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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極光亮起來時，裴宋陽忍不住發出一聲興奮的喊叫。

周圍人很多，他一點兒也不顯眼。

七月極光難尋，他們找到了小村的觀望臺，和許許多多的人擠在一起，等待極光。

不負所望。

極光是藍紫色的，線狀發散開後，随着天幕扭曲成一顆張牙舞爪的樹，樹的枝幹随着風抖動，漸漸變成一條五彩斑斓的壯闊天河。

身邊是一對情侶，女生凍的不停哈氣，手揣在懷裏，蹦蹦跳跳，卻一點兒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仰着頭，仿佛随着那位黎明女生一同馳騁天際。

男生給她拍照。

人太多，鏡頭容易被擋住，男生來不及看極光，一遍又一遍地調角度，争取讓自己的女友和極光一同入鏡。

裴宋陽走了神。

臉被刮了下：“發什麽呆？”

北城看到極光堪稱幸運，短短時間，天光由亮轉暗，藍紫的天幕像童話故事裏的天空，逐漸轉紅，河流消逝。

裴宋陽恍然驚醒，急急忙忙調出手機攝像頭，對準景蔭：“景叔叔，拍張照。”

鏡頭裏景蔭落在人群後面，外套搭在臂彎，腰部線條收束，身高腿長腰細，其他人頓時都成了背景板。

天幕變成了紫紅。

曠野的風特別涼，吹過他的發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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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宋陽沒捕捉到極光，只捕捉到景蔭望向他的眼睛。

墨色染紅，似笑非笑。

人家都說笑意達不到眼底，才會讓人覺得冷。景蔭向來不這樣，他只要笑着，就代表心情很好，深邃的眼睛笑盈盈的，可是沒有人能靠近他。

他比那位黎明女神更任性，像女神不受控的裙擺，甩到那裏由風決定。

閃光燈驟然閃過，裴宋陽下意識閉眼。

景蔭舉着手機，對準他，笑道：“再拍一張。”

裴宋陽什麽都沒準備好，又是一張懵懂表情的臉被收入鏡頭。

米色V領線衣，眼睛半垂，嘴巴整體拉成一條線，只有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委屈中被人哄開心了，想笑又不敢笑。

而後，極光徹底消失，星星點點鋪滿幽藍天空，風更冷了，吹彎一地蘆葦。

人群逐漸散開，那對小情侶走在他們前頭，男生舉着相機，獻寶似的，攬着女生腰部，一起觀賞。

看來男生拍照技術不錯，女生雖然有幾句挑刺，但很快就抱着相機沉迷欣賞照片。

裴宋陽把手機舉給景蔭看：“景叔叔真帥。”

景蔭瞥了眼，投桃報李：“小陽很可愛。”

他翻開手機裏的照片給裴宋陽看。

裴宋陽沒料到自己當時這麽呆，直接愣住，可愛？

哪裏看出來的？

想删，但不敢。

裴宋陽哼唧兩聲，到底還是憋回去了，可愛就行，難看就難看吧，這可是景蔭給他拍的照。

價值千金。

“景叔叔，你發我一下呢？”

裴宋陽央道。

手機明滅，景蔭突然說：“可惜，沒合影。”

這倒是十分可惜，景蔭等閑不愛拍照，要不是今晚實在特殊，裴宋陽一張他的單人照都沒有。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裴宋陽高興起來：“那咱們現在拍張？”

合照正是請的那名男生拍的。

男生可能是本職就是攝影，指揮半天兩人的姿勢。

“你們靠近一點，拉那麽大距離，鏡頭都裝不下了。”

“你，歪下頭，靠近你哥哥肩膀，你們真是兩兄弟嗎？有仇？”

最後采用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裴宋陽在前，景蔭在後，雙手側搭着他的兩肩，微微眯起眼。

男生特別興奮，說這個姿勢好，也不知道好在哪兒。

照片發送過來後，裴宋陽才感受到照片當中那種若即若離的掌控意味。

有點怪異，構圖卻很好。

兩個人在鏡頭正中，遠處是共色的天幕和曠野，發絲飛揚出風的形狀，宛如拖長尾巴乍現的極光。

裴宋陽珍而重之地保存好後，發現景蔭也保存了下來，捏着手機對他笑了一笑。

于是接下來的一路，他的心情都很不錯。

第二站是帝都。

帝都這站是景蔭加進來的，景深有個項目真正推進，如果不來旅行，景蔭勢必也要來一趟。

帝都好帝都妙，多朝古都，彙集幾大封建大一統王朝的人文風景，還在當今的政治中心。

他們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兩天到達帝都。

下飛機就有人來接機，說是對方老板派來的。

景蔭帶着裴宋陽坐上車，手機立即響起來。

對面老板一口帝都音：“景老弟，上車了沒？今兒實在有事走不開，不然我就親自去接機了。”

景蔭嗓音溫溫潤潤：“無妨，已經上車了，是我們唐突，打擾到您的行程計劃了。”

“不能這麽說、不能這麽說，老哥晚上已經擺了桌接風洗塵宴，就等你來，你不要以為客氣幾句就能跑得掉……”

幾句話，晚上的應酬都定了下來。

破天荒的，景蔭挂完電話征求裴宋陽意見：“要不要一起去？”

裴宋陽抿嘴笑：“我就不去了吧，席上有我這麽大的同齡人？”

有的，應酬的局，有些暴發戶挺喜歡叫人作陪，小網紅小明星，早早辍學，和裴宋陽差不多大。

這次的合作對象就是愛玩的，晚上的席指不定多烏煙瘴氣。

景蔭不知道出于什麽考慮，竟然笑道：“你要是去自然有人陪。”

因為這句話，到酒店的這段路，裴宋陽時不時就瞅他一眼，內心糾結成麻花。

他在景深大樓混了三年，還從沒有跟着景蔭去見一見外面的情況。

外加，他知道一點應酬的慣例，席上肯定要安排人作陪，此時要讓他安安穩穩放手景蔭一個人去，他心裏确實不樂意。

來接機的人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頻頻從後視鏡裏窺看。

裴宋陽見景蔭無所謂，也只能裝作沒看見。

酒店自然是高規格接待套房，工作人員個個瘦高苗條，盤頭發，穿職業工作裙，程式化微笑。

裴宋陽習已往常地拿身份證登記入住，領班瞅瞅景蔭，趕緊退回身份證：“景先生的身份信息一直存在信息庫裏，不需要登記，您請上電梯到頂樓。”

裴宋陽懵了瞬間，回頭看景蔭，眼神埋怨景蔭怎麽不告訴他。

景蔭笑得開心，勾勾手，說：“走吧。”

裴宋陽跟着他是天經地義的，自然沒發現他們的互動有多驚人。

很快，景先生帶來個小孩兒就傳到對方老板耳裏。

他們嘴裏的小孩兒可不是指真正的小孩子，裴宋陽收拾行李時，聽見對方給景蔭再度通話，口口聲聲都是：“老弟你不夠意思，悶不吭聲帶個人來，晚上我還給你安排人了，讓老哥臉往哪兒放？”

景蔭開了免提，淡笑：“自家小孩，聽不得這些。那位就有勞您安排。”

說得特別暧-昧，好像裴宋陽真是他帶過來作伴的。

對方絮絮叨叨：“怎麽從沒聽說過你好這口，藏得夠深啊，難怪過去你哪個都不靠。”對方古怪一笑，轉而說道，“看來家裏這個是個烈性的。”

“失策，失策，我應該給你安排到xxx去，那地方玩的……”

裴宋陽沒聽清楚去哪兒，景蔭按掉了免提，打斷對方，說：“天色不早了，等會兒您早點到，可別讓我等您。”

他的目光太明顯，景蔭偏過頭看他：“還想去嗎？”

裴宋陽慢慢低下頭，繼續整理兩人行李。

他說不出的灰心，雖然知道外面的世界亂，也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準備，直面時受到的沖擊依舊大的他接受無能。

景蔭起身要走，路過他時，說：“晚上好好休息。”

裴宋陽望向他，點點頭。

門關上後，屋裏驟然安靜。

裴宋陽整理好行李，一時竟然無事可做。

他劃開手機，打算找雲雷聊聊天，沒想到雲雷正在某著名旅游大峽谷厮殺，一通電話過去登時聽到一聲慘嚎：“艹，老子死了啊！”

裴宋陽等他緩過氣後，來了句：“那我不打擾你了，慢慢玩。”

他幹脆利落挂斷電話，悶的雲雷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你故意的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你學壞了，你不是我的阿陽兄弟了，我要畫圈圈詛咒你！

微信噼裏啪啦響個不停，裴宋陽等他發洩完了，又補了句

—拔你電線

絕殺。

雲雷半天沒有聲息，大概自閉去了。

裴宋陽騷擾一通雲雷後，心情稍稍好上了點。

外面門鈴響：“裴先生在嗎？景先生給o您點的粵式煲湯到了，請您簽收。”

門鈴連接的室內可視電話。

裴宋陽看到服務生推着一盅湯站在門口，他長嘆口氣，打開門簽收。

湯碗旁邊放着張便簽。

裴宋陽開始沒看到，打開電視制造出些聲響後，抱着湯盅有一口沒一口喝着，馬蹄的清甜裏混合着淡淡的木槿花香，好吃好看。

服務生收走湯盅後，那張便簽才顯眼起來。

裴宋陽百無聊賴地瞧了眼，上面是景蔭留的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逗你的。

逗他？

裴宋陽來不及思考到底是哪方面逗他，頓時精神一振。

剛好雲雷自閉結束，大咧咧抖了個視頻過來：“我看看我兄弟今晚是咋的了，脾氣這麽燥，天幹上火吃大補了？”

裴宋陽攥着便簽，特別沒廉恥地說：“嗯。”

雲雷：“……”

雲雷：耳朵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