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寵罰參半

賀琮說到做到,真打算把顧衛卿當成他的寵物養起來。

他一改從前的作風,對顧衛卿簡直是像對待稀世珍寶,真個是捧在手心裏怕掉了,含在口裏怕化了,不僅派了十數名丫鬟仆婦悉心照料,就是他自己,也大半時間都陪在顧衛卿身邊,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顧衛卿受寵若驚,每次賀琮在跟前,他就一副戰戰兢兢的表情,他遞上茶盞,顧衛卿哪怕是四肢酥軟,渾身無力,也務必要掙紮着起身親手跪迎。賀琮親手喂他喝藥,哪怕這藥苦得天怒人怨,顧衛卿一邊喝一邊強忍惡心,喝完也務必要跪謝叩頭。

笑話,愛重時,你給他吃自己咬過的桃子他都會說好甜,可情薄時,這些都是你以下犯上的明證。

顧衛卿折騰來折騰去,身子越來越弱,太醫為難的對賀琮道:“王爺,顧公子需要靜養。”

您還是別折騰了,有您在這,顧公子不會盡快痊愈,只會死得更快啊。要是就為了讓他速死,您何必讓微臣豁出老命去救他呢?

賀琮用幹淨帕子拭淨了手。

他在顧衛卿的屋子裏待得久了,渾身上下都有一股子藥味。他倒說不上嫌棄,只是覺得別扭,可自己說過的話,他一向在厭倦之前執行得很徹底,因此并沒有打算食言而肥,是打定主意要把顧衛卿這個病秧子一直養下去的。

他瞟了一眼床上如今滿是希冀眼神的顧衛卿,涼涼的對太醫道:“本王要你救他,你只管救他,至于之後的事情,就不是你該管的範圍了。”

他就願意救活了人再折騰死,他一個太醫敢有意見?

太醫姓孫,祖上世代行醫,每代都有在宮裏做太醫的,到他這一輩,更是兄弟三人都在宮中任職,他被賀琮看中,跟着他到了閩越藩地。平日裏除了給賀琮一人看診,倒也清閑自在,哪成想會遇上個顧衛卿。

他當然不敢對賀琮的做法有所微詞,見賀琮問自己,忙垂頭道:“微臣不敢。”

賀琮不再看他,讓他哪涼快哪玩去。

孫太醫認命了。

賀琮看向顧衛卿,教訓他:“人生在世,當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對他好,他受着就是了,想那麽多做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對顧衛卿沒興致了。

顧衛卿被他看穿心思,也不覺得尴尬,一本正經的回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要是個沒心沒肺的也就好了,只管吃涼不管酸,哪管以後什麽樣,可他不成啊,天生就是操心受累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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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琮嘲弄的道:“那就活該你是累死的命。”命運不在顧衛卿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做什麽都是白費,有那功夫,哪如把他自己的身體養好。

被賀琮嘲弄得一無是處,顧衛卿心裏憤懑卻又有口說不出。

他郁悶之極。

顧衛卿身體虛弱,對前途深感無望,被圈養卻心裏別扭,被賀琮服侍,如針刺在背,說兩句話還要被罵,他也豁出去了,不再管賀琮,自己卷了薄被往榻裏一翻:睡了。

顧衛卿一認命,賀琮再做什麽,他也就安然受之。

人真是賤胚子。他這回一放開了,賀琮也就沒有再親手伺弄的興致了,一天也就臨睡前來一次,大半時間都是丫鬟們服侍。

顧衛卿總算籲了一口氣。

他自己是什麽人,他自己心裏最清楚,讓賀琮以王爺之尊服侍他,他自認沒這個福氣,享受不屬于自己的福氣,早晚要遭天譴。

三四天後,眼見顧衛卿精神氣兒緩過來了,賀琮來跟他算帳了。

他命人拿了錦盒進來,放到顧衛卿跟前。顧衛卿怔了怔:“王爺何意?”

賀琮坐在床沿,盯着他問:“你就沒什麽可跟本王解釋的?”

“草民……”顧衛卿心道,有什麽可解釋的?他就是一心尋死,再說那也是他讓的,自己算得上是奉旨尋死吧?是他非要救自己的,找尋自己做什麽?

賀琮望着顧衛卿純粹而無辜的眼神,涼笑一聲,道:“你求死不假,可有幾分真有幾分假,沒人比你自己更清楚吧?怎麽?拿本王當二傻子耍呢?是不是以為你要死要活折騰了一回,看在你苦肉計的份上,本王對你就真的沒辄了?”

顧衛卿笑都不會笑了,卻只能硬着頭皮道:“草民并沒有戲耍王爺的意思。”

賀琮一擺手,打斷他的話頭,冷冷的道:“本王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麽,也沒興趣知道,只想告訴你你任意妄為的結果是什麽。”

他說着擡手将錦盒擲到顧衛卿的懷裏。

顧衛卿眼前發花,預感這裏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估量着它的大小,應該也呈放不了致命的東西,這才有膽子打開。

只開了個小縫,就啪一聲扣了回去。他倒沒甩開,尖叫,只臉色慘白的望着賀琮,問道:“王爺,這是……誰的?”

誰的……手指?

因為時間還不長,筋骨尚未收縮,除了顏色、斷口有些異樣之外,和一個正常人的尾指沒什麽太大的分別。

可到底讓人觸目驚心,顧衛卿心口一陣痛縮。

賀琮輕描淡寫的道:“你猜?”

“……”顧衛卿哪有心情猜?關心則亂,他最怕的就是賀琮會傷及家人。他苦笑着道:“草民愚笨,猜不出來。”說是這麽說,心裏卻在胡思亂想。

不可能是母親的,女人家的手指總是細膩、白嫩,而他所見卻粗糙得多。除了娘親,那就是二叔、三叔或是幾位堂妹的。再不就是舅舅……

顧衛卿猛的擡頭。

賀琮贊賞的笑道:“不錯,這次是小懲大戒,本王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會好好長長教訓,下回再枉顧本王的意願,做出違逆本王的事來,可就不只是剁你舅舅一根手指那麽簡單了。”

顧衛卿咬着牙,支撐着身子跪到床底下,道:“草民斷斷不敢。”

賀琮俯視着伏在自己腳底的顧衛卿,鼻子裏噴出一聲冷氣。敢跟他使苦肉計?他自有千百種方法讓顧衛卿痛心疾首,這回是他舅舅,下回就是他親娘,晾他再也不敢在自己跟前耍花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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