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生煎包

生煎包

情急之下，念逅緊急抽回手，廢了點力氣。她扯出一個笑來，尴尬地聽着科主任和蒲煜均聊天。

突然科主任轉而看着自己，“小念，你不是想拍紀錄片嗎？正好你可以跟小蒲一起呀，前幾天他聽說之後很感興趣，說他可以做你顧問。”

前幾天？

所以蒲煜均早就知道自己要來這裏工作，那他還裝什麽第一次見面啊，這不是耍人嗎？

“是嗎？蒲老師還挺閑。”她客氣着陰陽。

科主任輕輕皺眉，替蒲煜均解釋，“人家是百忙之中抽空來幫忙，小念你怎麽能這麽說呢。要不，你倆加個微信聊？”

他看向蒲煜均，“小念點子很多，你們多交流交流。”

迫于科主任的威懾力，念逅尬笑着掏出手機，而蒲煜均竟氣定神閑盯着自己，平靜眼神後藏着顆得意的心。

她壓抑住自己的怒氣，假意恭敬，“蒲老師，要不我掃你？”

“哦，行。”

兩個字，冷淡又高傲。

念逅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加上微信後，科主任瞄了眼表，一副要走的神情，離開前突然說：“對了小念，你房子是不是還沒找到？我有個親戚在租房，就是離醫院有些遠，你要租的話我讓他便宜點。”

念逅擺手拒絕，她可不想住那麽遠而天天趕早八，“不用了主任，我還是想住近一點。”

話罷，科主任匆匆離去，留念逅和蒲煜均兩人尴尬地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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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靜注視着自己，臉頰上的酒窩隐隐作現。

見他沒話，念逅實在想溜了，打着圓場，轉身準備逃走。

“诶念逅。”蒲煜均叫住自己。

她回頭，“請問蒲老師還有什麽指示？”

蒲煜均推了推眼鏡，戲谑中夾雜着一絲認真，“這次總不能再把我删了吧？”

她的嘴角僵硬在半空，應了聲好便溜了。

走到電梯裏冷靜下來，她看着手機微信裏那個黑色頭像。

念逅心裏輕嘆，不删就不删，大不了就當你死在我通訊錄裏了。

手機鈴聲把她拉回現實，葉欣怎麽上班時間來電話了，她有些困惑。

念逅：“葉子，怎麽了？”

葉欣：“念念，你上次不是說還沒租到房子嗎，沈黎川跟我說他在禾川租的房子到期了現在還空着，他說如果你住的話房東可以打八折。”

八折？！

因為辭職交了一大筆違約金，再加上一個月沒工作，雖有杜佳佳接濟，但念逅的錢包早就遭不住了。

聽到這消息的她，差點在辦公室激動地跳腳。

結束一天上班的疲憊，念逅拖着行李箱來到了葉欣發的定位。

小區綠化很好，樓下栽了幾株銀杏樹，念逅想如果秋天來了應該很美吧。

房東人很好，同意念逅可以提前來住，合同後面有空簽都行。

“100507”

念逅自言自語，一個一個數字按下葉欣發來的門鎖密碼。

門打開，念逅向裏面探頭，屋內的陳設偏冷淡風，家具無一不是灰白的，唯一的顏色大概就是餐桌上的那瓶花了吧。

念逅俯身聞了聞，茉莉花的清香淡幽幽。

花瓶裏的水很清，茉莉的花瓣也還沒枯黃，看樣子應該是房東前幾天擺上的。

會養花，好說話，關鍵是還打折。念逅對這個房東的好感度多了好幾分。

手機鈴聲響起，杜佳佳終于姍姍來遲。

杜佳佳：念念我才從山上下來，這會才有信號，你說的那個講座真有那麽無聊嗎？還有你師兄不是對你挺好的嘛。

本來就把今早碰見蒲煜均的事情抛擲腦後了，她的這席話又讓念逅想起來了。

回憶又品味一番後，念逅的腳趾頭動工，煩躁地丢掉手機。

她打開行李箱收拾，盡量讓自己沉浸在裏面，才能不想起這段日子裏發生的種種。

最後她喊了個外賣把自己灌得大醉，終是借着酒勁睡到了天亮。

今天是周三，組內大查房的日子。

上崗幾天，念逅還沒見過組裏的上級，她特意起了個大早。

在醫院樓下早餐店随便對付幾口後，念逅來到住院部。

辦公室亮着燈，念逅還以為又是哪個值班醫生昨晚忘記關燈了。

當她看見辦公室的最裏邊坐了個人時，差點就要在清晨把魂丢掉了。

她上前，模樣沒見過，應該就是同組的副主任醫師蘇理。

“蘇老師早上好。”念逅熱情打着招呼，坐在她旁邊開電腦。

蘇理瞄了眼她沒說話，又繼續忙自己的了。念逅識趣地點頭，看來是個難相處的人。

晨會結束後準備查房，鄧滔拉過她，悄聲說：“今天千萬別說錯話，彙報病史啥的讓他們來。”

“為啥？”

鄧滔捂着嘴，壓低聲音，“蘇老師可不好惹，人送外號精神科男魔頭。”

話還沒說完，蘇理戴好手套帽子從護士站出來，瞪了眼鄧滔。

氛圍瞬間降至零度，這感覺就像是上課聊得正嗨的時候被班裏最兇的老師逮住了，念逅打了個冷顫。

念逅顫顫巍巍跟在鄧滔和蘇理身後，走進病房。

“誰的床？”蘇理轉頭看向身旁的五個人加兩個實習生。

規培生小餘站上前認領，開始彙報病史：“患者28歲，精分發病6年，規律服藥，有幻聽被害妄想，一個月前利培酮減量後加重。”

蘇理點點頭，和家屬交代了下病情後走向其他病床，這間病房查完後，他肅立在病房外。

清清嗓子，不怒而威，“這間病房都是精分症，小餘你來說一下精分症的陽性症狀有哪些？”

小餘緊了緊抱着的文件板，忐忑地，吞吞吐吐：“有幻覺，還有妄想，還有……”

時間像是凝滞了，念逅不禁替她緊張起來。

蘇理見她答不出來，環顧一周，鄧滔和朱河埋着頭面如土色，實習生眼裏閃着清澈的光，他輕嘆口氣。

視線最後落到念逅身上，“念逅你來告訴她，還有什麽？”

念逅慌張地望着蘇理，餘光看了眼小餘，她正無措地摳着文件板。

沒辦法，念逅只能回答：“還有瓦解症狀群。”

聽到這答案，蘇理斜了眼小餘，冷冷甩下一句：“回去以後多看看書，規二了執醫證也考了，基礎知識都不記得。”

鄧滔聳肩，耷拉着嘴看念逅，悄悄說：“這還只是他的一成功力。”

人群漸漸走遠，念逅不知不覺掉了隊，莫名地想起自己剛上臨床時因為沒答上問題被上級臭罵的日子。

她回過神，看見小餘落單，走上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別喪氣，慢慢來。”

查完房後，念逅坐在辦公室和鄧滔閑聊。

晃眼一瞥瞧見小餘坐在角落，興致不高。

她走上前搭話，“小餘，門診系統你熟嗎？”

小餘不知她用意，遲疑點頭。

正愁門診系統操作還不熟悉呢，明天就到自己上門診，念逅本來還想着下班後惡補一下來着。

她眉眼稍挑，露出欣喜的神色，“那你明天跟我一起上門診？”

聽罷，小餘咧開嘴，喜悅攀上眉梢，“真的……可以嗎？”

念逅點頭，雖然這件事對她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但對小餘來說簡直是來之不易的機會。

盛夏天裏難得多雲，團團白雲将太陽圍住。

下了班的念逅坐在咖啡店裏看着玻璃窗外的雲卷雲舒，好不惬意。

今天和房東見面簽合同的日子，她特意下了班就到了這裏。

沒一會兒，推門進來個穿校服的女孩，念逅有些失落，怎麽到時間了這房東還不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女孩徑直朝自己步來，并拉開自己對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她把嘴裏的棒棒糖嗦得一聲拿出來，粗略地上下掃了眼念逅，開口：“你就是念逅？”

念逅點頭，“你是？”

“你房東。”女孩把糖重新叼進嘴裏，從書包裏掏出一張合同，把筆拍到念逅跟前，“簽吧，我還要回去寫作業呢。”

“小妹妹，你爸媽呢？”念逅震驚，怕她把簽合同這麽嚴肅的事情當玩笑。

女孩有些不耐煩，“沒空，你到底簽不簽，不簽我走了。”

念逅拿起筆，乖巧聽話地，“我簽我簽。”

下筆的那一刻，她意識到不對勁，“你得給我看看房産證，不然我怎麽知道這房子是不是你的。”

女孩眉頭皺出一個川字，喃喃道：“麻煩。”

她極不情願地将房産證掏出來，在念逅眼前晃了晃後立馬收回，趁自己剛簽完字便把合同扯了回去。

念逅見她急慌慌地走出咖啡店，有種上了大當的感覺。

她看着手裏一式兩份的另一份合同，房東名字那欄是手寫的，字跡潦草根本看不懂寫得什麽。

她只能依稀辨別應該是三個字。

念逅一頭霧水地回到出租屋，眼前的房子是真的，房東也算間接見了，但她怎麽總覺得怪怪的。

萬一人家爸媽真的只是忙呢，她這般給自己洗腦。

昨晚連夜下單的次日達到了，念逅拿出買的食材，打算烤一盤曲奇送給隔壁的鄰居。

忙到後半夜，念逅生怕擾民在曲奇袋子上夾了張便條，便回屋睡大覺了。

早晨出門時，隔壁門把手上的曲奇已經不見了。

難道說隔壁鄰居昨晚回來得很晚，做啥工作能忙到半夜。

念逅一邊猜測一邊走到醫院。小餘已經穿好白大褂等在診室了。

見到自己，她站起身淺淺鞠了一躬，“念老師好！”

一嗓子把念逅喊回了神，她看着精神挺好的小餘，捎帶調侃，“小餘今天興致這麽高啊？”

“這是我第一次上門診嘛，有點激動。”

想起自己當初第一次跟着周立上門診時，手足無措的模樣。

念逅感同身受，學着周立曾對自己說的話，“別緊張，有我在呢。”

剛坐下沒多久，敲門聲傳來。念逅看了眼表，還沒到時間怎麽就有人來敲門了。

小餘打開門，念逅恍惚間擡眼，看見蒲煜均也穿着白大褂走進來。

她眨了眨眼，确認眼前這一幕是真的。

待她徹底回過神，蒲煜均已經離開了，桌上留下一個牛皮紙袋。

便條貼得顯眼。

上面潇灑的筆鋒寫道：樓下生煎包買一送一，剛剛好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