊竊私語的風潮。

“她也是來給商渡送巧克力的？”

“可她拎的不是咖啡麽？”

“正宮來查崗吧？你看她臉上不就寫着‘讓我看看是哪個bitch來勾.引我老公’。”

這話未免有點歹毒了。

周雨晚冷冷地橫去一眼，商渡也正巧把目光往那男生身上放。

男生先是看到商渡，接收到他平靜眼底暗含的警告意味，摸摸發涼的脖子，讪讪閉了嘴。

至此，教室頃刻鴉雀無聲。

朦胧光線照出空氣中浮動游移的細微塵埃。

所有八卦欲都被極限鎮壓着，憋悶，窒息，心浮氣躁。

商渡眼神不急不緩地度到周雨晚那兒，她也朝他看。

商渡挪開正在工作中的筆電，騰出桌面。

她把手中的紙袋放他桌上。

“買多了。”

平淡無波地撂下話，哪管在其他人那兒掀起何等驚濤駭浪，轉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1班教室，回16班繼續上課。

別說其他人瞠目結舌，不明所以了，趙丞也是一頭霧水：“就這樣？”

商渡失笑，打開紙袋，從裏面拿出一杯熱咖啡。

趙丞反身跨坐在他前排的椅子上，拿過紙袋，橫看豎看，把紙袋翻過來，倒了又倒，“就一杯咖啡？沒巧克力？”

“她從不做那些。”商渡說。

抿一口咖啡，香醇濃郁，一如既往的味道。

“就一杯買多了的咖啡？”趙丞都替他感到傷心了。

“你懂什麽？”商渡一把拿過紙袋，放在桌邊，“其實，平時她也沒少給我送咖啡。但是……”

從初中開始，每年的214，她送來的咖啡，味道都跟平時不一樣。

或許她不知道……

在她特地去買咖啡，問店員額外要一只空杯子，把自己制作的手沖咖啡倒進去，謊稱是買多了的時候。

或許她不知道，他一下就嘗出味道不同，知道那是她的傑作。

這像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也可能不是。

因為，有可能直到現在，她仍覺得自己僞裝得挺好，以為他真沒覺察出來。

不過，時隔兩年，能在這個特殊日子，再次喝到她送來的咖啡，還是蠻感動的。

以至于，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給MIT那邊的教授回信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