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開學後楊老師便把小溪調進了鹿淑麗為首的102，宿管阿姨的正對面，這個宿舍加上小溪只有六個人。住進這個宿舍之後小溪才發現所謂的“好生”與“差生”之間到底有多麽大的差別，每天早晨五點半就起床舉着小手電在被窩裏看書，而此時小溪睡得正香；每天晚上熄燈後，大家再次舉起小手電複習到十一點半，此時小溪早就進入夢鄉……

盡管心裏有千百萬個不願意，但是在大環境的肅殺之意下，在楊老師有意無意的暗示之下，小溪最終還是被迫加入了這個行列，可她看的可不是什麽教科書，而是世界名畫賞析。

102裏很少會出現歡聲笑語，大部分人都是急匆匆的，吃飯、上廁所都在趕時間，甚至有人為了節省時間連澡都不洗，這讓小溪無法忍受，也無法認同，她不敢想象高三時的生活，那将是怎樣恐怖的一段生活啊！她開始懷念在108裏無憂無慮的日子，以至于每天下晚自習都要去坐一會兒，直到熄燈再回去睡覺。

以前小溪只知道學畫畫很費錢，但不知道究竟有多費錢，進到畫室已經兩個月，現在她已經有了深刻體會，不是突如其來花掉一大筆，像是割掉身上的一塊肉，而是細水長流，花錢細無聲，等你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花出去一大筆。

一支三菱鉛筆三塊五、一塊櫻花橡皮五塊、一盒果凍顏料四塊、一罐丙烯顏料十六塊，每次買并不覺得貴，可自從每天都要抽出時間去畫室之後這些消耗極快，一兩天就要去文體店補充一下裝備，每次月底算賬都會疼得小溪龇牙咧嘴，現在她是文體店的超級VIP會員。但高消費下的進步也尤為明顯，姚老師很嚴格，嚴格起來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小溪筆速慢的毛病還沒有完全改掉，幾乎每天都要被她罵，有時甚至還要挨板子，姚老師說：“就你這速度，監考老師等你畫完孩子都生下來了！”

初三考試在即，小溪也跟着他們沖刺，除了顏料消耗急劇增加之外，身體負荷也在成倍增長，一天下來，不是腰酸就是背痛，好在她熱愛這件事，所以倒不覺得是種折磨。

晚自習結束後良久，偌大的校園裏空無一人，只有慘白的地燈和路燈仍奮戰在黑夜中放射光芒，小溪揉着發酸的胳膊走回宿舍看着這一盞盞燈光，想着姚老師說的光影結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現在似乎陷入到一種魔怔當中，看到什麽都要想一下怎樣才能把它完美地呈現出來。至于洗漱，別人都奔跑回宿舍搶占有利地形，她卻不慌不忙，她最讨厭的就是排隊，一道菜哪怕再好吃，只要排隊人多，她都會果斷放棄。

距小溪不遠處的籃球場，高志宇和羅佳寧正玩着籃球，高志宇一個三步上籃把球送入籃筐，對羅佳寧說：“無論怎麽樣，我覺得你都有必要和她好好談一談，是她傷害了你也好，還是她對不起你也罷，你們這麽多年的友誼總不能說斷就斷了吧？”

羅佳寧仍然沒有說話，拿到球站在三分線外，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它扔向籃筐，可還沒越過罰球線便已墜落在地。

“真搞不懂你們女生，一句話就能腦補出五十級電視連續劇，明明很簡單的事卻搞得這麽複雜。”

小溪在長椅上呆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向宿舍樓，扭頭看到另一條路上走來的羅佳寧，兩人的目光在昏黃的路燈下碰撞在一起，兩人相隔不遠，但小溪卻仿佛和她隔着萬水千山，她以為這次又會是勉強笑一下便各自轉身，但她轉身要走時，羅佳寧叫住了她。

“小溪……我……有話跟你說！”

“嗯，那就一起坐一會兒吧。”

兩人坐在長椅上，望向夜幕中的校園，教學樓裏的燈光一盞盞熄滅，整個世界再次變得空曠起來，只剩蟲鳴。

“你最近怎麽樣？”

Advertisement

“還好吧，你呢？”

“我啊，很忙，總感覺時間不夠用，既不能落下文化課，又得抽出時間去畫室，每天都累得要死，腰酸背痛腿抽筋，像是上了年紀。”

“該休息時也是要休息的。”

“我這還算好的，初三的畢業生就要藝考了，正在沖刺，每天要畫到十一二點，将來我可不想這樣，太恐怖了！每天都睡不夠……”

“小溪！我……對不起！”

羅佳寧突然打斷小溪，鼻尖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小溪很少看到她哭泣的模樣，印象裏羅佳寧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無論什麽事都能微笑着面對，可是今天，小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幹嘛突然這麽說？”

“去年，王麗娟要打你的時候我知道，可是我不敢告訴你，從那以後我很怕見到你，只要見到你我就……我就……你能原諒我嗎？真的對不起！”

“你說這個啊，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早就忘記那事兒了，你不用自責，即便你告訴我又能怎樣呢？”

“你真的不怪我嗎？”

“不怪你，真的！當時的我們改變不了任何事，再說了，高志宇和林恒已經替我報仇了，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我們還是好姐妹！”

“謝謝你，小溪……嗚嗚嗚……”

“好了，別哭了，我從來沒怪過你。”

回到宿舍後，小溪的心情很複雜，心裏亂亂的，她欺騙了羅佳寧，怎麽可能忘記？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也或許她只是生自己的氣，每當想起那件事總會覺得憤怒，她不知道自己忘記這件事還需要多久，在這個世界上，她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大師姐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了，在大環境下，宿舍裏這些所謂的“差生”也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學業上，但是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安慰自己，也安慰家人。

“唉！我就不是個讀書的命，一看書就犯困，比安眠藥還管用……你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太累了，整條胳膊都不是我的了。”

“你那只能算是活動筋骨，你能有她們幾個慘？整天盯着手機眼睛都快瞎了……對了，陳潔儀，鎖門！拉窗簾！貼報紙！大家都餓了吧？今天姐給你們改善改善夥食！”

大師姐說着從床底下掏出一樣東西，小溪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是酒精爐，宿舍中頓時傳出一陣歡呼，又在瞬間收住了嘈雜，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在訴說着喜悅和興奮，在衆人期待的眼神當中，大師姐再次從床底掏出一包包蔬菜，當然還少不了小溪最愛的肉。

“這……小心被查到！”

“今天晚上你就跟着我們做一回壞學生吧。”

酒精爐很小，爐子上面的鍋更小，只有十來公分，倒上半鍋開水，很快便冒出了熱騰騰的氣泡，這個時間大家都餓了，七手八腳地把菜放進鍋裏，直到冒出鍋沿好大一截兒，把大師姐氣得說不出話。

鍋裏只加了少許鹽，味道并不如何美味，不過小溪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從櫃子裏翻出一樣東西，得意洋洋地拿在衆人面前走了一圈，于是大家的眼神中再次放射出光芒，小溪拿的是一包調料醬。

“可以啊，你怎麽什麽都有？”

“上次咱們去吃火鍋剩了一包，我怕浪費，就帶回來了。”

一包調料醬只是一人份兒，八個人分掉也只是飯盒中加了一絲顏色，不過沒人理會這些，八雙筷子同時伸進鍋裏的盛況自然誰也夾不出來東西，衆人再次鬧做一團。小溪當然也加入了戰局，一半的身體是對美食的渴望，一半的身體是時刻擔心被抓到後的慘狀，這種偷偷摸摸強烈刺激着她的心髒。

“從我筷子裏夾，大師姐你過分了啊！”

“陳潔儀！吃那麽多你不減肥了？”

“那肉是我的！我的！不要動我的肉！”

“小溪，熄燈了，你該回你宿舍了。”

“偏不！等我吃完了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