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取藥（其三）

花如命一哆嗦，感覺下一刻龍王的威壓可以壓扁她。趕緊抱起娃娃又是哄又說好話，娃娃再厲害也是個小孩子，不一會兒哭累了就呼呼大睡了。

忙活到夜裏，花如命聽到外面傳來動靜，原來是娃娃的爹娘回來了，花如命轉過頭，有女子輕手輕腳接近，對上她的目光輕輕一笑，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她先過來看看她的孩子，見孩子熟睡，忍不住去撫他的額角，才放低聲音問她，“你就是天上來的花如命？”

花如命點頭稱是。

她道，“你将我的孩兒照顧的很好。去吧，父王叫你過去。”

因為花如命解決了令龍王頭疼的問題，龍王應允他的承諾，送了花如命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花如命直言道不需要這麽大，只要最普通的那顆就好。

龍王睥睨她，“無需多言，這是你應得的。”三言兩語打發她。

花如命見龍王沒有留她之意，自己也趕時間，便千恩萬謝，揣好夜明珠離開龍宮。

不知這次為何，竟沒有來時遇水則溺，反而輕松得好像自己就是一條魚，在水中暢游，呼吸自在。

破水而出，月光灑在她面龐的時候，她心道:“終于回來了。得趕緊去思無涯才行。”

上岸烤幹濕衣裳，确認夜明珠還好好的帶在身上，她簡單算了下思無涯的位置，沒什麽好整理的，直接招雲飛向那個方向。

思無涯在西北方向，那裏常年戈壁荒野，偶伴黃沙壟天，斷念草長在戈壁與綠洲之間的斷崖邊，地勢兇險，邊上盡是碎石，崖面幾乎呈一條直線，普通人下去了，就別提上來了。

但這斷念草凡人動不得，不代表神仙碰不了。

花如命是這麽想的，直到她手碰到斷念草的葉子，被不知何處沖出來的怪物撞下斷崖，她才恍然大悟，不止是凡人，這怪物還防神仙。

她跌坐在一群黃黑相間聚攏一起的飛蟲上，在看清這群飛蟲是蜜蜂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怕被蜜蜂蟄，不過她還是放下心來對它們道謝，“謝謝你們，你們是雲雀叫來幫我的吧？”

她從龍宮出來就想明白了，這世間哪會有那麽多巧事，除了雲雀，沒有人能驅使得動這麽多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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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群馱她回到思無涯邊，她踏上土地，蜜蜂群轉了個方向，直接沖向守着斷念草的怪物，有一個聲音在花如命耳邊徘徊:“仙子，我們盡力拖住她，您趕緊采斷念草，到手之後趕緊走，記住不要回頭。”

“你們……你們要做什麽？”

“仙子，機會只有一次，您快動手，莫讓我們族白白犧牲。”

嗡嗡響聲大作，鋪天蓋地的蜜蜂襲向怪物，時而陣列成更為龐大的怪物，咆哮的大嘴恐吓它，最後成群圍困怪物，怪物在裏頭發出怒吼，開始瘋狂撞擊這些令它心煩的蜜蜂。

花如命猶如如夢初醒，右手一撈，用力一拔，斷念草裝進乾坤袋，轉身便跑，“謝謝你們，你們的大恩花如命沒齒難忘！”

花如命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遠，也按照約定沒有回頭，更不知道那天有多少蜜蜂為她而死。

她跑出很遠，直到聽不到那些嗡嗡聲，她才停了下來，捂着臉徐徐蹲下，心裏難受得像要攪在一起。

蜉蝣也好，蜜蜂也罷，都是有生命的，抛去原本的壽命不講，都是因為幫她提前結束這一生，她無以回報。

她能拿什麽回報！

花如命猛的捶下拳頭，激起一小層沙土，再次站起。

花如命真的将那兩樣藥引拿回來了。瑤姬盯了夜明珠和斷念草一瞬，眼裏難掩一分驚訝，“還真小瞧了你。”

花如命心想，不是她有多厲害，若沒有雲雀在背後幫忙，她連龍宮都進不去。

但她沒有說出來，只是淡淡的望着瑤姬，心緒還沉浸在難過之中。

“還有最後一味藥引呢？”瑤姬道。

花如命遲疑了一下，“只要一滴就好了吧？”

瑤姬點頭，“不錯。”

花如命道，“您等着，我這就去找雲雀。”

瑤姬在她身後悠悠道，“記得，非心頭血不可。”

花如命倏地回過身，“您說什麽？心頭血？！”

瑤姬面不改色道，“當然是心頭血，你莫非真以為随便一滴血就能救黍離？天真極了。”

“可是……你先前為何不與我說是心頭血？”

“說了你就不去東海，不去思無涯了嗎？你看，你都取來前面兩樣藥引，現在放棄，不覺得太可惜了？”

花如命眉間緊鎖，拳頭緊握。她想救，她想救黍離，黍離是必須要救的，可是！她同樣不希望傷害雲雀。

當下她面臨最難的抉擇，是救喜歡的上神，亦或不傷害雲雀。

蒼天，告訴她，她究竟該怎麽做？

“你來我這兒之前，可有去看過黍離？”瑤姬淡淡說了一句，“你真應該回去見見他如今的模樣，每發作一次，痛苦增加一分，昏睡的時間愈長。”

“元君莫再說了，我去就是……”

待花如命離開瑤姬的大宅，瑤姬身後出現一縷黑霧，魔族身形顯現，半是戲谑的瞥向瑤姬，“這是演哪出戲？”

“你來做什麽？”瑤姬冷淡道，言語裏沒有絲毫溫度。

“我來還你母蟲，我細想了想，始終覺得這母蟲放在我身上不踏實。”

“堂堂魔族二皇子，還會擔憂這些？”瑤姬嘲笑道。

魔族二皇子笑了一聲，“誰知道呢，沒準我們倆是一路人。”

“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

魔族二皇子但笑不語，他也是見好就收的，現在還不到和瑤姬撕破臉皮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你有把握這小仙官會乖乖聽你的話？”

“她心裏若有黍離，不怕她不聽話。”

魔族二皇子啧啧幾聲，“說來聽聽？”

瑤姬嗤笑，“這人啊，好的時候如膠似漆，恨不得掏心掏肺的付出，轉眼為了利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咦，我最喜歡看窩裏反了，要我過去煽把火嗎……”

黍離自那次昏睡之後一直未醒，臉色蒼白得如一張紙。

“小花，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上神怎麽樣了？”

雲雀道，“就那樣呗，拖一天不會死，少一天沒好轉。”她說，“你一回來眼裏只有黍離，都不關心我怎麽樣。”

花如命勉強咧了咧嘴，“我若是問了，你肯定也是報喜不報憂吧。”

雲雀道，“你不問，怎麽知道我會怎麽說。”

“那雲雀，最近怎麽樣？”

雲雀想了想，嗯道，“還行。”

花如命彎了彎眼睛，“你看，你還是報喜不報憂。”她聽見雲雀叫她，“你今兒怎麽了？怎麽怪怪的，是瑤姬欺負你了？”

“沒有，瑤姬元君很好，她答應只要取來第三味藥，就會救上神。”

雲雀嚯地凝眉，“第三味？你不是說只要夜明珠和斷念草，什麽時候又多出了第三味？是不是她又騙你？”

花如命沒有回答她這幾個問題，反倒說道，“雲雀，我有話要說，我們換個地方。”

雲雀跟着她走出房內，奇怪道，“有什麽話不能在裏面說，反正黍離也聽不到。”

她的話突然停住，花如命的匕首就抵在她的胸口。

“小花，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沉着臉。

“對不起雲雀，我也沒有辦法了。會有些痛，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我只取你一滴心頭血。”

雲雀道，“一滴心頭血？小花，你知道心頭血意味着什麽嗎？是瑤姬對你說要我的心頭血做藥引？”

雲雀的直覺總是那麽精準，盡管有些話沒有同雲雀直說，她卻總能從她的只言片語、神情态度中猜出事情本質。

而雲雀此刻，出奇的冷靜。

“對不起……”花如命已經沒有勇氣直視雲雀的眼睛，“不管如何，上神不能死，他死了，六界必亂。”

“那你就那麽自信，認為你制得住我？”

花如命呆呆接上一句，“不是，你要跑早跑了。”

雲雀咳了聲，差點摔跟頭。這花如命，平時待她太好了，都有恃無恐起來了。她心裏嘀咕歸嘀咕，無奈嘆口氣，“你就這麽想救黍離？”

花如命道，“是。”

“即便黍離醒來會忘了你，忘了你們之間的一切？”

花如命愣了一下，下一刻眼神堅毅，“是！”

“那你動手吧。”

花如命反而猶豫了，她握着匕首，可以看出她的緊張，雲雀讓她動手，她卻遲遲刺不下去。

僵持不下，突聞魔族二皇子聲音，“你下不去手，我來幫你。”

雲雀感到後背被人一推，噗一聲是利器進入肉體的聲音，她愕然擡頭，見到的是另一張驚恐的臉，她能感覺到花如命的手都在顫抖，她倒抽了口冷氣，疼痛驀然放大，疼得她臉部都在劇烈抽搐。

“啊——————”她往後退了一步、兩步，用力抽離了那把匕首。捂着篤篤滲出鮮血的心口慢慢單膝跪在地上。

花如命呆呆往前走:“雲雀？”

雲雀擡起另一只手道:“別過來！”

花如命就真的站住了。

“小花，你知道心頭血意味着什麽嗎？當初天族強行我身上加了一道封印，我的心頭血，是打破封印的唯一途徑。”

她們仰起頭，天上漆黑一片，白天卻和黑夜無異，定睛一看，哪是普通的烏雲，那是天族的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