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避重就輕

顧衛卿難得有被人背的待遇,這感覺又新鮮又刺激,她伏在賀琮背上,既有心驚膽戰之感,又有被人嬌寵之感。

小時候,看到做父親的背着撒嬌耍賴的小兒女,她面上一向都很不屑,可私心裏未嘗不滿心豔羨。

父親顧竹荪對她教養極嚴,少有這般父女親昵的時候,即使她累了,也想學着別人撒嬌叫苦,換來的往往是父親正言厲色的教導。

她一向以堅強為傲,可這會兒把自己的壓力和疲憊轉嫁給賀琮,她沒覺得軟弱有什麽可恥,甚至因這片刻的溫情而倍覺溫暖。

她真的沒那麽強悍,尤其在賀琮的強權面前,她越是逞強,他越是殘酷鎮壓,兩相對比,她弱小卑賤的像是只蝼蟻。

可原來蝼蟻也可以攀到大山之上,借助外力體驗這種登高望遠的恢宏和此生都不能及的高度。

顧衛卿的心軟成一團。

賀琮背部寬厚結實,給她的感覺很安心,她甚至想,便是摔了也沒什麽要緊吧?還有他呢,要疼有他陪着一起疼。

顧衛卿緊攬着賀琮的脖頸,這一刻,她懈怠的把整個身心都交付到了他身上,安心的享受他片刻的溫存。

她倒是挺舒服,賀琮卻是一路都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慎,兩人都摔下去,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好在離山腳不遠,賀琮這一路無驚無險,衛剛諸人見他背着顧衛卿下山,都是一驚,忙圍上來。

壞了,王爺這是要發脾氣的節奏啊。他不會說是他把人攆走的,過錯在他,只會追究底下人護主不力的罪責。

顧尚也急伸手,幫着顧衛卿下地,着急的問:“公子,你哪兒受傷了?要不要緊啊?這要是被太太知曉,小的一頓打是少不了的了。”

顧衛卿哼一聲道:“你就顧着你自己的屁股,信不信我現在就踢你一頓?我沒事,你大驚小叫的做什麽?”

賀琮揮開衛剛等人,道:“本王沒事。”

有點眼力勁兒沒有,他要是受傷了還能背個大活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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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山下山,又是雨淋,又是臭汗,賀琮十分嫌惡的皺了皺眉。

見他沒事,也沒發脾氣,衆人這才放心。

賀琮看不得顧尚像條搖着尾巴的狗,在顧衛卿跟前裝蠢賣傻的獻殷勤。他也只會大呼小叫了,有點兒正經的沒有?

他一把撥拉開顧尚,喝斥顧衛卿:“還不趕緊上馬,你的腳還要不要了?”

他要不說話多好,起碼皮相上佳,做事也算可圈可點,就是一開口,全是火藥味。

沒人敢觸他的黴頭,顧衛卿不言語,顧尚更是一縮脖子。顧衛卿上不得馬,正發愁呢,賀琮一伸手将她攔腰抱起來,徑直送上他自己的馬背。

随後自己躍上去,繞過她腰身,控好缰繩,呼嘯一聲,當前一騎,撇下諸人,徑直回城。

賀琮要将顧衛卿帶回王府,顧衛卿不肯,賀琮沒法兒,只好道:“本王叫人送你回去,孫正文随後就到,本王不管你多忙,所有的事兒都給本王先撂到一邊,好好把你的腳養好是正經。”

顧衛卿點頭應是。

賀琮看她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恨不得把她揪回來揍一頓,一邊讓人去請孫太醫,一邊吩咐方源準備好冰塊給顧府送過去。

想想又覺得氣悶,他這裏為她操心受累,她那裏沒心沒肺,怎麽就遇上這麽個女人?

蘇朗見顧衛卿拐着腳回來,吃了一驚:“你這是……又被人欺負了?”

顧衛卿呸一聲道:“你別詛咒我,我可好好的。”

“那你這腳?”

顧衛卿道:“爬山時不小心崴的。”

蘇朗眉頭一皺:“好端端的,你怎麽想着去爬山了?就現在這天兒……”動動就是一身汗,還爬山?那不得水撈的一樣?這不是成心找罪受嗎?再一看顧衛卿那矯枉過正,未免太過嚴肅、正經的神情,就知道她一準是和賀琮在一起。

蘇朗心頭掠過百般滋味,到底壓向心底,上前扶她道:“看過郎中了沒有?傷得重不重?你能不能走?不能走我抱你進去。”

顧衛卿擺手:“我一身汗,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有竹凳,做什麽要勞煩你?這大熱的天,動動就一身臭汗,沒的膩味的慌,先別說這個了,趕緊給我弄碗涼酸梅汁來,不行涼水也行,渴死我了。”

這一天滴水未沾,她都快成烤肉幹了。

蘇朗猶豫了下,道:“那個……冷的,怕是不太适宜吧?要不,涼白開行不行?”

顧衛卿急得要跳腳:“有喝的就行,趕緊趕緊。”

她跟渴死鬼一樣,先在府門口灌了個水飽,這回是真不想動了,望着進府的路,顧衛卿一咧嘴。

顧尚見機的快,早叫人擡了春凳,蘇朗要扶,顧衛卿自己單腿蹦着坐了上去。蘇朗不禁有些消沉:顧衛卿這是有意要避着他嗎?

孫太醫來得快,顧衛卿也不過才到院門口,他人就到了。

顧衛卿朝他拱手:“勞煩太醫。”

孫太醫算得上是常客,也不見外,還了禮,道:“在下奉王爺之命,前來替公子診治,不知公子傷得如何?”

顧衛卿坐到榻上,試着将腳着地,道:“疼,不敢用力。”

孫太醫一早得了賀琮吩咐,連看都不敢看,只道:“那便是傷着筋了,不礙事,前十二個時辰務必用冰敷,十二個時辰之後再改用熱水燙,這裏是在下調制的活血化淤膏,公子叫人用力揉開塗抹,一日一次即可……”

顧尚接了藥,孫太醫這就告辭,顧尚親自送他出去。

屋裏蘇朗接了小瓷瓶,拔了塞子在鼻下聞了聞,道:“不愧是太醫,這跌打損傷的藥膏都不同尋常,沒有腥辣味,倒是一股子藥草香。”

顧衛卿倒是不以為然:“總之就是個藥膏罷了,管用就成。”

蘇朗看她自己彎腰要褪襪子,便放下小瓷瓶,道:“我幫你。”

顧衛卿擡頭輕瞥他一眼:“嗯?”

蘇朗臉驀的通紅:不是他有意要占顧衛卿便宜,他說那話時純粹是出于關心,沒想太多。

顧衛卿好笑的道:“你臉怎麽這麽紅?”

蘇朗腆着臉道:“熱的。”他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可一看顧衛卿不良于行的腳,神色又黯了黯。

顧衛卿道:“你倒是好意,可我不能領,回頭叫個丫鬟過來就是了。行了,又不是什麽大事,養個三五天就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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