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噩夢

噩夢

夏油傑做了一個夢。

灰黑色的夢裏，有無數扭曲的黑白色剪影圍繞着他無聲的打轉，一圈又一圈，如同沿着鐘表轉動的指針。

它們黑洞洞的眼睛從四面八方凝視着他，無處不在。

在它們的注視下，他的一切秘密似乎都無處可藏，那些不可告人的東西以最赤'裸的狀态被人觀摩，那些珍重的心意被用最輕蔑的方式肆意點評。

別看了……

他的痛苦似乎給了夢境力量，四周的溫度逐漸升高，升騰的霧氣遮掩了視線——他總算是看不見了。

如冰淇淋般融化的建築圍困住他，它們如同滴落的蠟油，從高處緩慢的流向低處，最終彙聚在夏油傑周圍，蠕動着淹沒了他的身體。

尖銳痛苦的哀嚎聲從四周傳來，那聲音雜亂不堪，如同被指甲不停劃拉的玻璃般刺耳。

似是這世間萬人苦痛的結合體。

別聽了……

他試着挪動身體，但被蠟油束縛住的四肢将他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鼻腔裏灌入熾熱粘稠的液體，然後凝固堵塞住他的五感，像是一只被封在琥珀裏的昆蟲标本。

他終于聽不到了。

是他的錯！

世界寂靜但靈魂不死，那內心的恨意如野草般瘋漲，那滔天的怨念令這顆“琥珀”迅速染上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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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錯誤的，再仔細想想。

有誰在腦中反駁“他”的結論，是誰呢？

不知道。

夢中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扭曲的，他看不到聽不到也想不到。

是——「你」的錯啊。

正确的

他的腦子裏怎麽會有別人的聲音呢？這個人當然是“我”啊。

是我的錯。

對啊，這就是真，這就是實，他的想法是正确的，這夢境裏所有的苦痛都來自于他。

一切都是「夏油傑」的錯

不……別想了……

靈魂沉入死寂的深海，他在這片連光都透不進來的海中沉溺。

醒過來……

有誰的聲音穿過苦痛的夢境。

是誰呢？

這是他的夢，夢裏當然有且只有［夏油傑］啊。

不想醒來，好痛苦……為何還要呼喚我呢？

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

若是這苦難如影随形，若是這疼痛附骨如蛆。

可否讓他與這夢境一起陷入永恒的寂靜？

醒過來……

但我還不能就這樣……不能什麽？想不起來啊，但我還有事情去做。

他不能就這樣離開。

耀眼的光劈開深淵，他終于停止了下墜。

“快點醒過來啊傑！！”五條悟焦急的搖晃着呼吸急促的夏油傑。

睡夢中的人困難的睜開眼，眼皮沉重得像是塗了水泥。

夏油傑看着眼前那道模糊的白色身影，恍惚的伸手撫上對方的臉頰。

“傑？”

悟在焦慮嗎？悟在害怕嗎？為什麽？為什麽要露出這種表情呢？你明明不适合這種表情，它不該出現在你臉上。

OOC了呢，悟……

這個模拟正常世界的空間似乎格外喜愛盛夏的晴天，下午的太陽照在夏油傑的臉上，亮的有點刺眼。

還沒回過神的夏油傑迷迷糊糊的收回手，他擡起手臂擋住太陽，撐着床緩緩坐起來，靠在床頭放空了半晌才徹底清醒過來。

“悟？怎麽了？”

剛起床的聲音有些嘶啞，夏油傑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緩解了那股火燒喉嚨般的幹渴。

“傑做噩夢了嗎？我叫了你好多聲都沒醒。”

何止是好多聲，夏油傑再不起五條悟都要考慮拿無量空處刺激夏油傑醒過來了。

還好他堅持要和傑一起睡，不然還不知道這人夢裏也不安寧。

五條悟在感知到身旁的人呼吸和心跳頻率明顯急促後就醒了。

那聲音響得，他都懷疑夏油傑能在夢裏心髒驟停直接休克去世。

“夢？我做夢了？”

夏油傑大腦一片空白，他頭痛欲裂的揉了揉太陽穴，卻摸到了滿手的冷汗。

他剛才是在睡覺？

對啊……他是在補覺來着。

夏油傑恍惚的想起了睡着前發生了什麽，在兩人洗完澡吃完遲來的早飯後，便決定補一覺養好狀态以應付明天的副本。

不過兩人在睡覺場地上發生了争執，夏油傑為五條悟整理出了客卧，但五條悟堅持要和夏油傑一起睡，美其名曰培養默契為以後的戰鬥做鋪墊。

不得不說五條悟真是越來越離譜了，誰家默契是在床上培養的啊？！

“确實是一個噩夢。”

夢裏的一切夏油傑已經記不清了，但那扭曲的、窒息的的恨意仍在他的腦海中停留。

好疼……

明明身體上沒有任何傷口，但卻疼得難以呼吸。

“傑要抱抱嗎？”

五條悟張開了雙臂，認真的看着夏油傑，沒有一點玩笑打趣的樣子。

“什麽？”

夏油傑懷疑自己聽岔了，明明按照人設應該是大肆嘲笑他：傑都多大人了居然還會被噩夢吓到才對。

誰說五條悟幹什麽都不會OOC來着？他現在不就挺不五條悟的嘛？

“做噩夢的話抱抱就好了，擁抱可以讓痛痛飛哦！”

五條悟笑了笑，撲上來結結實實的擁住夏油傑，頭靠在他的肩頸處蹭了蹭。

“噗呲。”夏油傑沒忍住笑，“誰告訴你的？”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悟到底是怎麽想到用這種充滿童真的話安慰人的？

“我看那些吃甜品的小朋友是這樣說的啦，怎麽樣？管用嗎？”

埋在夏油傑身上的五條悟隐蔽的露出一抹笑容，真是的，這不是能笑出來的嗎？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傑。

“啊……很管用。謝謝你，悟。”溫熱的體溫順着這個親密的擁抱傳遞到他發冷的身體。

好溫暖……不想放開。

“哼哼，傑可是My one and only呢，可以多依靠一下身為摯友的我哦！”

我的唯一……嗎？

這可是你說的啊，悟。

夏油傑低垂着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晦暗，額前的劉海灑下一片陰影。

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後悔了。

“好。”

夏油傑伸手緊緊的擁住五條悟的腰身，似是要将人砌進血肉。

他與那漫長的孤寂相伴太久了，久到快忘了人間煙火的模樣，悟的出現就像無盡海中出現的燈塔。

是你先招惹我的……

不久前那信誓旦旦的遠離念頭在此刻成了笑話，怯懦的私欲蓋過理智，猶如溺水者抓住浮木，難以放手。

如果未曾遇見，他也許還能回去平凡的渡過枯燥的一生，但現在，看見光的人又怎能容忍黑暗。

悟不知道嗎……太溫柔的話，只會讓貪得無厭的人得寸進尺啊。

“等會出去吃晚飯吧，我還沒逛過這裏呢，有點好奇。”

覺得宅太久容易emo，五條悟決定拉夏油傑一起出去走走，免得他繼續在角落裏當陰暗的蘑菇。

別看灰界只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但街頭的風景還是不錯的。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在灰界揚名了，出去估計會被人行注目禮，但兩人無視別人視線的能力都如火純青，倒是不會不自在。

“好，悟也遮一下眼睛吧，一直這樣很累吧？想要用什麽作為束縛載體？”夏油傑克制的松開環抱着腰身的手，将商城打開。

“唔……還是墨鏡吧。”

眼罩雖然方便，但傑果然還是更習慣他戴墨鏡的樣子吧？多看看熟悉的說不定能恢複記憶呢。

嘶，好像恢複記憶也不太妙诶，現在這樣的傑那麽好說話好欺負，多難得啊，還是晚點恢複記憶吧。

繃帶的話每天都要纏好幾遍太麻煩了，什麽時候有空了再讓傑給他當苦力，反正現在的傑幾乎不會拒絕他的請求。

叮咚

系統的提示音響起，夏油傑打開好友消息，點開了那道紅點。

他的好友欄裏只有不到二十個人，基本都是剛來那一會加的同為新人的召贖者。

那時候他對人性還抱有濾鏡，畢竟他那個世界真的是好人遍地走，你要是對別人說餓了沒錢吃飯，十個路人有八個都會給你買碗吃的。

後來夏油傑清楚了召贖者是什麽人後就沒有加過好友了，但也懶得删這些好友，便一直沒動。

但現在一看，其中将近三分之二的頭像都變成了灰黑色——他們已經永久的“下線”了。

［二道販子：浮圖大佬，真的不考慮和您的伴侶一起加入我們的公會嗎？福利絕對是頂級的！］

這個人在他之前被追殺的時候看不過去幫了幾次忙，夏油傑對他倒是沒有那麽冷酷無情。

［別再問了，沒興趣］

夏油傑沒有反駁對面伴侶的說辭，反正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別說五條悟的性取向是什麽，就算是根鋼筋他也得強行掰彎。

現在就算是真夏油傑跳起來詐屍，他也能再把他塞進墳裏。

你的摯友fine，下一秒mine，反正你失去的只是生命，我失去的可是老婆啊！

［那您是否能帶我們小隊過一次新的四級本呢？價格絕對不會低的！找到的秘藏物也會全部給您絕不私藏，而且小隊成員裏沒有贖罪玩家，絕對沒幹過啥大惡事］

贖罪玩家是衆人對非正義和非自衛殺人的召贖者的稱呼。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對面也知道夏油傑讨厭什麽。

耶，傑哥先心動了，教祖給大家表演一波我綠我自己

得快點拆伏筆了，時間久了我要給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