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魔族（其四）

若說他們對待凡人冷漠無情也不盡然，其實他們只是看得更遠，而花如命前20年做人做慣了，早已潛移默化的只有眼前，這人和人的想法都有區別，更別提神仙了。

花如命想阻止，但黍離和雲雀卻已經做好打算。

因為他們之中的最高決策者黍離發了話，他同意雲雀的想法。

花如命禁不住的失望，先前以為黍離越來越向“人”靠攏這一說她收回。黍離還是那個黍離，漠然疏遠。

她一直跟在他們背後，看着雲雀在巷口随意點了一個人，那人便乖乖跟她進巷子深處，雲雀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打量許久，似乎在揣測子蟲會藏在哪個部位。

她其實一早就看出來了，只不過存心吊着黍離，方才那些話也是她編出來騙他的。她熟知黍離的性子，要是她早看出來了，幫他們完事了，黍離肯定就不帶上她了，到那時她上哪兒遛彎去，一個人有什麽意思。

不過那取子蟲的手法不是騙他們，小花縱然現在接受不了，待事成了，大局已定，救下的人更多，小花肯定就釋懷了。

由于成長環境的差異，想法的不同，雲雀造成了一個大大的誤解。

被她控制的凡人是個男的，身形比她高很多，雲雀站着在他的腰子處。她是看出來了，這人身上有子蟲，就在他心髒跳動的地方。

但雲雀實在是太矮了，手伸上去掏心多費力，于是讓凡人躺下，自個兒蹲在旁邊琢磨着如何下手，琢磨了半天又覺得掏心既血腥又惡心，她一手下去，萬一血直接朝她臉上噴來怎麽辦。想了想，她把目光投向黍離。

“就在這心窩裏呢，黍離，你來下手？”

黍離一副關我什麽事的表情。

雲雀道：“不是你同意要取子蟲？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怎麽幹得了這麽殘暴的事情。”嘤嘤嘤了許久，被黍離無情回應：“你沒必要裝弱。”

雲雀臉一下子撘攏下來，瞅了花如命一眼，花如命本是凡人，怎做得出這種事，更是指望不了，只好撩起袖子自己來了。

思考了一會兒，她張開手指放在凡人心口上方，同時一用勁，那地方便破了個口，一個正在猛烈跳動的心就到她手裏。

雲雀跟獻寶似的給黍離和花如命看。

Advertisement

“你們瞧，子蟲就藏這裏，待吃飽喝足，這顆心也就完了。”

花如命盡管再不适，也勉強湊過去看，這一看就看到了心髒裏頭有一條白線跟着心跳動而跳動。

雲雀當然不會拿手指去掏子蟲，這種血腥的場面自然不會見，她雖說染蟲們不聽她使喚，事實上也沒費多大的勁，一臉輕松的引出子蟲。

于是擡頭便見黍離滿眼的懷疑。

雲雀心裏咯噔一聲，堆起笑容，“哎呀，假貨便是假貨，一點都不聽話。要不是你們還有用，我早把你們捏碎了。”後面那句是瞪着子蟲說的。

黍離懶得理她。

既然判斷正确，他們也不需要等了，這城裏的人要救，就要殺。

花如命着急了，一急便脫口而出：“你們是神仙啊，怎麽能夠殺人呢！”

雲雀腦袋一歪，花如命這句話可就牽扯到人命關天的事，誠然神仙也不能随便殺人。

濫殺無辜同樣會遭到天譴。

後者和黍離對視一眼，雲雀心想，她倒是無所謂，反正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她不敢做的，倒是黍離，平常一身正氣，叫他取顆心都不幹。

他們三個來的，到最後擦屁股的還不是她。

三者猶豫間，天上傳來一個聲音，“上神上神，且慢且慢。”

他們擡頭望天，見雲朵間被撥開了一條縫，有個老頭探出個腦袋，頭頂豆大的汗珠。

花如命見是司命星君，問道：“星君何不下來說話？”

“這就下來，這就下來。”司命急急忙忙的抖落一身雲，待在他們面前現身，花如命問他怎這般匆忙。

他哎呀一聲，“差點誤了大事，還好趕上了。小仙在天上聽到上神和這位小仙官的談話，回去翻了翻命薄，才發現這城裏的人命裏注定要遭此一劫，但命薄裏沒說會死在幾位的手裏，若是貿然殺了他們恐怕會引起大亂。”

雲雀這時也跟着出聲問：“那你說說，要怎麽解決？”

“不急不急，還好小仙趕上了，待小仙将命薄改改，幾位稍等片刻。”

說完司命星君拿出他的命薄，化出筆來在命薄上勾畫幾筆，此事就算穩了。

雲雀繼續取子蟲，黍離監視她去了。花如命走到司命身旁，糾結着表情一副欲言又止。還是司命先問她：“小仙官有話想說？”

花如命這才問他：“星君，凡人的命都歸您管嗎？”

“自然，我乃司命，掌管凡人命數，這凡人不管貧賤富貴、順利坎坷，都寫在這本命薄裏。”

“那……凡人的命也是可以随意更改的嗎？”

司命想了想，“也不盡然，命由天定，有些注定是無法改變的，但事有例外麽……”他抓了把自己的胡子，裝作高深道：“況且這次是那位上神親自來查案，若是在我這裏頭出了點差錯，我可擔不起啊。”

他拍拍花如命肩膀，道：“你還小，不懂這裏頭的彎彎繞繞，這裏頭的水啊，可深着呢，待你也過個萬年，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他點到即止，留下沉默的花如命，獨自回天界。

等花如命回神的時候，雲雀已經取得七七八八了。

地上倒了一圈屍體，都是挖心致死。

花如命不忍再看，她原以為自己過了千年已變得無欲無求，看淡生死，卻不料這一幕會在她的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

她無法阻止，只能選擇不要看。

那一天，半個城的人死了，成了半個空城，寂寥得令人寒心。

瑤姬後知後覺找到他們時，花如命正蹲在牆角郁郁寡歡。死亡的氣息太濃重，她不得不來看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望正對上雲雀的眼，只一瞬，卻有內容的一雙眼。

他們收集了幾百只子蟲，光芒之中，染蟲們對着天擡了一下頭。

黍離輕輕皺眉，毫不猶豫的朝天空劈去。

空中紅瞳男子現身，“眼也太尖了吧，這樣也能發現我。”

雲雀認得他的容貌，心想這不是小花和黍離跟丢的人嗎？突然出現在此地，黍離好像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的樣子。

她還有點兒懷疑，聽見紅瞳男子目光一動，似乎有些想不通，又有些無奈道：“我就是個引你們注意的。”

他們忽然明白這是聲東擊西，猛然回頭，花如命卻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