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後臺的花

後臺的花

雖然說顧緒記錯時間這件事本來就不合理，但是杜漾也無從考究。

杜漾挽住垂落的長發，擡眼看向顧緒。

顧緒将她手上的票抽走，似乎心情還行。

“一張票就可以了嗎？”杜漾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也突然間想起之前在秀場聽到的傳言。

他和林映初的事。

其實她還有另外一張票在包包中，杜漾的手篡住包包中另外一張票，她在猶豫。

顧緒擡眼與她對視，平日冷淡精致的眉眼在燈火昏黃中，不知不覺染上一絲暖意。

杜漾安靜一會，最終松開包包中另一張票，佯裝輕松：“這票只有一張，陳特助，不好意思。”

陳寧然連忙擺手，對于這件事受寵若驚：“沒事杜小姐，我那天剛好有些事。”

“一張就夠了。”顧緒斂眸，清隽的面容半隐在昏暗的車內，看不分明，“外面冷，進酒店吧。”

杜漾應了一聲。

她只知道演奏會當天，顧緒來了。

燈光轉暗，顧緒雙手交疊，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冽好看，一旁一度想要搭話的女生硬生生被他勸退。

但她還是問了一句：“小哥哥，杜老師的票一直很難搶，這一次還有陸韞老師當嘉賓，能搶到票都是天選之子，你的手速也太快了吧，是怎麽搶到的？”

“家屬贈票。”顧緒的語氣似乎染上一絲溫柔的笑意，“是我太太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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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如此。”

一旁的女生聽到“太太”這個字眼，雖然有些懊惱，但也很識趣，沒有再繼續搭話。

顧緒也沒有在意，而是将目光放在臺上。

杜漾這一次和陸韞的合作十分成功，她們之間配合默契，這贏得掌聲雷動。

最後安可的時候，杜漾坐在鋼琴前，手指輕擡，優美曲調如水。

是德彪西的《月光》。

一向安靜的觀衆席中出現了少許騷動。

“這次真的值了，居然能聽到這首曲子！”

“好像杜老師只在畢業演奏會上彈過，但今天的彩蛋居然是這個，太激動了啊啊啊！”

大家的騷動也只是一瞬，很快又再一次回到琴聲中。

她演奏時十分專注，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她的側臉寧靜美好如皎白月光，這一刻，世間所有美好都是她。

而顧緒一直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最後顧緒在黑暗中提前離開。

演奏會結束，陸韞率先出來，和她握手：“這次合作我很開心。”

這次的誇獎可以說是很真心實意，陸韞已經算是業界內眼界極高的演奏家，能夠得到陸韞的誇獎真的很難得。

杜漾立刻推脫幾句：“謝謝陸老師的誇獎，這一次我真的收獲頗多，如果有機會，希望可以能再和陸老師合作。”

陸韞搖搖頭，她合作的人無數，但是像杜漾一樣有天賦的确實少見，她一向愛惜人才，也根本不知道杜漾的家世，只是存着引薦的心思，想着杜漾的才華不能被埋沒。

陸韞還有事，也沒有參加最後的慶功宴。

杜漾徑直回到後臺卸妝，石箐捧着一束花走到她面前，塞到她懷中。

“又是這一束花。”石箐噼裏啪啦地打開聊天記錄，“我問過後臺人員了，他們也不不知道這束花是誰送的。”

石箐将手指豎起來，語氣沒有絲毫的失望，反倒是充滿了八卦。

“不過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我特地去問了花店的工作人員。”石箐伸手撥弄着杜漾懷中的花，“這個品種叫蜜桃雪山，你猜它的花語是什麽？”

杜漾一臉“有話快說”，石箐才慢條斯理的将答案說出來。

“是鐘情。”石箐用手肘碰了碰她，“是不是哪位對你一直暗戀在心？”

“你的腦補能力無人能及。”杜漾摸了摸柔軟的杏色花瓣，決定将花帶回酒店。

她向酒店的侍應生要來一個插花的玻璃花瓶，細心地将包裝的花紙剪開，卻發現裏面的包裝紙裏用馬克筆寫着一個小小的“G”。

杜漾抽過紙，仔細端詳，只是這個字母普普通通，最後也一無所獲。

“你在看什麽？”石箐抱着一包薯片走過來。

“沒事。”杜漾佯裝不經意，順手将那張有字母的紙放在一邊，一邊将頭探到石箐的零食面前，“我也要吃。”

杜漾接過零食，先是矜持地挑了兩片薯片，還沒将薯片放進口中，石箐對着屏幕開始哇哇亂叫：“啊啊啊啊崽崽媽媽愛你啊啊啊啊！”

不用猜都能知道，石箐正在看她的崽崽沈子頌。

杜漾無奈搖頭，決定起身去泡澡，放松一下緊張了一天的精神。泡澡是她難得的閑暇時間，但泡到一半，石箐跑來敲門：“漾漾，我外賣點了小龍蝦，一起吃些？”

大半夜還吃夜宵，這簡直就是在找死。

杜漾很硬氣地拒絕：“不要，吃了明天會腫。”

“哎呀，口罩一戴，誰也不愛嘛，再問一句，到底吃不吃？”

小龍蝦的香味仿佛就飄在鼻下，杜漾最終沒能抵擋小龍蝦的誘惑，做好和石箐一起水腫的準備。

結果第二天，石箐捧着冰美式，捂得嚴嚴實實地走在機場上，哭唧唧地對杜漾訴苦：“我去！有福同享，有難我一個人當，為什麽你沒水腫？”

“姐，你就差把湯給喝了，攔都攔不住。”杜漾看了一眼，給石箐一個肯定的眼神，“好像消了差不多了，登機後你又是好漢一條。”

石箐“哼”了一聲，坐在頭等艙貴賓室，卻意外發現她家崽崽沈子頌正安靜地坐在不遠處看書。

“這是什麽深仇大恨啊啊啊，我家崽崽正在不遠處，而我的臉卻還在水腫，我恨小龍蝦！”石箐後悔莫及，如果提前知道沈子頌會出現在這裏，她石箐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小龍蝦！

杜漾：“鐵骨铮铮石大箐。”

石箐：“嗚嗚嗚我好想要崽崽的簽名，我和他只有一步之遙啊啊啊啊！”

杜漾也是昨晚才知道沈子頌，童星出身的歌手，雖然才剛剛成年，但憑借着帥氣高冷的外表以及超強唱功，俘獲一大批媽媽姐姐粉，石箐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天，崽崽看這邊了，他該不會看到我的豬頭了吧，等等！他居然過來了！”

沈子頌一身休閑的黑T恤，走到杜漾面前，似乎有些緊張：“請問您是杜漾杜老師嗎？”

杜漾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石箐一把抓住衣袖，她從石箐碩大的墨鏡中看出了“想要簽名”的渴望。

“你好，我是杜漾。”杜漾也不知道沈子頌怎麽認識她的，她急匆匆接過石箐的手賬本。

他們倆異口同聲地說出那一句：“請問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沈子頌先反應過來，立刻接過筆唰唰唰地簽名，在落款前停頓了一下，杜漾立刻補充：“謝謝，啊不好意思，to簽寫石箐。”

看見沈子頌有些疑惑，杜漾輕咳一聲：“我有個朋友……很喜歡你。”

她總算有一次沒有無中生有。

沈子頌簽完名，杜漾也給沈子頌簽了名，沈子頌還和她聊了一會天。

“演奏會上還能再聽到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真的是太幸運了，您的曲子情感處理實在是太漂亮了。”

杜漾擡起頭，沈子頌話語間的“再次”引起她的注意：“你聽過我的月光？”

沈子頌點點頭：“我有幸聽過您的畢業演奏會，那一版月光真的很美，可惜很長一段時間，就沒有再聽過您的月光了。”

杜漾手一頓，笑意盈盈：“抱歉，那一首曲子是送給一個特別的人。”

雖然那個人并沒有來她的畢業演奏會，但她終于讓他聽到她正式準備的《月光》。

“不過你居然看過我的畢業演奏會，感覺真神奇。”

“是一個哥哥帶我去的，那時候我還是十三四歲，當時真覺得驚為天人。”

有人能夠通過音樂認識她，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沈子頌臨走前，還禮貌詢問了石箐需不需要合影，石箐立刻跳了起來，挨着她的崽崽合了影。

杜漾登機後，石箐仍然像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在她耳邊碎碎念。

“崽崽好溫和随性，高冷都是假的！”

沈子頌在微博上發了“追星成功”，照片沒有發合影，而是發了一張杜漾簽名時的手，頓時引發衆多追星女孩的熱議。

“崽崽追星成功嗚嗚嗚，太難得了，我們什麽時候能追星成功！”

“是哪個明星小姐姐嗎，手好好看哦。”

“小姐姐有錢人石錘了，裙子是D家的秋冬最新款，慕了慕了。”

少年急于分享追星成功的喜悅，立刻給顧緒發了消息。

“啊啊啊啊緒哥我要到了杜老師的簽名，她那首《月光》原來是送個一個特別的人的，感謝您當年帶我去看她的畢業演奏會，而且能再次聽到她的《月光》我也太幸運了！”

“杜老師也太溫柔了，她還祝我考上夢校。”

沈子頌發了合照過來，杜漾一襲白裙，笑眸彎彎，一如既往的溫柔婉約。

顧緒的目光停在“特別的人”上，想起在杜家過的第一個生日。

那時候顧家送來禮物，杜沛山和葉懷薇因為工作都沒在家，家裏只有他和杜漾，他生性冷淡，杜漾更是乖乖女，也不會來招惹他，他們的相處說好聽點就是相安無事，說難聽些就是互不搭理。

但那天晚上，杜漾敲開他的房門。

他很少關注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杜漾，只知道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比他小一歲，會一起上學放學，喜歡泡在琴房，除此之外，他對杜漾一無所知。

顧緒跟着她到漆黑的琴房，黑暗中，他看到杜漾捧着一個小蛋糕，蛋糕上的蠟燭搖曳着微弱燭光，映着她如畫的眉眼。

“生日快樂，你喜歡德彪西的月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