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人初靜

人初靜

227年，彼岸礁王嶼白、側妃曲姝爾中毒身亡。

七日後，彼岸礁同意簽署與巴瑤城的停戰協議。

随着協議的簽署，玄淵戰場的戰争也已巴瑤族的勝利宣告結束。

——《山川實錄·戰争》

“怎麽死的！”

駐紮在涼沙城外的雲依川同樣收到了嶼白遇難的消息。

他對此似乎并不意外，事實上不只巴瑤族，整個碩野也在等他同意停戰，這樣可以省去與巴瑤的再次交鋒，戰争很快便能結束。

他知道嶼白會死，但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以哪種方式。

所以聽到消息時，他仍在盯着他的地圖，想着怎樣可以很快結束這場戰争。

北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據說，是嶼白的側妃在兩人的酒中下了毒！”

此時，他才擡起頭來，對上北鳶的眼神，雖然他已經猜到但還是問道，“側妃？嶼白這麽多年，應該只有一位側妃吧！”

北鳶點點頭，“不錯，正是溪野的曲姝爾。”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雲依川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眼神繼續回到了地圖上，“那會不會牽連到溪野。”

“應該不會，彼岸礁上下厭戰情緒十分嚴重，嶼白也不過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在做最後的堅持。現在嶼白一死，相信不久之後，便會答應巴瑤族的停戰協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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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沙城那邊什麽動向？”

“很安靜，應該也在觀望彼岸礁之後的動向，一旦他們雙方簽署了停戰協議，我們就可以對涼沙城進行反攻了。現在協盟一切都已就緒。”

“好，我出去一下。”

“現在？”

談話戛然而止，北鳶不明白為何雲依川由此舉動。

“對。”

“那讓陽笑陪您。”

“不用，我兩個時辰就回來。有什麽事情，你與齊羿商量便可。”

說着雲依川已經走出軍帳，他的那只青金大鳥已經在軍帳外晃了一天了，見到雲依川興奮起來。

雲依川摸摸它的頭說，“知道了，你想見‘小姜’了，現在帶你去。”

青鳥雌雄可以相互感應，是以雲依川的坐騎千裏之內都可以感應到“小姜”的位置，此刻帶着雲依川向着玄淵而去。到了岸邊，青鸾停下了，對着暗夜無邊的大海，發出劃破長空的召喚。

雲依川哂笑，“我就知道，你一天沒有感應到小姜，原來被大姜帶到海上了，怎麽樣，你媳婦都趕過去，那你敢不敢過去？”

此時，自己的“心上鳥”就在對岸，這只身經百戰的金牌坐騎卻猶豫了，

雲依川的坐騎是飛鳥坐騎裏，等級較高的，是以對危險的感應也就更高。

即便是黑夜，它也能分辨出眼前的是陸地還是海洋，小姜就不一樣了，稀裏糊塗的被姜忘憂帶到了海上，到了晚上給它摘了眼罩，它還以為自己又回到陸地了，這也是為什麽，雲依川的坐騎晚上才感應到“小姜”。

雲依川從未帶青鸾入海，此刻仿佛聽懂了雲依川語氣中的“嘲諷”，向着他無所畏懼的撐了撐翅膀。

雲依川看着它故作逞強的模樣，知曉它仍心有膽怯，随手扯下一條布帶，将它的眼遮了去，打了個口哨，蒼青鸾道，“走吧，不要被眼前的路吓到，只管向着‘小姜’的方向。”

此時，收到消息的諾妮已經在和部下緊急商讨下一步的方案。

姜忘憂獨自依偎在小姜身側，陷入沉思。

之前的疑惑被解開，這大概就是嘉榮說的嶼白會同意的辦法吧！

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海浪拍打着鲲的身體，小姜開始有些躁動，姜忘憂摸摸它的頭安慰它，“別怕，我們在岸上呢！”

但是小姜似乎識破了她的“謊言”，異常的躁動，還對着西方鳴叫。

“小姜，這裏是軍營不能亂叫。”

而随後她便聽到一聲若有若無，幾不可聞的蒼鸾叫聲。

她又看了看小姜霎時反應過來，“他來了是嗎？”

小姜還是再叫，姜忘憂将它眼睛一蒙，騎上它的身去，任小姜朝着那鳥鳴聲而去。

鸾的鳴叫越來越清晰，那是距離巴瑤族駐軍大概百裏之外的一個小島，岸邊的礁石上，雲依川坐騎的羽翼在月光下泛出青金色的光。

它的主人正坐在它的旁邊，任它肆意的鳴叫，仿佛借它的口宣洩自己內心的憤懑。

小姜落了地，兩只鳥就旁若無人的親昵起來。

那邊雲依川見此情景，拽了姜忘憂的胳膊到一旁，“那我們回避一下吧！”

兩人在背風的一塊礁石下坐下來，姜忘憂還未開口，雲依川直接吻了上去，姜忘憂被這不明所以的吻吓到，剛開始拒絕，後來漸漸的任對方侵蝕，直到他緩了下來，慢慢的離開她的唇。

“對不起！”

“怎麽了？”姜忘憂看着雲依川慢慢的撥開他額前的碎發。

雲依川下意識的避開了姜忘憂的目光。

“因為姝爾嗎？”

仿佛心事被看穿的孩子，雲依川側過了身，靠在了礁石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你難受可以不用忍着。”

雲依川看向姜忘憂，看她明明很在意卻刻意隐忍的眼神，又心疼又想笑，于是将她的一只手拉過來，看着她說，“姜姑娘啊，姜姑娘，那我哭一個！”

姜忘憂抽出了自己的手，白了他一眼。

雲依川不再玩笑，将手再次拉了過來，放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難過的一種，我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悲傷和自責。那種悲傷是因為可惜，自責是後悔，當年不該帶她出溪野。”

姜忘憂笑了，“命運真的很可笑。”

“你想到了哈桑？”

姜忘憂低頭不答。

“真的是很可笑，上善谷，你遇見了哈桑，我帶走了姝爾。最後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

姜忘憂苦笑，“倒是很貼切！”

“如果，哈桑死了，你會難過嗎？”

“不會！”姜忘憂肯定，然後竟不覺說出這句話，鼻子就酸了。

而如此肯定的回答，更像是在說服自己，讓自己不要去難過。

姜忘憂服軟，“也許會，那也只是為哈桑這個人可惜吧，從一介布衣到一國之君，最後落得如此下場，我會為他感到難過。也是為無數個像他一樣，想要掙脫命運枷鎖的人而難過。但我對他沒有虧欠，沒有責任，他走向怎樣的結局，我都能接受。”

雲依川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他怎樣的結局不用你來接受！”

姜忘憂被這句話逗笑了。

“雲依川，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雲依川松開了她的手，很正式的看着她，神情有些嚴肅，“不會，姜忘憂，如果是因為我護不住你，我會陪你去死。但如果是因為你不想活了，我會恨你，然後忘了你，然後娶妻生子，永遠的忘了你。”

聽到這句話，雖然姜忘憂知道這是雲依川的警告，但還是不免難過起來。

看到她這副模樣，雲依川又心軟下來，掰過她的臉，看着她說，“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會對你歉疚，因為我不會做任何讓你為難的事，不會給自己任何後悔的機會。”

但是因為這句話姜忘憂又生出些歉意，她避開雲依川的眼神，“崇阿王庭那邊還好嗎？”

雲依川似乎早有預感她會這麽問，也不看她，“也好也不好！想聽好的還是不好的。”

看上去雲淡風輕，而一邊的姜忘憂卻好像緊張多了，她有些心虛，“好的！”

“好消息就是，母妃有消息了。”

姜忘憂對這個并不意外，她接着問下去，“那壞消息呢？”

雲依川再次看向姜忘憂，“壞消息就是昔年旱海的墨辛王子，他聯合昆侖的一些小部落“觐見”我王。現在崇阿的主要兵力仍在碩野的戰場，他們此時求見，着實不善！你說墨辛怎麽就坐起了古遺族的首領，還跑到昆侖去了？”

雲依川明知故問。

“也許那裏有他必須存在的理由！”

姜忘憂避開她的眼神。

“和你一樣嗎？”

“我沒有什麽必須留在哪裏的理由！”

姜忘憂仍是沒有看雲依川。

“我是說，墨辛也是古遺民對吧！”

雲依川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姜忘憂沒有回答，雲依川接着又說下去，“因為母親已經代表夏族與崇阿進行了兩次商談。現在談成什麽結果，尚未可知。他們的訴求很簡單，承認古遺民的存在，并歸還夏族土地給古遺民。”

姜忘憂詫異看向雲依川，“你覺得很簡單嗎？”

雲依川知道她的意思，“崇阿的許多部落都處于自治的狀态，崇阿對領土并沒有很強的執念，而且很多年前，整個昆侖皆為夏族所有，現在的崇阿是夏族當年為新人族割出來的一塊地。從歷史上看，是新人族為了在地星上活下來，背叛了古人類，但最開始，新人族和古人類是在統一戰線的。對于新人族來講，道歉或者認錯，或者讓出一塊不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地，這都不難。只要，做完這一切，崇阿能夠得到自己的利益。”

姜忘憂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敗下興致，随意向海中抛了兩顆石子，“利益？一個和平的時代，對崇阿來講，不算是有利嗎？”

“當然算了。”

雲依川肯定回答。

姜忘憂詫異的望過去，雲依川湊近了一點，“你可知雲翳将軍是昆侖的大功臣，每年崇阿王都會給他很大的賞賜，但是呢他都沒要，你猜今年，崇阿王會送什麽？”

“什麽？”

姜忘憂意興闌珊。

“一座山！”

“浮游峰？”

姜忘憂印象中雲翳是在浮游峰避世。

雲依川搖搖頭。

姜忘憂此刻才意識到雲依川所言，可能和她擔心的事情有關，試探的問，“難不成是，不啼山！”

雲依川滿意的點點頭。

姜忘憂嗅到一絲轉機，但又害怕事情與自己想的不一樣，轉而問道，“崇阿王這是何意？”

“很明顯，這一個吃不下扔不掉的燙手山芋，所以就只能交給銅牙鐵胃的雲大将軍消化了。畢竟當時這山芋也是雲大将軍給他摘的。好了，不說這些了，肩膀過來讓我靠會兒，好累！”

姜忘憂第一次從雲依川口中聽到“累”，很自然的貼過去讓他靠着，“你不着急回去嗎？”

雲依川似乎真的累了，在她肩膀上蹭蹭搖搖頭。

姜忘憂不再說話，将雲依川的頭再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她雖然沒有太聽明白雲依川的暗示，但是隐約覺得事情開始朝着她期待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