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顏阿姨的手術結束時已經是深夜，好在有驚無險。

許虹英解決完網上的事情便趕過來，剛出電梯就看見蹲在轉角的蒲微。

蒲微遞給她兩份還熱乎的晚餐，許虹英這才想起顏姿可能還沒吃晚飯。

“網上的熱搜需要我幫忙嗎？我的行車記錄儀上或許有完整記錄。”

蒲微愣了一下，她都忘記自己現在的處境了，她沒有客氣：“多謝許姐。”

說完，又指了指那兩份盒飯：“別說是我買的。”

許虹英進病房時，顏姿正靠在床頭櫃上閉眼小憩。

許虹英輕輕推醒她，示意她吃飯。

顏姿的眼睛紅腫，整個人透着一股即将垮掉的頹廢，全然沒了屏幕裏光鮮亮麗的精氣神。

顏阿姨的麻醉剛過，還在睡覺。

整個病房裏很安靜，只有咀嚼的聲音。

“醫生怎麽說？”盡管顏阿姨在睡覺，但許虹英還是壓低了聲音。

顏姿搖搖頭沒有說話，許虹英拍拍她的肩膀：“我再想辦法聯系一些專家。”

顏姿收拾東西住在醫院，許虹英以她的名義将造謠的營銷號告上法院。

蒲微坐在醫院門口的柱子後，懷裏抱着一包棉襖包裹的盒飯。

手指噼裏啪啦地不停歇，頁面卻不是微博，反而是微信。

“能弄到确鑿證據嗎？”

“能是能，但是那邊出錢壓，咱這邊得再加碼。”

“加。”

蒲微因為顏姿，大學時選報了表演系。

但并不是所有表演系的學生都想成為演員，像她聯系的這位，他報選表演系的目的是發展人脈，目标是做未來娛樂圈的頂尖狗仔。

狗仔和營銷號之間都是同事，各有各的消息來源，蒲微想請這位朋友幫忙拿到造謠顏姿的證據，最好能把幕後黑手扯出來。

“小微？”

蒲微連忙收起手機，從柱子後悄然探頭，顏姿的小助理一個人站在醫院門口，在找她。

蒲微起身把懷裏僞裝成盒飯的營養餐交給小助理，打聽今天的情況。

“顏阿姨狀态不太好，醫生已經建議姑息治療了。”

這半個月內，蒲微暗中承包了顏姿的一日三餐，并四處打聽醫生。

但顏阿姨因為年輕時肺葉受傷，身體狀況本來就比普通人要差，癌細胞擴散速度迅猛，實在是無力回天。

“顏姐那裏，還麻煩你多照顧。我還買了一些水果，你和顏姐沒事多吃點，補充維生素。”

顏姿站在醫院大廳望着門口，在二人分開時，拎着剛取完的藥先一步回到病房。

吃飯時，顏姿望着手裏的午飯發呆。

她承認那天自己有些沖動，母親病危和那些惡意的針對将她裹挾，她心裏有一股無名火急需宣洩，偏偏蒲微在這個時候撞上來。

偏偏蒲微是當時最好的借口。

或許是有人在故意挑撥她們，親人離去的恐慌包裹了她，她現在無暇分神去處理其他事。

蒲微也有趁顏姿睡着偷偷來探望顏阿姨。

顏阿姨比她記憶中的模樣還要憔悴，呼吸發出的聲音像是一個破舊的引風機，腐朽得和五歲的記憶裏相同。

顏姿睡醒時，床頭換上了新鮮的花，桌子上放着一個洗幹淨的紅蘋果。

她望着蘋果良久，最終拿起來一口咬下。

記憶裏的母親舉着蘋果哄她：“這個蘋果皮很有營養的，小姿一起吃掉好不好？”

堅硬的外皮劃過喉嚨，母親卻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顏姿聳着小聲啜泣，蒲微在門外壓制自己想要進去抱住她的沖動。

今年的秋天很短，短到上個月還穿着夏天的衣服，這個月就冷到快要下雪了。

顏阿姨最終沒有熬過這個秋天。

顏姿在間隙時聯系了母親的同事，一月時間網上瞬息萬變，但有一根刺一直紮在她的心裏。

她想要母親幹幹淨淨地走。

禮堂肅穆，每個人都穿着黑色衣裳，神情悲傷地向顏阿姨的遺體告別。

許虹英将手機遞給顏姿：“輿論已經反轉，我們也已經查到是誰在背後搗鬼，蒲靜還幫忙弄到了一些我們能用上的東西。”

顏姿看向手機，手機展示的頁面是蒲微在十幾分鐘前發的一條長微博。

微博內容講述了一個三口之家，父親酗酒家暴，母親卧病在床，五歲的小女兒每日祈禱出現一個英雄将罪惡的父親帶走。

就在母親生命的最後關頭，父親當街酗酒打架，被一位女警官制服并抓捕歸案。

蒲微的母親安詳離世，她被得知情況剛搬來不久的舅舅接走收養。

她說這位英雄是顏姿的母親。

顏阿姨是她的英雄，她崇拜她，也愛屋及烏地開始關注單親家庭卻野蠻生長的顏姿。

她把顏姿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圈內很多顏姿認識的明星也紛紛轉發，甚至有一位曾經做過警察的自媒體賬號也給這條微博點贊。

顏姿恍然想起，十二歲在母親剛做完手術時，她與蒲微見過面。

一對年輕夫妻帶着五歲的蒲微來探望母親，她當時只以為是母親在那起歹徒行兇案中救下的人，未曾想背後的故事還有這番曲折。

“還有一個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殺青那天，鄭成傑被蒲微以‘敲詐勒索’的名頭送進警局，所以他這個月才這麽消停。”

鄭成傑是顏姿的生父。

許虹英說完指了指禮堂外。

蒲微穿着黑色襯衫和長褲，短發平整梳齊紮在腦後。

她站在禮堂門口的角落，目光落在禮堂內的顏阿姨身上，腳步向前又縮回，遲遲不敢進來。

有一道目光從禮堂內落在她身上，她轉眸與顏姿對上，心裏一緊。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離開時，只見顏姿突然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進去。

蒲微鄭重地向顏阿姨道別，随後站到顏姿的身旁。

“對不起。”

推遲的道歉，卻從蒲微的口中說出來。

顏姿轉頭，看見往日裏朝氣蓬勃的人低着頭，又想起剛剛看到的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