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雙幽黑的眼眸在晦明不定的光線中淡然注視着他

那雙幽黑的眼眸在晦明不定的光線中淡然注視着他

楊楓果然非常人。

班級選舉的前一天，他才告訴羅婷婷他不參加班級選舉。

課間，隔着裴宋陽，羅婷婷和楊楓單方面開戰，單方面結束。

羅婷婷旁敲側擊道：“高一你就是班長吧，我記得你們班當時就是年級主任帶的，現在他應該還是傾向于你當班長。”

楊楓道：“其實我對班長、班委之類的職位沒什麽興趣。”

他微微一笑，“而且開學時我已經和老師坦白過了，所以你沒必要盯着我不放。”

羅婷婷噎的無法言語，讪讪地回去自己座位。

裴宋陽也失語了，他不懂為什麽楊楓要這麽做，難不成真像景蔭說的那樣，喜歡且習慣同過各種蛛絲馬跡來驗證自己的判斷？

感覺多多少少有點兒毛病……

裴宋陽默默盯着書看，卻一個字兒也沒看進去。

忽然，書本抽離。

裴宋陽趕緊擡眼，正對楊楓的笑臉：“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

裴宋陽感覺自己被人看穿了似的尴尬。

“她的好勝心很強，但對班級裏其他同學了解不多，所以只能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這時候我就成了她的假想敵，如果我不應戰，她會對我失望、輕視，進而産生痛恨，認為我瞧不起她，這會對她的心态産生很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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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楓悠悠地解釋道，“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這個理？”

裴宋陽想到徐志強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為，好像确實是可以解釋得通，他這才明白楊楓的動機。

“可是為什麽你現在不繼續應戰了？”他好奇地問道。

“因為明天就要選舉了，她自己調查了解到所有可能成為競争對手的信息，對自己的勝率有了一定的預估評判，我這時退出，對她來說是加碼，是優勢，所以她不會再纏着我了。”

一番解釋下來，裴宋陽佩服的五體投地，情不自禁道：“你們聰明人做事考慮得都好周全。”

“你們？這個們字從何而來？”

楊楓挑挑眉。

裴宋陽自然指的景蔭，不過景蔭一般不會這麽掰開揉碎講給他聽。只是又一想，景蔭那麽忙，面對的都是成年人，可能問題更複雜，牽扯的人情世故更多，講解給他聽也太費時間了，他還不一定懂。

就像現在這樣。

裴宋陽搖搖頭，說：“沒什麽，只是突發奇想。”他真心誠意地誇楊楓道，“你真厲害，懂這麽多東西。”

楊楓微笑着看着裴宋陽。

眼前的少年比同齡人還要幹淨純粹，他的誇獎和敬佩總是出自內心，十分能滿足人的虛榮心理，讓人情不自禁飄飄然起來。

他突然湊近裴宋陽，問道：“你呢？想不想當班委？”

裴宋陽吃了一驚，連連擺手：“我不行的。”

“我覺得你可以。”

楊楓坐直身體，托腮道，“想要挑戰挑戰嗎？當班委也是鍛煉自己的一段歷程哦。”

裴宋陽這次倒是斬釘截鐵道：“不了，我要好好學習。”

他的迅速果斷逗得楊楓哈哈大笑。

裴宋陽有時真覺得楊楓和景蔭是一類人，聰明的讓人害怕。

後面的選舉結果毫無懸念，羅婷婷成功連任班長，她的演講表現非常精彩，獲得了非常多的掌聲。

但楊楓在班級裏可以說地位超然，即使他沒有當班委，每一科的老師竟然都想争取他當課代表。

當然，楊楓全部拒絕了，用的理由很令人窒息，他說他要好好學習。

裴宋陽望着小測卷子上倍殺他的分數頗為懷疑人生，只想說給別人點活路吧大哥！

上學期末，考試分數排名都出來後，學校舉行高二全體家長會。

校園裏湧動着一股壓抑的歡騰。

為什麽這麽說呢？就連楊楓在大衆眼光下面對家長都收斂得很好，低眉順目站在旁邊，要麽介紹校園情況，要麽小聲聊天。

楊楓引着媽媽走過來，裴宋陽趕緊起身讓座。

要說楊楓光彩奪目，那麽他的媽媽更是異常吸睛。大波浪卷發随意松散，暗紅呢子長筒裙，脖領帶着一串細細的鉑金項鏈，十足十職業溫婉美人。

楊楓介紹道：“我同桌，裴宋陽，我喜歡叫他小陽。”

楊楓笑道：“小陽你好。”

“阿姨好。”

裴宋陽紅着臉站到一邊。

他對這種氣質出衆氣場強大的人最沒招架能力了，一句寒暄的話也說不出來，只好幹笑着聽楊楓把他一通亂誇。

眼見楊楓媽媽信以為真，裴宋陽迫不得已開口說道：“我……沒有那麽好啦，楊楓最厲害，每次考試都得第一，平常我遇到難題都會請教他，他一定會解答……他性格真好……”

頂着楊楓的笑臉，裴宋陽越說越磕巴，逗得楊楓媽媽笑個不停。

家長會的流程是所有家長先到班級開小會然後到室內體育館開大會，預計三個小時。

家長陸陸續續到了後，班主任絮絮叨叨單口相聲講了一個多小時，然後組織大家往室內體育館出發。

楊楓媽媽看裴宋陽孤零零一個人，關切問道：“小陽，你的家長呢？今天很忙來不了嗎？”

裴宋陽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景蔭來是來了，但他們還沒見上面景蔭就被請去了行政辦公樓，大概率參加不了這個家長會。

雖然也沒什麽好參加的。

裴宋陽剛要鼓弄應付過去，楊楓拉了拉他媽媽的手臂，解圍道：“人太多了，咱們快點去占座。”

說完他回頭對裴宋陽笑道，“等等小陽繼續坐我邊上。”

裴宋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挺感謝楊楓，但他其實不太想坐楊楓邊上。

不光是想占個座等景蔭，還有重要一點，楊楓是學生代表，不僅在第一環節中上臺演講，優秀學生分享環節他還得上去分享。

換言之，楊楓就是今晚的焦點，一舉一動牽動的不只是老師家長的目光，還有衆多女生的心。

他才不想當個燈柱子呢。

到了會場，趁着人多，裴宋陽閃進人群，然後找了最高一層的兩連坐，安安靜靜地坐等開場。

說來也巧，裴宋陽挑的那排座位竟然和徐志強所在班級相鄰。

裴宋陽看到徐志強的身影走過來，不由暗嘆一聲晦氣。

同在一個學校，徐志強後來的情況裴宋陽多少了解一些，據說上高二後他沒那麽鋒芒畢露了，不再圍繞着老師轉，而且一門心思學習，和同學的關系也好上很多。

裴宋陽有時候覺得人真的很神奇，性格長着長着居然變了。

徐志強的位置恰好在裴宋陽邊上，兩兩相觑，徐志強竟然想找他說話。

裴宋陽一驚，瞬間擡頭挺胸，眼睛直視會場中間的講臺。

他不是小雞肚腸……算了，他的确小雞肚腸，不過莫名被人針對那麽久佛也有火三分。

各班班長清點好人數後，啪的幾聲，會場頓時暗淡下來。

年級大會開始了。

據說高中三年，海中只會舉行這一次年級大會，正巧是高中生涯過去的一半，總結以往，展望未來。

因此會場十分正式，開場是360度環場音效宣傳視頻，視頻裏的海中比實際的海中氣派無數倍。

而後主持人上場報幕。

令裴宋陽驚奇的是主持人之一竟然也是楊楓，真可謂是六邊形戰神，什麽都會，什麽都精。

熟悉的身影換上正裝，一口字正腔圓聲情并茂的播音腔，面容姣好帥氣，不用說，一陣聲浪差點掀翻體育館的房頂。

裴宋陽焉有榮焉，就差對旁人說這是自己同桌。

向來第一環節是校長發表講話，年級主任發表講話，冗長的講話絕對消磨所有人的時間。

令裴宋陽沒想到的是，報幕一結束，景蔭居然以名譽校長的身份登上講臺。

“各位同學、家長、還有辛勤的老師們，大家晚上好，我是景蔭，很榮幸受到邀請登上這座講臺為今晚的年級大會拉開帷幕，作為曾經海中學子中的一員，我無比感慨時光的匆忙……”

景蔭的演講是全脫稿，流暢的談吐和無與倫比的氣質震撼了所有學生，會場從他開始演講起就鴉雀無聲，直到結束才迸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短短的五分鐘講話，精幹利落，時間控制精準。

裴宋陽滿心滿眼都是景蔭，癡癡地看着講臺上的人，哪裏還有閑心關注其他。

景蔭和楊楓碰面已經是大會後半場了。

優秀學生分享經驗環節後，不管是學生還是家長多多少少都坐不住了，逐級升高的臺階不時有人走動。

裴宋陽坐的位置是重災區，背後人來人往，腳步聲震的人心浮氣躁。

裴宋陽不時打哈欠。

忽然，一雙手從背後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雙手的掌心粗糙長繭，裴宋陽直接吓清醒了，激動的心髒怦怦直跳。

他直覺是景蔭，可是景蔭從不和他玩這種幼稚游戲。

摸來摸去，他想起楊楓的手掌也有繭子。

于是最後還是試探地問了一句：“楊楓？”

幾秒之後，手掌放開了他。

裴宋陽重獲光明的第一件事便是仰頭。

會場燈光變換，景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在晦明不定的光線中淡然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