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參戰

參戰

星元226年十月，在涼沙城發動戰争五年後，出于人道主義，前往玄淵支援的崇阿戰機在彼岸礁西岸墜海，崇阿主将寧珞墜海失蹤，史稱，西海空難。

同年，十一月，崇阿對涼沙城宣戰，加入協盟。

崇阿統帥雲依川任主将，赴碩野參站。

——《山川實錄·三域大戰》

雲依川接受了雲翀的任命，接任崇阿統帥，統領全軍。

他上任不久，空寂了五年的淩霄苑，突然來了訪客，而且是遠道而來。

剛上任的雲将軍本也是很忙的，但是他等這個人來，已等了五年了。

接到通報後，匆匆從軍中趕回了淩霄苑，而到了門前，卻又不敢上前了。

來人似乎是有些怕冷，一時适應不來崇阿的冬季，此時正窩在壁爐前，将一雙翅膀撐開來取暖。

見此情景，雲依川心中的顧慮突然消失了，吩咐随從再添點炭，自己走向前去。

“嘉榮！”

不錯，來者正是，桑海田的榮王。

聽到叫他的名字，那人很快收起了雙翼，故作輕松，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不怕把你那金羽燒了。”

“沒事，燒了還能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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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依川突然想到了雲嘉，追問，“那斷了呢？”

“斷了？”他看了一眼雲依川，接着說道，“斷了，自然不能再生。你說的莫不是王叔？”

雲嘉王爺和若水的故事大概已經傳遍碩野了。

“沒事，你怎麽來了。”

雲依川轉開話題。

嘉榮這才好好的，自上而下看了雲依川一遍，問出那句話，“難道不是我終于來了嗎？”

果然，嘉榮還是如此，知道怎樣能讓他心軟。

此時，随從已經搬來了暖爐。

雲依川示意他坐在暖爐邊，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一邊添油一邊說，“我們新人族是不怕冷的，因此從沒有生暖爐的習慣，這暖爐是昔年母親在此時，我父親為她準備的。她離開後，便再也沒用過，你今日突然來，也沒來及準備。一時半會估計暖不起來。”

“我也不是那麽矯情的人，只是這會不适應罷了。”

雲依川不再說話，默默地添着油，嘉榮終于開口，“這五年一直在崇阿？”

“面壁！”雲依川補充，“這不剛剛解除對我的禁令，你就來了。”

“我以為是你不想出去。”

“算是吧，有些事情需要時間去考慮清楚。”

“現在呢，考慮清楚了？”

兩人自說自話，但是卻都能聽的懂對方的意思。

“不知道，也許考慮太清楚了，反而做不了決定了。”

嘉榮已經清楚了雲依川的決定，“所以你今後要留在崇阿！”

雲依川苦笑，“至少現在不能離開，畢竟這裏才是我的家。”

“恭喜，終于回到家了。”

“是啊，”雲依川看了看這院子，沒有什麽情緒，“是啊，回到家了，父母都不在了。”

“王妃還是沒有消息？”

雲依川漫不經心，“沒有，不過沒有消息，也就是好消息，若我能查出她的動向，別人未嘗不可。”

嘉榮點頭表示認同，而後又想起什麽問雲依川，“你還記得姜忘憂嗎？”

”你一定記得！”嘉榮自問自答，“她，也消失了！”

雲依川手中的動作一頓，看向嘉榮。

嘉榮察覺到他眼中的興趣，繼續說道，“五年前，收到山蛛絲後，藤逸和從歡便為她拔了箭，很順利。又過了一年，她總算徹底恢複了，白城來了兩個人，自稱是姜忘憂的父母。從歡認得他們，便讓他們将姜忘憂帶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了。”

想必那人便是姜冰了。看來他們這麽多年一直在觀望，知曉夏族暴露恐會殃及己身，所以帶忘憂走了。

只是這麽多年，一直不露面，怎麽能精準找到姜忘憂。又能及時帶她走呢？

“雲将軍？”

雲依川回過神，“那嶼白那邊？”

雲依川還記得當時，嘉榮做了擔保，才将姜忘憂帶走。

“嶼白那會兒都火燒眉毛了，哪還顧得上姜忘憂！”

雲依川放下心來，轉而問向嘉榮，“你這麽遠過來，不會是跟我說這些的吧。”

“你希望我說什麽啊！”

雲依川無奈，擡頭看他笑了，“我希望你說這些！”

嘉榮拍拍他的肩說，同樣無奈的眼神看他，“我找你确實是說這些，但是我找崇阿王另有所求！”

“你見過王上了？”

“那自然要先去拜見崇阿王再來見你！”

“他答應了。”

“我們只是見過，但是合作成與不成雲将軍你是關鍵呀！”

翌日，崇阿王雲翀和大将軍雲依川公開接見了榮王。就碩野大戰，進行合作商讨。

這也将預示着，崇阿方将加入以“桑海田”為首的協盟作戰。

嘉榮又在崇阿呆了一日，便離開碩野，雲依川送他離開時，終于問出了那句話，“當年哈桑真是跟着青鳥找到夏族部落嗎？”

“對不起！”嘉榮終究說了出口。

雲依川苦笑，“看來嘉盛這王位也坐不了多久，想必戰勝之日，也是你問鼎王座之時吧！”

“對不起！”

“你不必對我道歉，這聲抱歉夏族受得起，鲛族受得起，從歡受得起，甚至姜忘憂也受得起，唯獨我，受不起！所以我曾說過，會幫你，若真能戰勝，我你也就兩不相欠了。我希望你将是下一個洛嘉，若有一日，你将戰火再次引向無辜之衆，那我必将站在你的對立面！以任何方式！”

一個月後，崇阿收到前線傳來的戰報，前往前線支援彼岸礁的寧珞，墜海失蹤。

彼岸礁雖然仍在全力搜索，但是寧珞的坐騎是被火彈攻擊墜落的，很可能在墜海的時候，便已經重傷，生機渺茫。

雲依川出生将門，昆侖軍事學院學藝十年，在碩野軍營九年，二十年來一直站在離戰争最近的地方，雖生在和平年代，從來都知道戰争是殘酷的。

但是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刀砍在了自己身上。

或者說，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姜颀。

可是第一次姜颀的死，他還能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寧珞不一樣，她不僅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戰友，是他們新人族的子民。

寧珞的失蹤，他責無旁貸！

今日寧珞被傷，他沒能護住，此後便有無數個崇阿子民被傷。

那一日，崇阿群臣在崇阿神殿為是否對涼沙城宣戰争論不休，不少昔日寧珞的同袍，要争着去前線為她報仇。其中不少人是曾因寧珞是女人，而輕視她的那批人，而今她遇害，卻也是他們争着要向前。

雲依川一直未表态，同涼沙城一戰，勢在必行，但是而今讓誰去确實是個問題。

誰去，不會變成第二個寧珞，又不至于讓崇阿無人可守？

雖然他心中已有人選，但此時他的沉默，給自己遭來了更多誤解。

他離昆侖近十載，又被禁閉五載，一出來，就接任統帥，自然遭來很多争議。而今雲翳已經沒有任何話語權，而這群老臣對雲翀這位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君王，也未有多麽忌憚。

是以直接将矛頭指向雲依川，在他們眼裏，他早已不是十七歲那個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的少将軍了。

“雲将軍，我們知道你在碩野這麽多年，深受洛王‘仁’政的影響，但是洛王之所以能夠‘仁心’對天下，是因為有個“心如鐵石”的雲嘉出身入死去抵擋那些寒光血刃，讓桑海田到了“無敵”的地位，無人再敢冒進一步，是先“無敵”才成就了他的“仁心”。而今人家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您在去碩野前也是受過雲嘉老師的教誨的，自己在什麽位置，該做什麽，應該清楚吧，您若不想，或者不敢做那個迎戰利刃的鐵石，便交由我們來做！”

講話的是弓箭營的将領齊羿，二十出頭，年輕一輩中最有前途的少将。

雲依川自然明白“仁心”什麽時候該有，也明白自己正是處在當年雲嘉的位置，也早已想好，自己是最好的人選，只是自己離開了昆侖，誰來護崇阿呢？

他看向雲翀，正要說什麽。

雲翀先開口了：“諸位痛失袍澤的心情，以及舍身報國的忠心本王都已明了。寧将軍失蹤，本王也很痛心。但對涼沙城一戰勢在必行，不只為了我崇阿一國榮辱，更為了三域太平，不只為了寧珞一人性命，更為了三域民族安寧。此事，我與雲将軍早有決斷，本想以寧珞為主帥，增派諸軍支援，但眼下寧珞生死不明，不能再失寧家軍。

所以，本王決定，委派我崇阿統帥雲将軍，親赴前線，為寧珞讨回公道，為崇阿揚名，為三域贏太平。諸位可有異議。”

此言一出，剛才嚷嚷的人都住了口，他們實在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剛剛想要趁機打壓雲依川，但是他畢竟是崇阿統帥，怎能親赴他國戰場。

一直沒有說話的寧川站了出來，他是寧珞的父親，差點成為雲依川的岳父。

“雲将軍作為崇阿統帥，怎好親臨他國戰場，現在三域人盡皆知，雲依川接任統帥，他若出現在戰場，難免會有有心之人趁亂攻我崇阿！”

他本對雲依川是有氣的，先是拒婚寧珞，而後又接任統帥。

這統帥，本來最有希望，是寧珞！

而今寧珞生死未蔔，九死一生，即便知曉戰場無眼無心，九死一生，但難免也會将這分痛，算在雲依川身上一份。

是以旁人圍攻雲依川，他并未做聲，但是在家國面前，他依然要客觀為雲翀建議。

雲翀卻不以為然:“只是走了一個統帥，不還有你們嗎？怎麽諸位這麽多人，還不敵雲将軍一人嗎？”

他們當然不會這麽想，相反，他對雲依川的能力并不肯定，認為他去了就是送命。

“本王意已決，雲将軍留下，其他人退下吧！你們要想去就去跟雲将軍請命吧！”

大殿之人仍覺得雲翀此舉似在意氣用事，一時間無人退下。

“都不動是吧，那雲将軍，你随本王來吧！”

說着雲翀也不理會在場之人，徑直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路來，雲依川跟着他到了書房！

“兄長也覺得，本王是輕視于你，先升你的職，然後再将兄長送往前線送命嗎？”

“雲依川不敢！”

這是雲依川真實的想法，甚至剛剛那一瞬，雲翀走在前面為他開路的樣子，頗有主君風範！

“我不管你怎麽想，你要真像寧珞一樣回不來了，那我就真高看兄長了。我對你不是沒有妒忌，但也是因為認可兄長的才能，所以才會有妒心，你若沒有回來的本事，那無論我存了什麽心派你去前線都沒有意義了。”

雲依川沉默，雲翀話語軟下來，更靠近他一些，懇切對他說：“我将整個崇阿的性命，我們雲氏的榮辱都交于兄長手中了。兄長一定要回來！”

雲依川擡頭迎上了這位少年主君的目光，這個少年與自己血脈相連，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外，唯一的血親，也是他的君主！

“為崇阿而戰，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榮譽，只是若我走了，崇阿、其他将軍的顧慮并不無道理。”

雲翀一笑置之，“不是還有那群老家夥嗎？而且，你忘了崇阿還有位前統帥呢，還有位教出了你這個統帥的師父呢？他們的性命在崇阿我怕什麽？”

果然，這君王之心，不是白白煉就的。這一點，自己一直在考慮人情，卻忘了，利益才是約束人最有利的武器。

“我還有一事想問？”

“君上說，希望我回來，不論勝敗都希望我回來嗎？”

這樣的話，他本不該問的，但是此去生死難料，他也想知道值不值。

雲翀一愣，他考慮過雲依川戰勝歸來，也考慮過雲依川回不來，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希望你戰勝歸來，如果戰敗、我希望兄長、平安歸來！”

他一字一句，一邊思考，一邊說了出來！

也許說出來時，他還有懷疑，腦中卻一瞬間閃現了的寧川失去女兒的那張蒼老的臉！

最後他肯定的看向雲依川：“我希望兄長歸來，即使戰敗，即使不那麽平安，我希望兄長能夠活着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