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026

Chapter 026

但很顯然,不管是加百列還是薩麥爾、猶菲勒都不會僅僅只是因為莉莉絲的這三言兩語,便将自己的任務與職責所放棄。更不必說,此時的莉莉絲已然完全蛻變為魔女的模樣,再非是曾經的、孱弱無力的女人。

造物與生靈之間的悲喜并不相通,更遑論是在這光輝閃耀的撒拉弗同莉莉絲這被命運所捉弄的、卻又自以為窺破了命運的女人之間。

即便是薩麥爾,這位同莉莉絲之間有着說不清道不明暧昧情愫的座天使長或許對莉莉絲有着憐惜,男人對女人的憐惜,但這樣的憐惜并不足以叫薩麥爾為之而改變自身之所固有的觀念和想法,為之而抛棄一切甚至是走上那條全然不同的、同主相背離的道路。

如果說不管是薩麥爾還是猶菲勒對于此前尚處于人類狀态的莉莉絲尚且有幾分不忍,那麽于此時刻,便再不當有任何的情面遺留。

所有背叛、背棄主的、玷污主威名與尊榮的,都将受到懲罰。

因而不過是略略對視過一眼,長久以來的默契等種種便叫加百列及薩麥爾、猶菲勒明白,現下當如何做為。

只是莉莉絲既然敢于說出這樣的話語,自然是有着底氣的。在這片血紅色之海中,在這女人徹底蛻變為魔女的模樣同這海而共生,那麽至少于此時刻、在這血紅色之海中,屬于這三位撒拉弗的力量如果想要輕而易舉的将莉莉絲捉拿,卻也并非是易事。

當然,這并不代表不能完成。因為莉莉絲的力量來源于這片血紅色大海,所以只要叫這片海域幹涸再沒有任何的生靈及活物、甚至是本應當死去卻留戀這世間的靈魂遺留,那麽莉莉絲同樣會陷入到虛弱,甚至是被于此世間徹底地抹消。

但下一瞬間,便在加百列眸中似是有狠色與冷凝一閃即逝,想要做出些什麽的時候,有屬于主的聲音間隔了久遠的距離,遙遙傳遞到他們的耳,迫使這些撒拉弗們結束了這場對于莉莉絲的追捕。

屬于神明的詛咒與懲罰同時在那一刻落下,這魔女将永遠青春,永遠貌美并且不會衰老。但她的靈魂會日複一日的老去,她的野心及欲念永遠不會得到滿足,她将如同在沙漠裏不斷行進的旅人一般,只有不斷地向前、向前,找尋那不會存在亦不會出現在她眼前的綠洲。

這本應該做為世間第一個女人的、成為人之母的魔女将游蕩在曠野之中,而非是存在于這血紅之海的巢穴。日後的每一天以及每一種未來、可能裏,這魔女或許會有很多的子嗣,但在那每一日中,都将有屬于莉莉絲的一百個子孫死去。

這樣的詛咒和懲戒镌刻在莉莉絲的靈魂、血脈之中,不可被更改亦無以被更改。

縱使感知到這一切的薩麥爾、猶菲勒及加百列于此時刻無以理解亦無法理解其中真正的含義,更無法想象那詛咒最深處的刁鑽與惡毒,可是當屬于神明的宣判最後落下的那一瞬間,還是有什麽幾乎将他們靈魂而凍結的寒意席卷上心頭。

主的意不可揣度,然而在第八重恒星天上,在那被關閉了的議事的大廳之中,路西菲爾那被神明覆住的指尖有那麽一瞬間的顫動和偏移,指下有關于水鏡所化出的諸多種種景象褪去,原本那被隐藏的桌案再度被擺放在了面前。

一切恍若是之前,似乎同過往之間并沒有任何的變動。

不,還是有的。

路西菲爾那恍若蒼穹的藍眸之中一片空茫,有那麽一瞬間,那不知是存在于過去還是未來的碎片場景再度出現在這造物的眼前。

于是這本應當再是光鮮亮麗不過的熾天使長便看到,金絲銀線以及那神力之所編織的精巧且巨大的籠子從上方罩下,将自己鎖到那籠中。手腕、腳腕間俱是有存在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鎖鏈延伸,延伸至那無垠的虛空之中,将這具軀體所有所存在的力量禁锢。

但這并不是最糟糕的,即使似乎由始至終,路西菲爾便不曾遭受過亦不曾遭遇過這樣的對待。

因為就在那某一刻,路西菲爾忽然感受到了某種可以稱之為血脈相連的聯系以及微弱的、喧嚣的、鼓噪的、無所适從的感覺。

有隐秘的、屬于魔鬼的本性與貪婪似乎在訴說着不滿足,訴說着饑/渴,訴說着将所有的一切拆吞到腹中,再沒有任何的遺留。而這具軀體、這具本應當是超出造物之極限的再說完美不過的軀體......恰如同倚靠在那白骨座位上的莉莉絲一般,路西菲爾原本平坦的腹部在鼓起,便連那整個身形,亦似乎在發生變化。

微妙的、不可何所來亦不知何所起的、不可言說的變化。

冥冥中似是有什麽熟悉且陌生的氣息在不斷靠近,主的吻似是間隔了久遠時空的距離,落在路西菲爾的耳側,于是驟然間路西菲爾從那光怪陸離的、仿佛是幻夢亦仿佛是預兆一般的畫面和景象中脫離,再度回歸到了這現世之中。

“路西菲爾,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神明以指尖勾起了路西菲爾的下颔,指腹在那肌膚間流連,貼近了這造物的面,問出如此話語。

自一片空茫中緩緩凝聚出心神,眸中倒映着主的顏的路西菲爾垂下眼眸,似是要保持那份緘默與不語。只是那略略蜷曲的、隐隐泛白的指尖,卻又昭示着這造物或許遠不如所表現的這般平靜。

于是神明不言,不語,只是以那似乎帶着無限關懷與溫柔的金眸靜靜注視着這造物,仿佛是要予之以溫度和力量。抑或者說,面對這世間一切以及無視所有的勇氣。

這叫神明所寵愛的造物啊,這光輝燦爛的晨星,本就是該懸于高空之中,懸在那至高的天上,不是嗎?

來自于主的縱容和偏愛似乎足以将路西菲爾溺死在那一片名為造物主的海洋中,而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面對着這造物罕見的、無聲的拒絕神明亦沒有再在這樣的話題之上停留,只是直起身,牽起了路西菲爾的手,牽着這造物向着外面而走出。

咫尺天涯縮地成寸,在這神明之所創造的世界中,空間對于主而言從來便不是問題。不過是那彈指瞬息間,神明便帶着路西菲爾離開那宮殿,出現在了伊甸園中。

所有的一切與景物并不因莉莉絲的離去而改變,于樹下懵懂吃着果子的亞當亦不知曉,他那美麗且聰慧的妻子亦已經舍去一切,踏上一條同他完全相背離的道路。而神明牽着路西菲爾的手自伊甸園中、自亞當的跟前自這人類始祖的視線裏走過,未曾叫亞當有任何的察覺。

直至那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樹下。

“路西菲爾。”

神明放開了這造物的手,輕柔地呼喚這造物的名,而後直視這造物的眼,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可是在怪吾?”

美麗的熾天使長點頭而後又搖頭,恍若蒼穹般盈徹與透亮的目光直直地望進神明的眼底,開口做出解答。

“怪您?我為何要怪您?”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莉莉絲?”

“可是正如您所說的,這樣的道路本就是她自己所選擇的,不是嗎?”

是了,是如此,本應當是如此。這是完完全全的、純粹屬于祂的造物與星辰,又怎會對他生出任何的見怪、質疑與其他?

于是神明掀起了唇角,一點點顯露出笑容來。而後以手捧起了這造物的臉,四目相對極是缱绻暧昧與纏綿道:

“記住你今日的話語,路西。永遠不要背離我,背棄我......”

更多的言論被淹沒在彼此相交的唇齒之間,一點點的、如同再是經驗老道不過的獵手一般,神明将這造物引入到自己的節奏與掌握之中,掌控着屬于這造物的一切。

即使由始至終,這造物本就是在為神明所掌握。

但喜怒與悲歡,這世間之種種,神明之所要的,自然不會只是一個完全按照着自己的意而行的傀儡。

只不過——

良久,唇分。神明以指尖撩過路西菲爾耳側的發,而後向下滑落,在這熾天使長那敏感的、不曾為其他任何生靈之所觸摸過的羽翼根部間停留,緩緩摩挲,帶起不為人知的動蕩與戰/栗,神明開口,對着這造物道:

“你知道我在幹什麽嗎,路西?”

被順毛的小貓擡起了眼,目中似乎仍存在着幾分迷糊,只是很快的,卻又恢複到冷靜和理智。路西菲爾斟酌了詞彙,開口,回答過神明的問題。

“您是指,如同此前的亞當和莉莉絲那般嗎?”

事實上不管是在何等的時候,屬于晨星的面容都似乎是光輝的、華美的、聖潔的,符合這世間所有造物與生靈對于美、神聖等字眼的想象和定義。即便是在此刻、在說着這似乎并不應該出現在熾天使長口中的字眼之時,路西菲爾面上并沒有過多的不安、羞怯等情緒的存在。

但那又怎麽會一樣呢?

不管于神明腦海中原本之所轉動的是否是這樣的想法或打算,只是當路西菲爾那話語出口之際,神明忽然就這麽自然而然的改變了想法,變更了打算。

天上的白雲又如何能夠與地上的泥土等同?

這受祂之所寵愛的天使、這主最完美的造物與奇跡,至少在這時候、在此等情況下而言,所應當擁有與享受的,本都應當是最好且最彌足珍貴的不是嗎?

偏執且任性的神明于內心深處如是言,目光柔和的看着這造物,似乎是想要叫路西菲爾明白,他們之間的種種同此前的莉莉絲與亞當之間其實并不相同。但縱使是神明、是全知全能的主,又如何說清楚與到明白那份不同?

于是最終之所呈現在路西菲爾眼前的,不過是主彎了腰俯了身,好似是切切實實的想要将自己捧起,想要叫自己至于那至高的天上,同神明而等同。

即使在這之前,在那最初始的時候神明便似乎曾予以了路西菲爾那與神同等的光輝與榮耀,但直到至此時刻,路西菲爾仿佛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自始至終,神明之所言的俱皆是真實,是此世界中的唯一。

或許時光會被泯滅滄海化作桑田,這世間的種種終将會被消磨會走向那終焉,但只有神明的存在,方才是此世之間自有永有的唯一的真實。

只是這樣的真實固然是标記,是錨點,是不可以被更改的鐵律,但身處其中的路西菲爾很顯然忽視了最是至關重要的一點,那便是神明的意從來便不可揣度亦不因任何造物與生靈的定義而存在。

當這造物試圖去相信神明抑或者信奉神明之時,那麽便意味着他将足以刺傷自己的利刃交諸在了神明的手上。而至高無上的主,除了是命運與這世間之諸多種種規則的主導者以外同樣的,是那再是精巧不過的盲目與癡愚的愚弄者。

主在愚弄着所有,愚弄着世間的生靈。縱使是這叫主所喜的造物,同樣亦不例外。

所以神明對這造物的喜愛是真,縱容與偏愛是真,那不可言說的、若有若無的情愫同樣是真。而恰如同獵物于再優秀不過獵手的安排之下一步步踏上陷阱一般,幾乎是不可避免的,那顆流淌、躍動着主的血液的心核開始跳動。

雖然只是猝不及防的、短短的一瞬,但又有什麽,是能夠避得過神明的眼呢?

只是似乎是為了證明什麽,又似乎僅僅只是為了享受這個一點點将這造物變得光滑璀璨、甚至是美味可口的過程,主并沒有對這造物過多的走出些什麽。

只是一如往常一般,一點點滲透、參與到有關于路西菲爾的方方面面,拉進着彼此之間的距離,卻又很好的維持在一個合理的、似乎未曾有任何越界的範圍之內。

直至這之後的某一日,似乎因莉莉絲的離去而倍感寂寞的亞當再度向主提出期望得到一位伴侶的請求。

彼時的路西菲爾不過略略看過一眼那有關于此項事情與提議的公文便将其放置在了一旁,但在下一瞬間,神明悄無聲息出現,伸手,将那份公文拿在了掌中。形狀優美的指骨自那紙張間滑過,璀璨的金眸之中躍動着不知是譏是嘲的神色,卻又似乎無喜無悲,沒有任何的波瀾。

“你的看法呢,路西?”

神明問,緩緩行至路西菲爾跟前,以指尖自這造物腦後的發絲間穿梭而過,目中虛假的暖意和溫柔褪去,一片冷凝。

于是路西菲爾雙眼閉上而後睜開,如果習慣一般将身形放松,甚至是倚靠在神明身上,對此給出回複。

“您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不是嗎?”

不得不承認就很多時候而言,習慣确實是一個極可怕的東西。不管是對于造物和生靈,抑或者是這至高的神明而言,同樣是如此。于是幾乎是自然而然的,在路西菲爾話音落下的那瞬間神明眼中再度染上真實的、恍若造物與生靈之所具有的色彩,唇角掀起微微的弧度,彎身,将這造物抱到懷中。

睡意幾乎是在那瞬間不受控制的來襲,路西菲爾掀起眼皮撐住爪子強行打了個哈欠,而後在那再是熟悉不過的氣息中陷入到沉睡和昏沉。

不對,爪子?為什麽會是爪子?

向來聰慧的熾天使長腦海中閃動過奇奇怪怪的念頭,只是很顯然的,某些習性以及那向着他而招手的睡眠并不容許他想太多。自然無從知曉,當前來彙報事務的米迦勒等看着籠罩在聖光和迷霧之中的神明抱着一只貓大搖大擺的踏出殿門之時,心中又是何等的震驚。

當然這并不是重點,畢竟父神對路西菲爾殿下的寵愛有目共睹。偶爾路西菲爾殿下一時興起,想要給父神獻上一只可愛的貓咪的話,雖然大概也許似乎同樣很炸裂,同這位殿下往常的風格并不相符,但同樣不是不可能。

不過誰能解釋為什麽明明就是在上班的時間,自家那向來勤勤懇懇再是認真不過的上司居然明目張膽的翹班了啊摔!

話說這難道是什麽新的給父神獻上禮物的風尚嗎?

送禮還帶把自己給打包走的不成?

不過想到事件的主人公如果是父神和路西菲爾殿下的話,詭異與不協調之中竟然莫名的有那麽一絲絲合理。

所以深受神明寵愛的熾天使長終是把自己打包給了父神對吧?

于內心深處經過激烈的思想鬥争并且默默完成邏輯自洽的米迦勒面上一派正直嚴謹的神色,實則在腦海中不斷增添塗抹,删删改改,想要為這枯燥乏味且無聊的天國生活增添那麽一點小小的樂趣。

比如,《我上司和頂頭上司的那些年》、《父神和路西菲爾殿下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光耀晨星變貓後的日子》。

當然,如果更勁爆一點的話大概就是《驚,你所不知道的天國秘史》等雲雲。

至于更進一步的,原諒彼時的米迦勒還未曾接受過太多的來自于地獄開放風氣的影響及污染以及良好的天國教養。至少于此時刻,在這天國的白銀時期,這位正直善良的火焰之宗、熾天使是無法創造出過多不堪入目的劇本的。

更不必說,事件的主角還是至高無上的父神和只可遠觀而不可有任何亵渎的路西菲爾殿下。

那張臉雖然美則美矣,但至少做為一位有原則有底線的撒拉弗,米迦勒并不認為自己會對其有任何的企圖。

不過很顯然,這樣想着的米迦勒是絕對不會承認,抛開主客觀因素不談,嚴謹溫雅并且事事都極盡完美的路西菲爾,在很多方面而言其實相當适合做為自己腦海中那些天馬行空內容的主角而存在。

只是這樣想着的米迦勒同樣不會想到,在未來的某一天,這位殿下會成為某些文娛事業中不可言說內容的主角而存在,并且不管是在天國還是地獄之中都屢禁不止,直至那某一日,無形的力量将這一切更改、扭曲和抹除。

不過很顯然,主在某些時候卻又似乎是極公平的。米迦勒雖然無法提前預測未來,卻可以提前感受到未來。于下一刻間,在米迦勒腦海中那些不着邊際的思緒漫無目的的發散之際,仿佛是有無形的手掌于那虛無的鏡面間抹過,于是屬于這撒拉弗的記憶及思想被扭曲、更改和抹除,再不留下丁點痕跡。

以指尖在懷中那細軟綿密的貓毛之間穿梭,屬于神明的身影于彈指瞬息間越過空間的距離,出現在那伊甸園中,現身于亞當的眼前。但于這人類的始祖目中之所見到的,不過是一片璀璨耀眼到極致的純白。

神明的眼睑垂下,并沒有任何過多的言語,只是主目光掃過的那瞬間,亞當同樣陷入到昏沉,很快便于香甜的睡夢中徹底失去意識,再無法做出任何的思考。

雖然自莉莉絲離開之後,在日複一日的吃了睡睡了吃的過程之中,亞當那原本尚可以運轉的腦袋似乎愈發的不能夠運轉,以致于連思考都似乎成為奢侈。

但......

主的眸中似是有那麽一瞬間躍動過冷冽的、足以将萬物而凍結的殺機,卻又在下一瞬間,在指間拉扯到懷中這小貓松軟的皮毛并且被其下意識一爪子拍過來之時,轉變成溫柔與和煦。

帶着虛假暖意與溫度的溫柔與和煦。

這世間的造物與生靈,不管是何等樣的存在,本不應該亦不可能對神明造成任何的傷害及影響。但在那某一瞬間,在這小貓的爪子觸及到神明的那未曾被衣料所遮掩的皮肉之間時,幾乎是自然而然的,主撤去了那份防禦,任憑着那小貓的爪子自手腕間劃過,帶來絲絲縷縷的疼痛以及點點血珠。

淡金色的、帶着香甜與甜膩氣息的血珠。

然後在下一瞬間,似乎是出乎于主的預料卻又不曾出乎于主的預料的是,原本尚在沉睡中的小貓被那血珠所吸引,睜開眼,幾乎是下意識的将頭湊在神明的手腕間,一點點将那血珠舔/舐。

獸類的、屬于貓的舌之所帶來的觸感自然是不一的、不同的,雖然輕微,雖然微不足道,雖然本不應該亦不應當于主的軀體和心湖中留下任何的痕跡,可是于那某一瞬間,神明的目光卻是愈發的璀璨深沉,隐隐有無盡的混亂和瘋狂相蔓延。

只是于很多時候,貓這種動物卻又似乎是養不熟的。便在神明手腕間所滲出的最後一點血珠被舔/舐幹淨的那瞬間,似是有無邊的困意來襲,自覺或不自覺地,那貓的雙眼似乎要再度阖上,再度陷入到睡夢與昏沉。

但,主的指尖伸出,穩穩提住了這貓的後頸,将其提到了與自己的目光相平齊的位置,開口,對着這貓道:

“不要裝睡,路西。我知道你可以抵禦這份本能的,不是嗎?”

和熾天使長的眼眸同色調的貓瞳在那瞬間睜大,那喚作路西菲爾實際上正是路西菲爾的貓隐隐然之間竟呈現出一種深深的無力和無所适從。似乎并不習慣于披上這獸類的皮囊,以一種堪稱是撒嬌的方式出現在人前,出現在任何生靈的眼中。

雖然以神明一貫的審美和惡趣味,路西菲爾有理由相信,即使是貓,自己亦應當是最美麗與可愛的、出類拔萃的那一只,但很顯然,即使盡力的去适應,在很多時候路西菲爾還是跟不上神明思維以及腦回路的變化。

事實上神明眸中所倒映的、屬于貓的身影同樣印證了路西菲爾的想法。

但,雖然但是,有那麽一瞬間,或許是那顆隐隐成形的、正在不斷學習與吸收這世間之種種屬于造物與生靈情緒的心核的影響,或許是做為貓的習性正在一點點侵蝕着這造物的心靈。以致于隐隐然之間,路西菲爾心中竟然詭異的生出一種做貓或許不錯的想法和感覺。

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好感覺也罷,來得快去得更快。但這并不影響在神明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路西菲爾本能的想要做出回應與反駁。

只是話音甫一出口,路西菲爾便果斷閉上了嘴,拒絕再吐出任何的言語。只因為于那不知不覺間,在路西菲爾不曾反應過來之時,不僅僅是樣貌和身形,便連聲音,同樣被惡趣味的神明轉變成了貓的模樣。

所以神明現在提在手中的,似乎切切實實只是一只貓而已。

一個美麗且漂亮的、不管就哪一方面而言都完美符合主之心意和審美的、被喚作是路西菲爾且似乎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白貓。

但這貓出現在主的手中,本就是最大的不同。更遑論神明能夠察覺到,屬于祂之最完美造物、那璀璨的、獨一無二的靈魂正在一點點的被打磨、并且顯現出來。終有一日,定将散發出瑩潤且奪目的、不為任何事務所摧折的光輝。

掌控一切的主正在推動、打磨這個過程,等待着那一日的到來。屆時——

有風吹起,樹葉自枝頭脫落,晃晃悠悠卻又仿佛有所指的落在亞當胸前,第七根肋骨的位置。

于是神明松開了手,那貓随之而掉落,便在那貓爪即将踩在地面的那一瞬間,落地而幻化出屬于熾天使長慣常的形貌。

金發藍眸,目中一片沉靜。不管是姿态神情還是每一根發絲都好似保持在最完美的模樣與狀态,并沒有任何的驚慌和失措。

神明的指尖在這造物的眉眼間停留,似是留戀那份屬于貓的手感,又似是于此勾勒和臨摹,而後慢慢的滑過那眉骨、那鼻梁、那唇瓣......

“路西啊路西,”主如是言,如同誘導與哄騙一般對着這造物道:

“你其實可以更放肆一點的。”

“放肆?”

迎着路西菲爾的目光,神明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而後在下一瞬間,以手指過那躺倒在地的亞當,對着這造物問出疑問。

“可要試試?”

試試什麽?

造物嗎,還是再創造一個女人,一個如同莉莉絲一般的女人?

金發藍眸的熾天使長無聲搖頭,以示拒絕,于是神明亦不再多言,只是任憑心念與神力運轉,于亞當那被樹葉落下的胸膛之間,有皮肉被破開,第七根肋骨顯露出來。

屬于亞當身上的第七根肋骨被削斷,有殷紅的血液滴落下來,滴落到泥土裏,同身上的泥土相混雜。

瑩瑩的光輝與神力開始遍布,冥冥之中似是有什麽在無聲的歌唱。

聲音空靈久遠,恍若間隔了漫長的時空和久遠的距離,傳遞到路西菲爾的耳邊。

直叫這熾天使長心中升起淡淡的、不知是惆悵還是悲喜的感覺。只是這樣的感覺來得快去的更快,等到這造物反應過來之時,亞當身邊已經躺了一個女人,一個全新的、經由亞當之肋骨所造成的女人。

“這是夏娃,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是你的妻子,亦是你的伴侶。”

神明再度将路西菲爾轉變為貓的模樣,抱入懷中,以聖光遮蔽,而後方才喚醒了亞當和夏娃,做出如此宣判。

只是不同于莉莉絲的是這女人雖然有着美麗的容顏和曼妙的女體,但那眸中的光芒......很顯然,恰如同此前創造亞當一般,神明并沒有予以這女人任何的智慧。

但很顯然,縱使心中仍舊殘留着些許的、不知當如何言說的惆悵,可是當看到夏娃的第一時間,當那份或許是來自于血肉、或許是來自于彼此軀體一部分的在互相吸引之時,亞當忽然便感覺到了非常的滿意。

這是一種同莉莉絲相處之時全然不同的感覺,即便眼前的夏娃并不較之以莉莉絲更加美麗,亦全然沒有那位走向堕落的魔女的聰慧。但如果一定要在兩者當中選擇一個做為妻子的話,那麽是夏娃,只會是夏娃。

人類的始祖于內心深處如是言,即便自始至終,他其實并沒有選擇的機會。但沒有選擇機會的又豈只是亞當?

至于夏娃,這或許會是一位完美的、理想的伴侶,但......

路西菲爾的目光落在這女人身上而後收回,而後在下一瞬間,神明卻是開口,對着這人類的男女道:

“園中各處的果子,你們皆可以食用。但有一棵樹上的果子,卻是不可的。”

在此之前,在夏娃被創造出來之前,原本是沒有這條規矩的。而這伊甸園中的所有果子和食物,亦是可以供随意取用。只是當神明話音落下的那瞬間,至少于亞當和夏娃而言,這樣的一條規矩和禁令便被形成。

而對至高神明的信仰使得亞當心中縱使有着不解和疑惑,卻并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的異議,而是老老實實的同夏娃一起稱是。

即便自始至終,神明并沒有表明,取那棵不被允許的樹上的禁果之後,所造成的後果究竟是什麽。而那棵不被允許采摘和食用的果實,又生長、隐藏在這伊甸園的何方。但神明的意,向來不可揣度。

只是下一刻,被剝奪的色彩再度恢複到完全神明的身影于無聲息間散去,亞當同夏娃執手相望,目中俱是如出一轍的清澈的歡喜以及愉悅。

主并未帶着被變成貓的路西菲爾離開伊甸園,而是來到了距離那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樹不遠處的一棵果樹下。

這裏原本是沒有果樹的,不過在見到那樹的第一時間,路西菲爾忽然便明白,神明為何要禁止亞當和夏娃食用那樹上的果子。

那是一棵生長在虛實之間的、象征着思維和智慧的數,樹上之所生長的,自然不是一般的果實。

神明伸出手,有果實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主的掌中。

于是仿佛是百無聊賴又似乎是無所事事的,神明席地而坐在那樹下,将被變成貓的路西菲爾放在地面,而後以那果實不斷撩撥着這造物。

原本以熾天使長事事都極盡完美且無所動容的姿态,這一切不當對路西菲爾造成任何影響的,只是很顯然,這造物低估了某些動物習性的影響以及神明的惡趣味。

有什麽在蠢蠢欲動。

并且在神明手中的果實一次次抛起落下落下抛起,于眼前不斷晃動之後,原本矜貴優雅的貓咪瞳孔微縮,而後在那某一瞬間猛地向前撲倒......

主或許預判了所有的預判,只是不曾想到路西菲爾的目标或許自始至終都不是自己手中的果實,而是那垂落在耳側的、如月華、似流水一般的發絲。又或者說這全知全能的神明其實在享受着某種開盲盒一樣的喜悅和些許本不應當出現的未知。

只因這世間的所有都是可知的、可以預測的、遵循着主的意願和存在和發展的,所有的一切都在神明的掌控之間,所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不斷挑動甚至是等待着那一日的到來,等待着那弑神的刀鋒鑄就的那一日。而後徹底地将其摧折消磨,開啓新的世界和游戲。

如此循環往複,沒有盡頭。

主同這世間的造物與生靈,從來便非是處在同樣的緯度和世界之上。

因而那些造物之所以為是珍貴、是重要、是真情實意的東西,對于神明而言從來便不具有任何意義。

雖然這并不影響在這某一瞬間,神明似乎正在切切實實的因着這造物的存在而生出不一樣的反應。

“路西,你大可不必,如此投懷送抱。”

以手抓住了神明的發,直到神明開口,似是帶着些許悶哼的聲音于耳邊響起,路西菲爾方才恍然驚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不知何時早已經恢複了本來的模樣。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或許是在向前撲倒的那瞬間,又或許是在那中途,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恢複成人形的路西菲爾将神明壓在了身下。甚至于将手中抓緊的發扯了又扯,似是在探究其手感和材質。

直至主的話音落下。

“我、”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路西菲爾下意識的想要逃離,只是在其身後翅羽将要張開的那瞬間,神明的手率先落在了這造物的背部,将那翅膀給封印。而後身形滾倒,将這造物禁锢在了身下。

有薄紅一點點染上這造物的面,便連這造物整個屬靈的身軀亦似乎在開始燃燒,将要融化成絕對的光與熱,恢複成最本來的模樣。

風吹起,似是帶動葉片在歌舞,有距離并不遙遠亦不相近的、來自于這伊甸園中的聲響傳遞到這造物與造主的耳邊。

那是屬于亞當與夏娃的、屬于這最初的人類始祖之間的交·歡和律·動。

是造物之本能和欲念。

然後路西菲爾望進了神明的眸,一雙璀璨到極致的、恍若金色海洋一般的眸。

似是有虛假的火星自空中滑落,落到柴火堆下,掀起燎原般的大火。

于是自覺或不自覺的,本不應當對此有任何反應的造物開始在這之間沉淪,開始沉浸在其中,試探性的想要伸出伸出手腳,予之以回應。

主緩緩俯下身,然而就在即将湊近到路西菲爾唇的那一瞬間......神明的身軀罕見的一陣僵硬,甚至于璀璨的金眸之中,亦首次呈現出一種無所适從的茫然。

“路西,變回來。”

良久,神明将以指尖戳動着懷中的小貓,發出如此言語。

但——

小貓貓以爪子撥弄過那原本掉落在神明手中的果實,而後恍若洩憤一般的一口一口咬在那入口即化口舌生津的果實上,并不曾予之以任何的回應。

寬容且仁慈卻又似乎喜怒不定的主并未因此而發怒,更未因此而有任何見怪。

眸中似是有細碎的笑意閃過,神明以手一下又一下撸過這貓咪的毛,直至這矜貴的小貓慢慢癱軟成一攤貓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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