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渡劫凡事5

第23章 渡劫凡事5

周承道:“他與孟鄒出使恭城了,大致下個月就能回來。鐘離,你如今身子可還好?”

“還好,已經痊愈,多謝主公關懷。”

“應當的。”周承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多為感慨,道,“還好,還好我沒有失去你這個戰神。”

周承一直給鐘離嬰的待遇很好,也給足了尊重,于公來說,他是一個好主公。若不是有桑忻在中間,或許鐘離嬰和周承會交知更深。

經上次諸多風險的一役,周承和蕭望都默契地暫時歇戰,不與對方正面對上,而是吞并其他周圍的勢力,擴大自己。

他們都在等待一個時機,能把對方一舉殲滅的好時機。

桑忻不在,周承和鐘離嬰除了公事上是好君臣,私下裏的交往也多了起來,兩人關系也慢慢變得更像是朋友。

但兩人的關系都不能像他們分別與桑忻的關系那般親密。

回到并州的這一個多月來,周承沒讓鐘離嬰去做什麽,反而因為鐘離嬰大病剛愈,放了他一個多月的假。

鐘離嬰面上看似依舊與以往一樣,性情飛揚,與各位同僚愛說愛笑,但私下裏卻變得沉默寡言。那件事在他心中始終是一根刺。

今夜的月亮分外羞赧,總是躲在厚厚的雲層裏,鐘離嬰與同僚們在酒樓門口拜別後,就搖搖晃晃地往自家宅子方向而去。

周承雖未稱帝,但并州是他的發源之地,更是他的勢力大本營,能夠分配的地産不少,鐘離嬰就被分了一處還算不錯的住宅。

鐘離嬰醉得不深,意識還算清楚,但總是走不穩,害得謝良在旁邊心驚膽戰地護着,生怕這位戰神将軍不小心就摔個狗吃屎。

一路有驚無險,終于走到家門口不遠處,鐘離嬰朦胧的視線中驀地出現了一盞燈,那燈溫暖明亮,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的腳步停頓,怔怔地望着那盞燈,也望着執着燈的白衣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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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桑忻的那般,他幾乎移不開眼睛。

這時月亮從雲中露出了出來,月光毫不吝啬地籠在那人的身上,眉眼如畫,清冷如仙。

“桑先生!您回來了!”謝良驚喜道。

桑忻看着鐘離嬰,淡淡地應了一聲。

謝良突然出聲,鐘離嬰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鐘離嬰收回目光,狀若波瀾不驚地走過去,原本想直接掠過他走,結果正巧在跨門欄的時候,絆了絆,險些摔了一跤。

桑忻将他拉住。

謝良收回原本想接住鐘離嬰的手,桑忻道:“你先回去吧,我送他回房。”

謝良:“好。”

鐘離嬰抽出自己的胳膊,道:“我能自己走。”

“方才差點摔了。”桑忻道。

鐘離嬰不語,自顧自地走了。桑忻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隐隐約約間,鐘離嬰似乎聞到了一股藥味。

他又生病了?鐘離嬰心想,一副病弱文骨,偏偏要忙着天下事,将天下蒼生扛在肩上。

鐘離嬰踹開房門,走了進去,不管不顧地就攤到了床榻上。他想就這樣睡過去,不要再想這個病秧子的事情。

可病秧子不如他的願,一廂情願地要照顧他,讓人打了水來,帕子浸濕了水,要給他擦臉。

“滾開。”鐘離嬰揮開他的手。

桑忻頓了頓,按住他的手,繼續給他擦臉,道:“喝醉了酒,脾氣也大了。”

病秧子的力氣沒多大,鐘離嬰輕而易舉就能重新把他的手揮開,但鐘離嬰沒有,他累了。

鐘離嬰閉着眼睛,任由病秧子幫他擦臉,病秧子傾過身來時,那藥味更加明顯了。

“又吃藥了?”鐘離嬰問。

“嗯。前陣子染了風寒。”

“那你還來找我,是想讓我也染了風寒?”鐘離嬰掀開長睫,帶着冷笑。

桑忻的動作停住,似乎有些無措,他低聲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鐘離嬰恨恨地盯着他,眼中有着無限的怨恨,又有着萬般的無奈和酸楚。

桑忻避開他的目光,去重新搓洗帕子,又來給他擦手,鐘離嬰握住他的手,咬着牙道:“我真的欠了你的,桑忻。”

“阿嬰。你沒欠我的。”

“那就是你欠我的。”鐘離嬰坐了起來,湊近他,撲了他滿臉酒氣,“記得下輩子還。”

“你醉了。”桑忻判斷道。

鐘離嬰死死地盯着他,圈住他的手掌收緊,驀地他心裏一跳,詫異道:“怎麽瘦了這麽多?”

桑忻不答,而是道:“阿嬰,你醉了,早些休息。明日我再來找你。”

“怎麽瘦了這麽多?嗯?”或許是酒意上頭,鐘離嬰有些不管不顧地抱住了他,懷裏的人瘦得仿若随時會被他捏碎。

“阿嬰……”桑忻的聲音有了幾分波動。

鐘離嬰的鼻尖抵着他的,這般近距離地凝望着他,心裏翻湧着許多複雜酸澀的情緒。

“太瘦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好好照顧自己……別總是,為了他,不顧自己的身體。”連鐘離嬰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心情說出的這話,只覺得難受,“是不是我不在,沒人管得了你了……周承不值得,他還讓你去做事……”

“阿嬰,”桑忻笑了笑,“別說胡話了,來,躺下,早點睡。”

鐘離嬰不聽,撫上他的臉龐,委屈漫上眼眸,他想控訴桑忻終究是選了周承沒選他,他想生氣,可懷裏的人如此伶仃,他竟然就不忍心了。

他想幹脆就不喜歡他了的,可這顆心卻不由得他自己。

桑忻抿了抿唇,呼出的熱氣拂過鐘離嬰的唇瓣,令他麻麻癢癢,醉意攀上原就迷離的心思。

“桑忻。”

“怎麽了?”

“我……”鐘離嬰的視線落到他的唇上,唇形很漂亮,但大致是因為體弱多病的緣故,那唇色要更淺淡一些,可依然能讓他意亂情迷。

鐘離嬰頭腦發熱,忽地吻上那淺淡的唇,桑忻好像是被他突然的行動吓到了,沒有及時做出反應,讓鐘離嬰更是貪婪汲取,舌尖濕漉漉地掃過他的唇縫。

桑忻突然驚醒,用力地把他推開,驚慌地站了起來,後退了好幾步。

寂靜的屋裏,兩人都沒有說話,鐘離嬰垂着眸,沒敢看桑忻,怕他露出嫌惡的表情來。

太安靜了,安靜到他能清楚地聽到兩道急促的呼吸聲。一道是桑忻的,一道是自己的。

過了好一會兒,桑忻的呼吸聲平穩了下來,他的嗓音微啞:“阿嬰,你醉了。早點歇息。”

鐘離嬰擡起眼皮,就瞧見桑忻抹了抹嘴唇,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開,像是落荒而逃。

第二日,鐘離嬰與其他人一齊來到周承的住處,商談有關下一步行進的作戰計劃。

桑忻坐在周承的身邊,臉色依舊是波瀾不驚,看見鐘離嬰也是神情淡淡,似乎昨晚的事情并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只有鐘離嬰耿耿于懷,夜不成寐。

散會後,鐘離嬰刻意拖到最後,等着桑忻一起走。桑忻倒也沒有躲,自然而然地同他一道走。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鐘離嬰還沒想出該說什麽,桑忻就停下腳步,對他說:“阿嬰,昨日你喝得太多了,下次別喝這麽多了,容易誤事。”

鐘離嬰一怔,他知道這是桑忻在警醒和拒絕他。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不要對他有別的心思,他就當做是鐘離嬰喝醉了。

鐘離嬰笑了,眼底帶着苦澀和自嘲,他點了點頭說:“好,以後都不喝酒了。喝酒誤事。”

桑忻錯開他的視線,低低“嗯”了一聲。

“桑先生留步!”周承的近衛跑了過來。

“何事?”

“桑先生,主公有請。”近衛朝兩人行了禮。

鐘離嬰維持着笑容,道:“那我就先走了。”

桑忻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說什麽。

近衛道:“将軍慢走。”又對桑忻道,“桑先生請。”

鐘離嬰微微颔首,腰背挺直,狀若潇灑地離去。他知道桑忻在看着他,所以他不能露一點怯,不能不灑脫。

“桑先生?”

“這就去。”

周承打算在秋後就對蕭望發起總攻,故而近日周承少不了将鐘離嬰等人叫來商讨戰事相關部署。

即便走到夏季尾巴,天氣仍舊炎炎,讓人不由得心生煩躁。

鐘離嬰拿着一個木桶,木桶裏冰着一個西瓜,這是瓜農給他送的,很是甜脆爽口,他便拿了過來,私心想讓桑忻也嘗嘗。

自那日之後,鐘離嬰有好一段時間沒獨自見桑忻,兩人見面總是有周承在場。兩人的相處看似與往日一樣,但鐘離嬰知道,有些東西變了。

鐘離嬰有些不甘心,就算不能做有情人,他也想恢複以前和桑忻那般的關系。

繞過回廊,鐘離嬰輕車熟路地走去周承的書房,在門口時,他努力地勾起一個笑,舉起西瓜,正想說話,話語卻戛然而止。

桑忻正趴伏在周承的書案上,而周承則是坐在旁邊,一手握着書卷看着,一手熟稔地給桑忻扇扇子,姿态親密又自然。

周承豎起食指抵唇,示意鐘離嬰小聲些,以防吵到了正在睡覺的桑忻。

鐘離嬰就像意外闖入有情人恩愛相處時的小醜,喉嚨澀然,卻還要維持着體面的笑容,颔了颔首。

桑忻沒讓兩人等多久,很快就醒了,醒來後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周承桌邊睡着了,連忙站起來告罪。

周承自然是擺手說無妨,還說桑忻是為了他才這麽累,他哪裏忍心責怪雲雲。

桑忻扶額,不經意一瞥,才看見了站在下方側邊的鐘離嬰,兩人對視了一瞬,鐘離嬰便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沒再看他。

那冰爽的西瓜,後來被一群同僚分了去。

時間白駒過隙,夏日匆匆而過,秋風将翠綠染成枯黃,院中的桂花彌漫着香甜的氣息。但鐘離嬰沒有空欣賞。

戰事臨近,最忙的莫過于是作為主将的鐘離嬰。

也因為太過忙碌,鐘離嬰也很少想起那些令人不虞的心事,與桑忻的每次見面,不是在沙盤推演,就是在商議戰事部署。

橘黃溫柔的夕陽将天空染盡,一聲長嘶的馬鳴響徹天際,鐘離嬰拉緊缰繩,才堪堪将高大威猛的白馬勒停。

他着一身玄黑铠甲坐在高大白馬上,英姿飒爽,意氣風發,俊秀非凡的臉上帶着一股冷冽威嚴之氣,正垂着眸冷睨着面前的美麗女子。

“你來做什麽?”

“我聽聞将軍明日要出征了,特來給将軍送平安符。”女子眼含羞怯愛慕地望着他。

“本将軍不信神,你且回去吧。”鐘離嬰淡漠道,“軍營危險,也不是你等閑人能進的,誰帶你來的?”

“将軍,這個平安符是我步行萬壽山三千階梯求來的,奴只是擔心将軍,這是奴的一番心意,還請您收下。”

“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不需要。來人,帶沈姑娘出去。”

鐘離嬰說完,就有人過來把這個姑娘帶走了。鐘離嬰調轉馬頭,往自己的營帳行去,卻在調轉方向時,瞧見了桑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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