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個……

那個……

孩子們救下來之後,被解放軍同志背着回部隊駐地。

蘇月禾緊跟在他們身邊,她和梁正烽隔得挺遠,也沒機會跟他說話。

等到了駐地,有吉普車來接他們去部隊醫院。

蘇月禾回頭看去……

梁正烽在操場邊跟一個看着像領導的人說話,他好像還有其他任務要忙。

果然,他走過來,對蘇月禾道:“讓孩子們先去醫院檢查,如果沒問題,晚點老李會派車送你們回去。”

蘇月禾忙點頭:“今天幸好遇到了你們,幫我跟大夥兒說聲謝謝。”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那個,蘇月禾同志,我這邊有緊急任務要處理,可能沒辦法送你們。我們……”梁正烽眼神灼灼,“我們星期天見。”

蘇月禾心怦然跳躍着,她猜梁正烽可能不知道,她家的要求,目前這個情況,她是不會外嫁的。

就算這個人,她再喜歡,她也不會。

不如趁今天的機會跟梁正烽說清楚,如果只是誤會,那他可以趁着這幾天好好再考慮一下。

——只要你願意入贅,我肯定會對你好!

蘇月禾喉嚨有點幹,她緊張了:“梁正烽同志……咳,我們……我們家的條件,您知道嗎?”

因為怕旁邊的人聽見,她的聲音很小,她生怕他沒聽清,正想再說一遍的時候,梁正烽點頭道:“邱姐跟我說了。”

“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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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蘇月禾很意外,她有點不太敢相信地确認:“以後那個……孩子跟我家姓的。”

她聲音很低,輕輕的,撓着他的心,他确定:“孩子跟你姓。”

梁正烽一本正經地說完,蘇月禾才反應過來,她臉刷一下又紅了,怎麽就談起生孩子的事了呢。

不過他願意入贅,這事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雖然蘇月禾很讨厭三嬸,但三嬸說的話非常現實,這個社會有幾個條件好的男人願意入贅呢?

所以她一直不敢有過高的期待。

蘇月禾想問為什麽,但顯然現在不是合适的時間,也不是合适的地點。

遠處那位領導喊了一聲:“小梁!”

蘇月禾知道他有任務,忙道:“你快去吧,領導叫你呢。”

“你快上車,遇到麻煩,可以直接找老李。我先忙。”梁正烽給她行了個軍禮後,離開了。

蘇月禾看着梁正烽大踏步走遠,她也趕緊上了吉普車,和樹娃他們趕往醫院。

先到醫院的毛娃已經做了檢查,他腿部擦傷沒有太大問題。

而幺妹狀态也很好,幺妹左腿被劃傷,在醫院縫了五針,不用住院,醫生開了點消炎藥給她帶回去就行。

老李确認孩子們都沒事後,也有任務先離開了,後面是三個士兵從食堂打來了六盒飯菜。

其中一個老練點的,笑道:“連長讓我們送過來的,你們快吃吧。”

連長?蘇月禾以為說的是梁正烽。

差距有點大,蘇月禾有些惆悵,這還能把他“娶”進門嗎?

*

孩子們一陣風卷雲襲,狼吞虎咽,吃得飽飽的,才準備坐車回家。

一輛小皮卡,除了司機和送他們的士兵外,把他們六個全都塞進去了,蘇月禾的背簍槍/支,則放到了車鬥裏。

孩子們第一次坐車很興奮,可山路不好走,走到半路,就倒下了一大片,暈車的暈車,嘔吐的嘔吐。

從雁北軍營出發,需要繞過青城縣縣城,再往大雁山公社而來。

距離不算遠,就是公路有點繞,從下午六點出發,回到公社已經将近七點半。

蘇月禾在車上睡了一覺,一睜眼,已經回到大雁山公社。

家長們在雁南大隊書記莫千軍和嶺下生産隊隊長趙大福的帶領下,早等在公社辦公室門口,等車停下,大家都湧過來。

“毛娃!毛娃!”梅嫂子目光鎖定兒子後,她馬上看到了蘇月禾:“哎喲!蘇禾!”

“蘇禾!你怎麽在車上?是你找到娃兒的?”

“喜娃!”

莊順蘭也擠過來了,她剛才聽見大家在喊蘇禾的名字,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叫的比平時都要親熱:“大妹兒!幺妹兒!”

各家都力所能及,帶了好吃的來,要感謝解放軍同志的幫忙。

不過司機和士兵都不肯收,不收群衆一針一線,是他們的原則,把人安全送到,就往回趕了。

趙大福走前來問月禾情況,蘇月禾把經過簡單說了,梅嫂子和趙二福等都感嘆,沒想到是蘇禾跟解放軍一起,把娃救了下來。

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打罵孩子,只有郝愛娣例外,她擰蘇柏樹的手臂,疼得樹娃哇哇哭。

梅嫂子看不過眼,阻止道:“別打了,能回來就好。”

趙大福也勸:“回到家,好好洗澡睡覺,等他們睡醒了,再教育。”

郝愛娣:“不打他不知道疼,不知道什麽地方危險,什麽地方不能去!”

說着,她又打了蘇柏樹幾下。

蘇老三也就看着,任由她打兒子。

大家見勸不動,也就不管了,都張羅着,早點回村。

蘇月禾從背簍裏拿出幺妹的軍綠色斜跨書包,走到郝愛娣面前。

郝愛娣以為蘇月禾也是來勸架的,她不理會蘇月禾,抄起手上的竹鞭,打的更狠了。

從書包裏摸出一紮已經有些蔫的藥藤,蘇月禾把藥藤怼在郝愛娣的面前:“三嬸,你要的七葉一枝花,能換多少糖?”

郝愛娣臉色瞬間僵住,她怕別人聽見,忙小聲道:“你給爺爺嘛,給我做啥子?”

“不是你急着要,讓我幺妹去給你找的嗎?”蘇月禾提高了音調,旁邊的人馬上被吸引過來。

“怎麽了?”

郝愛娣忙開脫:“我沒說急着要,我是說如果有,在路上看到了,幫我拔回來……”

蘇月禾:“三嬸,我三叔也算是個老醫生了,七葉一枝花長在深山裏,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放學路上如果能找到,你不讓蘇柏松蘇柏樹給你找,花錢買糖讓我幺妹找?可能嗎?”

莊順蘭背着幺妹走過來:“郝愛娣!是你讓我幺妹去給你找七葉一枝花?這七葉一枝花,不進大雁山找,你能找到?”

郝愛娣重複了一遍:“我以為路上就有,所以才讓你家蘇月紅放學路上幫忙找找。”

大家都圍攏過來,有打着手電筒,有舉着煤油燈,問是怎麽回事?

郝愛娣還在裝無辜,別人問她,她只一味撇清關系:“跟我有什麽關系?”

蘇月禾輕輕拍了拍幺妹的背:“幺妹,三嬸怎麽跟你說的,你跟大家說?”

幺妹趴在老媽身上,整個人蔫蔫的,但說話思路卻不含糊:“三嬸說,她娘家親戚背上長了大濃瘡,讓我幫忙去大雁山找一些七葉一枝花回來,如果找到了,一棵草藥換一顆糖。”

站在一旁的喜娃也從書包裏掏出一小劄的七葉一枝花,“蘇月紅說她三嬸着急要七葉一枝花,一棵草藥能換一個糖,我們都想吃糖嘛,就一起去大雁山找。路上遇到樹娃,他聽說七葉一枝花可以換糖,也要跟着去采藥。”

蘇月禾:“所以,三嬸你親戚需要七葉一枝花,你沒跟其他人說,就只跟我幺妹說了?而且還告訴她要去大雁山采!你哪怕跟我三妹四妹說我都可以理解,你為什麽找我最瘦最小的幺妹?”

莊順蘭開始罵了:“大雁山我們普通大人都不敢去,郝愛娣你讓我幺妹兒去給你采藥?你怎麽不讓你的兒子女兒去?你這是誠心害人!”

“是啊!不該找這麽小的娃兒去。”

“才十歲,你找她去?”

郝愛娣看見這麽多人圍着,她多少有些慌張:“我就随口這麽一說,又沒有非要誰去采藥。出了事,怎麽就怨我呢?我們家樹娃不也去了嘛?”

莊順蘭指着她鼻子罵:“那是老天有眼,老天在警告你,幹壞心腸的事,是要遭報應的!”

郝愛娣不承認:“我說了,我不是誠心的!”

蘇月禾在路上就已經厘清楚這件事了,她道:“你就是誠心的!前幾天因為宅基地和給我爸頂班的事,你們跟我們吵架,你是覺得自家吃虧了,所以故意陷害我幺妹!讓她一個小孩子去大雁山給你找藥,你怎麽這麽喪良心呢?村裏人都知道大雁山危險,你會不知道?你只是沒想到,你兒子也會一起去。”

郝愛娣堅決不認:“我真是随口跟你妹這麽一說,我沒想到她會去。”

“那就是你承認,是你讓我幺妹去大雁山找七葉一枝花的,是不是?”

“你別再說你是随口一說的。我妹不見了,你沒事人一樣,還故意引導大家去河邊找。直到你知道蘇柏樹也丢了,才跟大家說,孩子們可能進山采藥去了。你當時怎麽說的,你說孩子們采藥是要跟我爺爺換糖吃!你為什麽要讓我爺爺來替你背黑鍋?你為什麽不敢直接承認是你讓我妹去大雁山采藥的?你心虛什麽?”

“如果你不是有陰謀有算計,你為什麽心虛?如果你不是心虛,剛才我把七葉一枝花給你,你就應該直接給我糖啊,還往我爺爺身上扯,你是什麽居心,大家會想不明白嗎?”

郝愛娣被蘇月禾怼得無言以對,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梅嫂子跟二福嬸子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連連搖頭,大家都認為蘇月禾說的情況八九不離十就是真的。

“郝愛娣!我家毛娃要真出事了,我跟你拼命!”

“大人吵架也好,打架也好,都不要牽連無辜的娃兒……”

“是嘛!”

莊順蘭要不是背着幺妹,她非把郝愛娣的皮扒了不可,她狠狠罵道:“狗日的!砍腦殼喪良心的東西!”

趙大福趙二福等人都看向蘇老三,這事怎麽收場?蘇老三得要表個态才對!

蘇老三剛才還可能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不可能不知道怎麽回事了。

他臉上熱辣辣的,甩了他婆娘一個耳光:“媽賣批!你個瓜婆娘!看你做的蠢事!”

郝愛娣毫不示弱開始撒潑:“你做啥子!全村的人合起來欺負我是不是?我都說了,我随口跟娃兒說的,我哪兒知道她真去找啊。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我沒得責任!”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數落。

“你怎麽沒得責任?你這是存心不良!故意害人!”

“這次是娃兒命大!你要是沒有悔改心,你不會有好結果!”

“為啥子這次你家樹娃會跟着大家一起去?老天真長眼睛的,不要不信!”

蘇老三見大家沒有要放過郝愛娣的意思,他佯裝繼續打,結果被嫌棄。

“蘇運榮,你這打的沒勁,應該讓警察來!”

雁南大隊書記莫千軍推着自行車早就想走了,眼看事情要鬧大,他怕真鬧大了影響大隊的聲譽,忙給趙大福遞眼色。

趙大福只好趕緊出聲勸阻:“大家不要在公社門口鬧了,傳到公社領導的耳朵裏,影響不好。既然娃兒們都平安回來咯,這事暫時就這麽算了。郝愛娣你讓一個十歲娃娃給你去大雁山采藥,導致孩子們失蹤,耽誤生産隊的正常生産,你要負相關責任,回去我們生産隊幹部開會商量出一個結果來,看看是扣工分,還是加勞動,好吧?”

莫千軍也催他們:“趕緊回去吧,娃兒們都累了,先回去休息。”

大家見大隊書記和生産隊隊長都怕把事情鬧大,也都不敢再說什麽,這事只能暫且這麽算了

蘇月禾偏不,借着這次機會,她回家要鬧個大的,她要重新分家。

不能就這麽便宜了郝愛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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