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姜颀

姜颀

夏族，乃古人類遺民，善訓蛛。養蛛作戰、農桑，而後夏族遭昆侖剿滅，匿跡不啼山！

——《山川實錄不啼山》

雲依川再醒來的時候，只感覺周身陰寒，一片漆黑。

他伸手去摸胸口，那只箭已經被拔掉了，有包紮過的痕跡，疼痛也輕了許多了，只是、他閉眼又睜開，雙手在眼前晃了晃，這雙眼，卻是看不清了。

“別試了，”有人向她走來，聽聲音是射中他那個女子，“箭上喂了毒，我雖然為你拔了箭，但是箭上的毒已經滲入血脈，傷及雙目。”

此時那人已經走到他的面前，

雲依川笑道：“姑娘箭力非凡，完全可以憑借箭術取人性命，又何必多此一舉！”

“不錯嘛！還知道是我，”她蹲了下來，扒開雲依川的衣服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雲依川倒是也不閃躲。

那人此刻才近距離看清雲依川的容顏，倒是生得不錯。

而後将他衣服整理好，退後兩步，居高臨下看着他說：“憑我自然可以一箭取人性命，但是總會遇見些，如閣下這般想殺又不能殺的，下毒自然更方便些。”

雲依川一副受教了的模樣，對着她的方向點頭說道，“不才，雲依川！姑娘怎麽稱呼？”

“姜颀！”而後她皺眉道，“雲這個姓，我不是很喜歡。”

“姜這個姓我是蠻喜歡！”雲依川腦中一個念頭閃過，稍縱即逝，”我以為古遺民該是與世不争、淳樸善良之人，倒是沒想到還能有姜姑娘這樣的人物！”

姜颀毫不在意他的諷刺，“這人的好壞，從來不以種族而論，心慈手軟之人，怎能在萬世輪回中幸存呢？”

雲依川認可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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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颀也不再與他周旋，直接道，“我那箭一旦射出，非死即傷，我們認可那日你在山門口說的話，所以留你性命，并費我三日将你救回來，自然也不是想多殺你一次。但卻也不是不能再殺你一次，而今你是困在這裏了，還是死在這裏了，外界的人都無從得知，他們一旦找不到你，那告訴你此處的人，定然也能找到此處，所以，雲君如何保證此處不會外洩，那人也不會尋來呢？還有，那人是誰？為何會知曉此處？”

雲依川早已料到會有此問，這個回答，直接決定了他的生死。

“我之前說過，我到此來是為尋蛛絲救一位朋友性命，她也是古遺民，而這個地方便是她告訴我的！”

當年夏族為雲翳所滅，這個時候，若說是因母親而知，只怕更會惹禍上身。

“她既是古遺民，為何不帶着她前來治傷，既是同族我們豈會見死不救！”

“我都說了，她傷的太重了，根本沒法動。您看您這地方，我一人一鳥又飛又爬的才找到此處，那帶個傷患，怕是人沒到，命先沒了。”

姜颀又問道：“你又怎麽知道她是古遺民呢？”

姜颀半信半疑，這世間古遺民寥寥無幾，知道此處的定也是當年夏族部落的人，但是夏族幸存之人皆在此處了。

雲依川聽她無言，于是道：“她的背上有個蝴蝶印記，自幼母親患病，她與父親前往溪野求醫。此人姓姜，名喚忘憂。他的父親是、”雲依川放慢了語速，聽着對面人的氣息，判斷自己大概是沒有猜錯。

“是誰？”

“其父擅雕，是一位很厲害的木雕師，名姜冰！”

“姜冰！”

姜颀摸着自己手中的那把弓，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師父的影子。

看來自己猜對了。

雲依川早聽說古遺族有擅長木雕的匠師名姜冰，也聽說姜忘憂在打聽木雕師的下落。

猜想那人該與姜忘憂關系匪淺！

雲依川還在思量，姜颀又湊到了他的面前，“他現在在哪兒？”

雲依川下意識向後靠了一下，然後笑道：“姜姑娘你湊那麽近，吓到雲某了。”

“別跟我廢話，他人現在在哪兒？”姜颀說着已将手抵在他的傷口。

雲依川吃痛，倒也不惱，再次向後仰了仰說：“我若能找到他，何須我來找這個山蛛絲，還弄得而今這副狼狽相。”

姜颀似乎在思考他的話，手上的力度松了幾分，雲依川趁機向前湊了去，在她耳邊問道：“你們同為姜姓，莫非他是姑娘的親人？”

雲依川驟然靠近，身上是新人族特有的清寒，姜颀一瞬間愣神，下意識順着他的引導回答，“他，他是我師父、”而後猛得反應過來，向後退了一步，饒有興趣的盯着雲依川，“你說你一個目不能識的瞎子，竟對我用上了美人計。可惜了，你要是古遺民，我便收了你做夫婿，這麽多年了，我姜颀還沒有看上過什麽男子。”

“姜姑娘，山中歲月長，你概是太久不出去了。這昆侖如我這般的男子倒也多的是。”

“昆侖？原是新人族？果然善蠱惑人心。不過，我倒也不算吃虧。你這樣我倒不舍得讓你走了。我雖沒見過多少外人，但是如你這般長相卻正合我意，多一分我都不願。何況你這般會撩人，這樣的男人，放在山外可不是什麽良配，在這山中供我取樂去剛剛好！”

“在下自知風采卓絕，但是全身上下，最迷人的便是這雙眼睛，卻讓姑娘給藥瞎了，姜姑娘不想看一下它本來的樣子嗎？”

姜颀看破一切，離他更遠了些，“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中計嗎？正是因為你這雙目不能視的雙眼，若不是看不見，我又怎知你在算計什麽！”而後面色一凜，“已經過了三日，你這眼睛，若是七日內不解毒，怕是永遠都看不見了，你最好在未來幾天，想出一個讓外面惦記你的人放心的辦法。否則，你這雙眼，可就見不得你救得的姑娘了。”

姑娘？她知道姜忘憂？

雲依川靠在牆上松了口氣，三日，那蛛絲該送到了。

他閉上雙眼，靜靜感知周圍的事物。

新人族乃萬年前來到地星的天外來族，他們原來所在的星球，白晝時間非常短，常年陰暗冰冷，暗無天光。

因此，在雙目之外，還有一雙可暗中視物的隐目，而來到地星之後，經過千萬年的演變，他們變得更接近地星人族，此目功能漸漸消退，不能分辨顏色，卻仍能感知事物！因此他雖然雙目看不見了，卻也可以憑此目感知周圍的環境，即便他只有一半新人族的血統。卻也能對周圍的感知一二！

他判斷自己所在的“牢房”不過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山洞，至于為什麽不将他關進牢房，大概這個地方根本不需要牢房這種東西吧！

姜颀離開之後，他便沒聽到人聲，至少在近處沒有，他想要逃出去這個山洞并不難的，難的是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

還有，這雙眼睛，他并不希望真的瞎了。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姜颀了。

第四日，雲依川醒來，果然感覺眼睛隐約能感知到光亮，也不知這是不是回光返照。

他感覺有點渴，喊了一聲，“有人嗎？”

沒有人回應。

果真如他所料，這裏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大概是将他關在了極其隐秘的地方，篤定他這樣一雙眼睛無法逃離此地。

而在他喊完沒多久，他聽見了腳步聲，是姜颀。

看來此處與她離得很近，或者她在某個地方可以觀察到這裏的動向。

“姜姑娘，可算是來了，再等下去，我這一雙眼睛且不論，這人要先餓死了。”

“你們新人族難道不是餐風飲露就好了，也需要吃我們這些地星上的食物嗎？”

姜颀将食盒放在一邊，靠近他，伸手去看他的傷口，他下意識的後退。

姜颀收了手很滿意的看着他，“我當雲君真是游戲花叢的高手，沒想到也這般保守！”

他知姜颀無意傷他，憑感覺去碰旁邊的食盒，“我新人族來這地星逾萬年了，若不是地星有美食、有美人，怎麽會甘心留下呢！況且餐風飲露也要有風露下肚不是。”

姜颀打開他伸向食盒的手，再次去看他的傷口，這一次他沒有躲。

“我要給你換藥，傷口的血和紗帶沾到一起了，撕掉的時候會有些疼！”

雲依川暗笑，這姑娘倒還真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于是自己掀開外衣，帶着傷口的肩膀一下子暴露在姜颀眼前，他感覺到了對面的人，呼吸一頓。

“有勞了，姜姑娘！”

雲依川的聲音将姜颀的思緒抽了回來，她慢慢的為他撕掉紗布，心裏卻忍不住的狂跳，奇怪了，明明前日也是她給包紮的，怎麽今日再看見，竟有些緊張了。

雲依川察覺到她的情緒，故意湊近了一些，“姜姑娘，今日有些不同呀！”

姜颀一下推開了他，他有些吃痛，差點仰面摔倒，“姜姑娘，這不會就是你們講究的先禮後兵吧！”

姜颀将藥膏，塞到他手中，有些羞憤，“手不是能用嗎？自己來吧！”

雲依川接過藥膏，真自己給自己塗抹起來，但終究傷及筋骨，整個左手動彈不得，右手磕磕絆絆有些笨拙。

“費勁！”姜颀看不下去，平複了一下情緒，又拿過了藥瓶，替他擦了起來。

雲依川坐直了身子，沒有再撩撥她，看向前方，對姜颀道，“姜姑娘是個好人！”

姜颀已将藥塗完，已經自動屏蔽他的話，将紗帶纏好，“你喊我姜颀吧！姜姑娘，姜姑娘，我這毒又毒不壞腦子，生怕自己忘了誰嗎？”

雲依川一瞬愣神，然後笑了，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自己為何喜歡調戲姜颀，并不是真的想對她用美男計，而恰是因為，姜姑娘這三個字，确實太順口了。

竟然是因為她嗎？

她們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但聲音很像。

看來這雙眼睛，真的不能瞎！

“好的，姜颀！”

這邊雲依川不叫姜姑娘了，但卻因為喊了這聲名字，更有些不适應了，像是自己生生把敵人處成了朋友。

她覺得自己不能呆在這裏了，将食盒推到雲依川面前，“這裏有吃的，你自己吃吧！我今天沒空審你了。”

“诶，姜、姜颀！”雲依川沒有時間了，“你昨天說的辦法我想到了。”

姜颀轉過身來，“我左思右想，最好的辦法便是，姑娘放了我！”

“還有兩天!”

姜颀起身要走！

“好，作罷！我知道你也不想将我留在這裏，但是又不能放了我，但雲某呢實在耐不住這山中寂寞，恐怕不能留下來陪姑娘作伴。不如這樣，你放了我，為了表達我絕不會将此處暴露的誠意，我願意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

姜颀嗤笑，“你的秘密與我族何幹，又怎能換我全族平安！”

“因為我，是雲翳的兒子！”

“雲翳？雲依川、雲翳！” 姜颀轉過身來，“你是青霄和雲翳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