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瑤姬（其一）

自那日後，異族像是銷聲匿跡了般。蹤絲被解，異族動向不明。黍離、花如命和雲雀在凡間呆了數日，正趕上花燈節，抵不過雲雀軟硬兼施，一神一仙一靈獸最終留在了此地過節。

入了夜，滿城花燈一盞盞亮起，一盞連着一盞，朦胧的火光向遠處延綿，仿佛沒有盡頭，若他們從天上看，便會看到整座小城被花燈圍盡，紅的藍的黃的綠的，什麽顏色都有，煞是好看。

街上人頭攢動，因此地花燈節很有名氣，每逢此節，賞燈的必定比平日行人多了許多，走到一些街道還需肩挨着肩，方能行走。

雲雀一見到花燈，便如脫了缰的野馬，一溜灰沖沒影了。花如命扒了幾次人群，探頭探腦的尋找雲雀的身影，卻還是沒找到她。

街上美豔的姑娘多，盯着黍離嬌笑的姑娘更多，借着機會挨近黍離的姑娘更是越來越多。黍離素不喜別人靠近，眼瞧着他隐隐皺起的眉頭，花如命暫時放棄了搜尋，回頭大聲與他道，“公子！這裏人雜，不若您先回客棧，我來找雲雀。”

黍離卻不看她，他雙手負在身後，看着一排排的花燈，若有所思般，他忽然開口，顏色略冷清，“随她去吧，她玩夠了，自會回來。”

背後的繁華與黍離仿若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他站在這裏，卻感覺離衆人很遠。花如命心裏咯噔一聲，好像有什麽心緒萌芽，有點複雜，又有些難受。她說不出她的感覺。燈火闌珊，她望着他，他凝視燈，缥缈得好像鏡花水月中的虛像，一觸就碎。

夜空中搖曳的花燈忽然靜止，随後從四面八方湧過來一層琉璃色的東西，結成霜狀的圓罩。

那是結界。

“那裏的可是天外宮的黍離上神？”

花燈街的另一邊，一個着粉色羽紗的女子踏着月華而來，如水似歌的美妙聲音，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江南的婉約。黛眉朱唇，一雙桃花眼勾起絲絲慵懶，她似笑非笑，絕美的不可方物。

“瑤姬元君。”黍離回身漠然點頭。他早已察覺瑤姬在此，不過與他何幹。

瑤姬嫣然一笑，“多年不見，黍離還是這般清冷，倒是叫我平添尴尬了。”她語氣玩笑輕佻，與黍離十分熟絡的樣子。

黍離道，“元君言重，尊師可還好？”

“師父他老人家的行蹤連我這個做徒兒的都難以知曉，前些時候聽聞他提拔了個小仙，之後又不知到哪兒閑雲野鶴去了，我估摸着他這會兒也是過得極快活的吧。”瑤姬說至此，掩嘴輕輕一笑，兩鬓上色澤清雅的步搖随之晃了幾下。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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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命看呆了。

瑤姬元君這名號聽着怪熟悉，花如命聽奇秀說過，好像是什麽……對了，瑤姬元君是鳳凰老君的首徒，他們說瑤姬的師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洪荒第一鳳凰。

說起這鳳凰老君，那可不得了，自盤古開天辟地之後誕下的第一只鳳凰，助開元祖師平息了當時的混沌之亂，對天界與神界，他功不可沒，而且花如命還記得，當時同鳳凰老君要好的夥伴，一同參與了這場戰役的，還有這世間的第一條龍，可惜那條龍沒熬過渡劫，俨然魂飛魄散許久了。

要說起鳳凰老君的事跡，說上十天十夜都說不完。只是如今鳳凰老君對外稱老，已經鮮少出現在年輕一輩的小仙面前，別說花如命沒見着，天帝都好幾千年沒和老君搭過話了。

瑤姬這才剛注意到花如命，微微側了臉，驚訝道，“這位是？”

花如命瞟了黍離一眼，見他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忙斂足心神，恭恭敬敬的向瑤姬行了一禮，“小仙花如命，乃紫陽府仙官，見過瑤姬元君。”

瑤姬有意無意的掃了她一眼，笑道，“我道是哪家的仙人，竟能進入我設下的結界中，原來是紫陽府的仙官。”

花如命讪笑幾聲，能踏入瑤姬的結界內，自然是沾了旁邊那位上神的光，她法力低微，瑤姬若存心将她隔絕在外，站這兒答話的就沒她份兒了。

瑤姬又說道，“黍離與紫陽府的仙官一同下界，莫非是有重大的案子，得請你親自出馬？”

她的目光一刻不離黍離，說話間神色飛揚，又不缺大家閨秀的矜持，花如命站在一旁，只覺得氣氛怪怪的，但說不出哪裏怪，只能眨眨眼睛，走神的想雲雀到哪兒去了。

黍離凝着一張臉，“沒什麽，無非是處理紫陽留下的爛攤。”

遠在天邊的紫陽真人打了個噴嚏。

瑤姬聽出他刻意疏離的語氣，怎麽可能聽不出呢，他總是這樣，對誰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若她不是鳳凰老君的徒弟，恐怕連站在他面前都不夠資格。黍離不過是看在鳳凰老君的面子上才客氣地稱她一聲元君。

但能堂而皇之站在他面前的女仙除了她又有誰？她就算仗着他與鳳凰老君的交情也好，總歸還有這個借口，霸占着黍離身側這個位置。

她想至此，臉上仍然挂着笑容，“是嗎？那真巧了，我也被紫陽真人拜托了一些事。”

紫陽真人正要喝水，又猛然打了個噴嚏，嗆了自己一臉水，他拿袖子抹了一把，不知哪來的一股陰風直逼脊梁骨，他雙手搓搓臂膀，嘀咕道，“不會是楊戬在罵吾吧？”

黍離望向瑤姬，瑤姬心知以黍離性子肯定不會先開口，便接着道，“這些年我走遍大江南北，體驗人間百味，久不在天界，前些時候路過不鹹山，見山下枯骨橫生，直覺此事有異，便回天界問了紫陽真人，這才知竟是染蟲作怪，紫陽真人給了我一尾蟲體，托我若是見到這種蟲子，盡早除去為好，免得為禍人間。”

她說着，手掌攤開，熒熒一條白色小蟲浮于手心上。“我也是跟着它的指引追至此處，見此地祥瑞，料想必有仙神，沒想到會是你。”

花如命哪還聽得進瑤姬說了什麽，她目不轉睛盯着那條蟲子，心想難道是紫陽真人翻了折子讓瑤姬元君給他們送來新的蟲體，但方才瑤姬說了這蟲體是讓她在凡界行走時順便消滅染蟲，真人十有八九還沒翻她寫的折子。另外又暗自糾結，瑤姬手中蟲子發光發的這麽厲害，不會是因為雲雀在附近吧……

瑤姬元君法力高強，要是遇上雲雀，将她錯認成染蟲源頭打起來怎麽辦？

以黍離和雲雀不對付的模樣，黍離極有可能不會為雲雀辯解一句。

雖然為雲雀說話不在她職責範圍，但雲雀心不壞，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她雖為蟲母，可說到底是受害一方。花如命推心置腹的想了想，其實有時她看不懂雲雀，但越是如此，反叫她越在意。就是不知，黍離上神是怎麽想的。

花如命擡眼，小心揣測黍離的神色。

黍離淡淡說道，“看來紫陽又拖了你下水。”

瑤姬微微笑道，“也沒什麽，是我自己答應紫陽真人的。聽你一言，你也是因染蟲下界？”

“不錯。”黍離道，便不再說下去。

花如命這幾日看黍離的臉色行事習慣了，忙道，“瑤姬元君，此處到底非說話之地，請上神與元君移駕到客棧敘話。”

只要将瑤姬元君支開，她就可以去找雲雀，瑤姬在時，還是讓雲雀別露面好了。

瑤姬瞥了眼花如命，心中始終對這随行小官心有膈應，但轉念想，不過是個小仙官，還是個男子，對她構不起威脅，何必和花如命過不去，如此想道，便将那不悅硬生生的壓制下來。

“也好，這裏畢竟人多耳雜，黍離，你們住哪家客棧？”

花如命道，“歸元客棧天字號。”

瑤姬眼梢一彎，對黍離道，“那我們走吧。”

花如命正準備恭送兩位，黍離眼神冷冷飄過來，“花如命，你也跟着來。”

花如命：咦————！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