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冰雕

冰雕

昆侖之上，有軍事學院，乃崇阿王族建立，崇阿王長子雲翳，少年得志，南征北戰，穩昆侖高遠之邦，固崇阿鼎立之勢，得君行道，任軍事學院之首，向三域擇良，作育英才，故三域軍官概出于此。

——《山川實錄·将軍雲翳》

雲依川和從歡離開之後，姜忘憂開始專注于“心理療法”的學習。

王妃似乎開朗了一些，她很喜歡那只腓，有時候靜靜坐在那裏不說話，卻也只是為了讓腓出來跳舞。

但除去每天的固定對話外，很少主動與姜忘憂談話。

雲依川送她的那只坐騎仍舊沒有馴化成功！

姜忘憂每日為王妃問診、煎藥，馴鳥，補充《山川實錄》的內容，雖然日子很充實，但是這冰天雪地，實在是少了些樂趣。這院子本就孤寒，這片無盡的白，更顯空曠和清冷，這讓在溪野長大的姜忘憂百般不适。

最終征得王妃同意後，姜忘憂開始在院子刻冰雕，那冰雕多是她憑借在書中所見想象所繪，從花鳥魚蟲、到飛禽走獸，見過的沒見過的，她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刻了出來，還拜托北鳶幫她在院子的水車上面挂了白瓷做的風鈴，水車轉動的時候，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那麽吵，卻也多了些生機，整個院子一下活潑了起來。

淩霄苑的院子的景觀，很快傳遍了崇阿王城，不少人偷偷過來爬牆偷看，昔日冷清的淩霄苑一下子多了許多人。

姜忘憂本來擔心會對王妃打擾，不料每到此時王妃都會自己抱了腓回到了屋中，讓姜忘憂準許那些人進來觀看。

姜忘憂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最終同王妃商定，每日有一個時辰讓旁人進來觀看，避免打擾王妃休息。

之後昆侖權貴也效仿在他們的院子裏開始做冰雕，所以每日都會有人上門請教，甚至還請姜忘憂去院中指點。

忘憂才意識到這個民族并非古板，而是沒有被打開。

那一日，又到了開放的時間，卻只來了一位“十四五”歲的孩童，并沒有再見其他人到來。

那孩童也不向姜忘憂問問題，只是在冰雕間跑來跑去，似乎将此地當成了他的游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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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鳶每日這個時候便會來幫忙，這日他來的時候，姜忘憂一改往日的忙碌，正在專心雕刻自己手中的雕塑。

“忘憂姑娘，今日沒有人來嗎？”北鳶好奇。

姜忘憂指指一旁，“就他一個，小孩子！不願意搭理我。”

北鳶瞥了一眼，目光一凜，而後又走進了看，看清來人後，直接單膝跪了下去：“北鳶見過國君。”

姜忘憂手中的刻刀“當”的一下落地！

不錯，來人正是昆侖國主，雲翀！

姜忘憂将人請到會客廳內，王妃青霄得知後，也出來面見。

“青霄不知國主到來，什麽都沒準備，還請國主見諒。”

此刻的青霄一身華服，發髻高高挽起，舉止大方，言語得體，絲毫不像是患了‘郁症’之人。

“王嫂不必客氣，早有耳聞，王嫂在此養病，本該早來探望，但又怕有所叨擾，今日一見，王嫂似乎氣色不錯，原是早該出去走走。這樣王兄也能放下心來。”

剛剛還在那裏玩冰的孩子似乎也一瞬間變成了大人模樣。

“多謝國主惦念，青霄本無大礙，得姜醫師這些天的照顧，這病已是好了一大半了。”

“原來這位姑娘不僅是能工巧匠，竟還擅長醫理？”

姜忘憂應聲道，“忘憂稱不上是能工巧匠，這醫術也只是略知一二。”

“姜忘憂，這名字我記下了。你治好了王妃，又給這院子添了不少景致，讓整個崇阿都增色不少，日後定會好好賞賜于你。”

忘憂肅拜謝恩。

王妃笑道：“那我可就替姜姑娘記下了，日後可是要向國主去讨的。”

“王嫂言笑了，本王會記得自己說下的話。如此，便不打擾了。王嫂休息吧！”

姜忘憂和北鳶将雲翀送至淩霄苑外，已有人和鸾駕在那裏等候。

他并未急着離去，而是确認王妃沒有跟出來，才道：“本王今日到此之事，不必讓王兄知曉。”

他哪裏知道，這兩位根本見不到他的王兄。

他才向他的坐騎走去。

待雲翀乘鳥離去，姜忘憂才道：“我怎麽覺得國主最後的話有些心虛？”

北鳶拽着姜忘憂向院子裏走了走才道：“國主和雲将軍的父親翳王是親生兄弟，由翳王照看長大。幼時對國主管教很嚴厲，是以國主現在仍然對翳王十分尊敬，而今翳王在浮游峰避世，想是不願打擾他吧！”

“避世？翳王很老嗎？”

兒子在碩野從軍，妻子在孤峰生病，弟弟這麽小就擔起一國重任，他卻在避世！

北鳶似乎看出了姜忘憂的不解，他解釋說：“翳王與王妃年紀相仿，年輕時便為崇阿立下赫赫戰功，他曾是昆侖軍事學院的院長，雲将軍、寧少将和現今涼沙城的哈桑王還有三域許多貴族王孫都曾是他的學生。後來他成家之後，便不再任教，國主即位後，他便避世浮游峰了。所以我入學晚未能領受他的教誨。”

講到此處北鳶似乎還有些遺憾。

姜忘憂此刻才問出那個很久就想問的問題：“北鳶，如果一個新人族人願意娶溪野混族人為妻，還有了孩子，那是不是證明他非常愛她。”

北鳶聽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有些羞澀說：“我們新人族一生都是只能娶一人的，不管是哪族人必須是心愛之人！”

“可是一旦娶了溪野人或者其他族人，他們的後代便是混族人，純粹的血統也就難以保存了。”

北鳶毫不猶豫道：“我不在乎呀！”

姜忘憂才發現北鳶誤會了她的意思，她讪讪笑道：“我的意思是按照這樣的說法，翳王該是對王妃很深情才是，為何王妃獨居此處，我們來這麽久了也不見翳王到此探望過一次。”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這淩霄苑在姜姑娘來之前，從沒有這麽多人的。”

“這些問題姜姑娘為何不來問我呢？”

“王妃！”

不知王妃何時出來，姜忘憂自知自己說錯了話，直接跪了下去，北鳶也見狀也跪了下來。

“北鳶，我與姜姑娘說些話，你先回去歇息吧！”

“王妃，是北鳶口無遮攔，還請王妃不要責怪姜姑娘。”北鳶知道議論王族是大忌，此刻替姜忘憂求情。

“姜姑娘是為了我的病情考慮，我自然不會怪她！”

北鳶不再多說，看看姜忘憂終是不得不先離去。

姜忘憂仍是跪在地上，不敢擡眸。

“忘憂姑娘，我知你是為了我的病才想知道這些，所以我不怪你。但是我仍要提醒你，有些事情川兒沒讓你知道，是有他的道理。至于，我今日之疾，與他父親無關。忘憂姑娘也不必費心。”

“忘憂明白！”忘憂頓首認錯。

“起來吧，別凍壞了膝蓋！”

說罷王妃便離去了，姜忘憂跪在地上，雙腿顫抖，久久不能平息。

而碩野桑海田這邊，從歡也并不好過。

此刻她正在賬外等候嘉榮母親妺婳的召見，王妃正在午休，她已經在此等了将近兩個時辰，碩野的太陽正盛，晃得她睜不開眼，她感覺自己像是一灘水正在慢慢蒸發。

“從歡姑娘，王妃有請！”

這聲召喚将從歡從暈倒的邊緣叫了回來，她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進入王帳之後，她看到一個剛剛睡醒的女子，正在慵懶的任婢女給她揉肩，她身姿曼妙，眉眼盈盈，若說此人是嘉榮王子的姐姐怕是也大有人信。

只不過這樣一個美人，卻也只露出了半張臉，鼻子以下的部分，被一張薄紗遮了去，卻也不影響她整體是個美人。

“王妃！”從歡上前拜見。

“你就是從歡姑娘？會做香膏那個？”王妃上下打量着她。

“正是從歡！”從歡答。

“從歡姑娘久等了吧！還跪着做什麽，快入座，”很是親切，卻轉身便對身旁的侍女厲色道，“你們也不提醒我，讓從歡姑娘等這麽久。”

從歡低着頭暗想，你什麽時候叫人來，自己不清楚嗎？你在午休，誰又敢打擾你呢，但一擡頭便換了一副笑顏，“多謝王妃，從歡也沒等多久。”

落座後，王妃得以看清了從歡的容貌，帶着讓人揣摩不透的笑意說道，“久聞溪野女人，容貌脫俗，今日見了從歡姑娘，卻知此言不虛，這容貌我見猶憐，難怪我那小兒整日在耳邊念叨！”

聽到此處，從歡總算明白，這王妃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她故作驚訝：“能為王妃效力是我若水堂的榮幸，難為嘉榮王子還記得小女，從歡和若水堂日後會更加努力為王妃研制香料。”

王妃似乎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屏退了兩側的侍女，似乎終于打算進入今日的正題。

待兩側的侍女退去，王妃才對從歡道，“從歡姑娘可知我今日召你前來有何用意？”

沒事找事呗！看看我有沒有蠱惑你那寶貝兒子！

這樣想着，從歡帶着換了一副讨好的笑顏:“自然是幫娘娘解答一些養顏的困惑，娘娘盡管吩咐。”

王妃這才似乎放下心來，對從歡道：“姑娘可近前來。”

從歡依言靠近了一些，王妃妺婳摘下了面紗，一側長滿褐斑的臉露了出來。

此前王妃一直從她這裏取可以遮傷的香膏，她便猜到王妃面容或許有瑕疵，方才見到妺婳帶着面紗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想，此刻見到真容，卻發現遠沒有她猜想的嚴重。

所以她絲毫沒有驚訝之色，看了一眼,便又坐了回去，淡淡問道：“這可是王妃生産之後才長出”

王妃一驚，“可是嘉榮同你講的。”

從歡笑道：“嘉榮王子與小女鮮有來往，又怎會講這麽多自己的事情？從歡倒只聽說過王妃是個美人。”

王妃冷笑：“美人？再美的女人，年老色衰還不是會落得被人抛棄的下場。”

從歡沒有打算讓她沉浸在自憐中，而是道：“王妃無需焦慮，很多女子生産之後，便會長出此斑。對身體并沒有影響，不過王妃膚色白皙，所以才會覺得此斑明顯了些，王妃大可不必帶上面紗，因為它并不會阻礙王妃的美貌。若王妃介意遮上一些香膏，便絲毫看不出來了。”

從歡這話倒沒有說假，不論是面容還是身形都遠勝于從歡見到的其他碩野女子，即便年華逐漸老去，但仍不改她的綽約風姿，只不過她一摘下面紗，便立刻少了些從容。

“從醫師的香膏确實有用，但香膏總有擦掉的一刻。從醫師可有其他消除之法。”

此時她已經從自己的悲傷裏走了出來，沉着的問從歡。

“從歡暫時沒有消除的辦法，但可以試着給王妃研制一些膏藥塗抹，讓它慢慢淡去。但需要時間！”

王妃似乎早有應對之法，她點點頭：“姑娘這話很多年前也有醫師說過，他還給我指出了破解的辦法？”

從歡隐隐覺得不安，“什麽辦法？”

“珍珠！”

“珍珠？珍珠确實又美白之效，從歡會試着加入一些珍珠粉，但是也不能讓瘢痕一夜消失，同樣需要時間。”

王妃搖搖頭， “一般的珍珠不行，必需是鲛人的淚珠！”

她一邊說着，已經走到了一側，拿出一個箱子，箱子打開，一整箱的珍珠。

從歡心裏一緊，想起來北鳶口中被擄走的那些川海族的婦孺。

這世上只有兩種鲛人，一種是玄淵王族，另一種便是川海新鲛人。

他們自不敢向玄淵王族動手。

“別看這麽點，可是數十位鲛人，五六年的眼淚。姑娘且拿一些去用，日後我會想辦法再去取。”

從歡抱着裝有一袋珍珠或者說是眼淚的箱子，走出帳外，太陽仍舊那麽大，她卻感到背後發冷。

她不知走了多久，才發覺身後，有人，一轉身，看到了嘉榮。

“嘉榮王子？”喊出來，才覺得自己此言不妥，民女見過嘉榮王子！”急急地向嘉榮行了個禮，看了看四周，好在已經離王妃的帳子很遠。

“母妃跟你聊了什麽？怎麽這副表情？”

“沒什麽！”她捏緊了手中的箱子，嘉榮看在眼裏問，“這是什麽？”

是指那箱子。

“鲛人淚！”

從歡直直的看着嘉榮

“什麽？”嘉榮好似不解。

确定他的表情不似撒謊，從歡移開在他身上的眼神，松了口氣說：“沒什麽，珍珠。”

“哦！王妃賞你珍珠了？”

“不是，給王妃治臉用的。”

從歡答道。

“你看到王妃的臉了？”

“用這麽大驚小怪嗎，王妃又沒有毀容。”

從歡又恢複了情緒，然後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嘉榮見她這樣，也放下心來：“所以有辦法治嗎？”

從歡突然想到了什麽：“嘉榮王子，你有辦法帶我去玄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