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百慮一失

出了聆月居，顧衛卿氣得臉色青紫。

顧尚不懂他的心思，還悻悻的道：“小的還以為這秦月是太太給公子備下的呢，倒便宜了蘇公子。”

顧衛卿頭一次怒斥道：“閉嘴，跟着我這麽多年，有點兒規矩沒？不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顧尚垂下頭，道：“小的知錯了。”可仍忍不住嘀咕：“這蘇公子也忒以的沒規矩了些，當這是什麽地兒了，說讨就讨？”

顧衛卿一瞪眼：“你還沒完了？”

顧尚忙道：“小的這就完了。”他對自家公子十分同情，換誰也得生氣啊？好心好意的待人，誰想那人卻謀算了自己府上的丫鬟，這吃相也太難看了些。

顧衛卿尋顧大太太要秦月的身契。

顧大太太聽罷此事，也不由得嘆息，道：“你一向心思精準，娘也就信了你的安排，沒想到會出這種岔子。”

顧衛卿倒是沒了脾氣，道：“人之本性，原也怪不得誰。”他一開始打的就是用溫柔鄉留住蘇朗的意思。人是留住了，可倒搭出去一個秦月。

“可……”顧大太太十分猶豫。

顧衛卿道：“有了秦月這層關系，反倒更好行事了些，也免得我絞盡腦汁再想什麽別的主意。”

“這……要不，還是算了吧。”顧大太太打起了退堂鼓。

顧衛卿咬牙：“都到這一步了，我賠了夫人也折了兵，就這麽算了豈不前功盡棄？左不過再等些日子罷了。”

顧衛卿這麽堅決，顧大太太沒法兒，只好道：“罷了，大不了事成之後，多給這丫頭些補償吧。”

顧衛卿冷笑：“娘還真是好性兒，她的身契在咱們手裏，她或者還肯聽命，一旦還了她的身契，嫁了蘇朗，她就是蘇朗的人，生死富貴都和他綁在一處，就算娘想開恩放她一馬，只怕她也不會善罷幹休。”

顧大太太驚疑的道：“這麽說，豈不又多了一個知情的障礙……這，這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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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衛卿見顧大太太又是一副怕事的軟弱模樣，就心生煩躁，他擺手道：“兒子也還沒想好，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顧大太太不許他走：“要不，先別把這身契給她了？你把她叫來，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同她說說……”

秦月畢竟是顧府裏的丫鬟，雖說算不得家生子，可也是打小就買進來調，教好的，她沒爹沒娘，府外頭更是一個親人都沒有，最好拿捏，只要許之以利，不怕她不聽主家的吩咐。

可顧衛卿一想到自己初進門時蘇朗那浮浪的神态，就沒來由的煩躁。怎麽說呢？蘇朗是他精心圈養，打算留着為自己所用的，秦月就算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也不應該對他動了觊觎之心，可她偏偏動了，還想着近水樓臺。

一想到自己百般努力，精力、銀錢不知花費了多少，眼瞅着果子快熟了，這還沒摘到呢，倒先便宜了秦月，顧衛卿就怒不可遏。

不是他裝大方，而是對秦月動了殺心。她不是想着借蘇朗擺脫奴才的身份麽？那他就如了她的意，且讓她高興一時，到最後再一腳把她從天堂踢下去，讓她知道，敢違背主子的吩咐是個什麽下場。

計議已定，顧衛卿倒輕松了，捺着性子對顧大太太道：“我已經承諾出去了。”

顧大太太嘆氣：“你也忒心急了些，且等等有什麽不好？哪怕等他們成親之後再賞賜于她呢。”

顧衛卿卻只有冷笑。

不心急怎麽行？賀琮喜怒無常，心性不定，這回把自己打發回來可都一個多月了，始終無聲無息，連個探問的訊息都沒有。顧衛卿奢望他對自己沒興致了，可這話連他自己都騙不得。

賀琮不定在憋什麽壞主意呢，自己必須搶到他前頭行事。秦月一個丫頭而已，他若料理不得她，那他可就白白被人稱一聲“玉公子”了。

有些人真是不禁念叨，顧衛卿才琢磨了一回賀琮，第二天方源就來了，這回不只他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了一批侍衛，擡了十幾個紫檀木雕花箱籠，在大門口一字排開，直言請顧公子過目。

顧衛卿知道賀琮的用意，他名義上是賀蘇朗要成親一事，實則是讓自己顏面無存，無時無刻不在宣示着自己是他的男寵，生怕自己身上打不上他的烙印。

但凡臉皮薄的，早沒臉上吊一死了結了。

顧衛卿偏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檢視，橫豎已經擔了這名，不得點實惠可就虧死了。

賀琮是真慷慨，他送來的俱是上等的綢緞布匹、名貴的藥材、四季補品、海貨幹品，整張皮毛……

周圍看熱鬧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裏的物件，随便拿一件出來就是幾百幾千兩銀子，世人幾輩子也未見得有這樣的好運氣，怎麽這位玉公子就這般好福氣，能夠攀上尊貴無比的王爺？

也不知道顧家祖墳上幾時長出來的蒿子。

衆人又羨又妒，恨不能自己也生個皮相好的兒子出來，哪怕腆着臉送到王爺身邊呢，衣裳一扒就有源源不斷的財物，犧牲一個兒子算什麽？

男人家不比女人，等過幾年人老珠黃了，改頭換面，另尋栖身之處，再娶妻生子，傳遞香火，一點兒都不耽誤。什麽世道都是笑貧不笑娼，誰管你從前是做什麽的，只要你住着朱門大院，婢仆如雲，就有人恭恭敬敬的尊一聲“爺”。

顧衛卿不知衆人所想，但見着這十幾箱子的好東西，到底是面露喜色。不義之財也是財，況且這也不是他偷搶來的，算是有償交換，不收白不收。

他朝着方源一拱手，笑眯眯的道：“多謝王爺賞賜。”

方源倒怔了怔，忙側了身子道：“呃，玉公子客氣。”他以為這回不是好差事呢，王爺雖然大手筆破財，可這禮送得太嚣張了些，又是峰口浪尖，沒準顧公子一個惱羞成怒，把這些東西砸了扔了不說，還得遷怒自己，給自己倆耳光。

可，怎麽就收了，收了，了……呢？

而且還喜氣盈盈的，不像是忍怒含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