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初戀情人

初戀情人

他轉過頭,拿過床頭櫃上的西藥,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裏,轉身再次去端水,打算直接灌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唐如銀趕在他之前說了這番話,說完在玉荷的幫助下坐了起來靠在床沿,随即又笑道,“不敢勞煩閻大少。”三分嘲諷,七分疏離。

說完,她直接拿過他手中的碗,端起溫水一飲而盡,喝完,又将空碗朝下在他面前擺了擺,意思是我喝完了,然後将空碗放到了床頭櫃上,轉身繼續睡。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讓韓伯和玉荷都替她捏一把汗,閻成巡脾氣暴躁人盡皆知,上次見面還折斷了她的手骨,到現在都沒好。他滿臉疲憊,精神倦怠,小姐偏在這關頭與他對着幹,這不是找罪受嗎?

不料閻成巡卻是沒惱怒,他輕聲笑道:“早這樣不就行了嗎?”

唐如銀仍然閉着眼睛裝睡不理他,閻成巡揮了揮手,衆人都快速離開,韓伯和玉荷邊走邊回頭看,生怕他一不小心再做出什麽來。

直到只剩下他們二人,他才轉過頭,冷冷地看着她道:“唐如銀,你這是做給誰看呢?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來看你,你做夢!”

她慢慢張開緊閉的眼睫毛,見他并無出去的打算,似乎像是有什麽事的樣子。她心中掂量了下,再次起身靠在床沿,拿起羊毛大衣披在身上,輕笑道:“我并沒有做給任何人看,只不過,您公務纏身,怎麽會來這樣?”

語調和內容都很客氣,不過,他卻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啊……”等他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緊緊地卡住了她的脖子,她憋得一臉通紅,兩只手正拼命地想扒開他的右手,無奈他力氣過大,卻是不能動搖他半分,她看進他充滿血絲的眼裏,眼眸的深處帶着一絲憎恨,她能感受到由內而外帶出的恨意,她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他也察覺到不對勁,連忙松開手,她連忙拿過痰盂,彎下腰不住地咳嗽,那劇烈的聲響好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一樣。

他看着她滿臉滿眼的淚水鼻涕,突然有一絲的內疚,但轉念又一想,這女人心機深沉,狡猾多端,這不會又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專等他上鈎的吧?

想到這,他連忙轉身,朝着外面走去,卻是定了定,頭也不回地道:“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再讓我發現你使這種手段來逼她,別怪我不客氣!”

她卻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一般,只是拿過手絹,細細地将臉擦拭幹淨,然後繼續靠在床頭,空氣平靜安谧,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複存在,她此時的思緒卻是翻滾萬千,左手慣性地撫上右手的玉镯,目光複雜道:“我到底該怎麽辦?”

唐如銀安靜地等在安肅的醫館裏,這是安家世代傳下來的醫館,是他太爺爺一輩子的心血結晶,經過他祖父和父親的大力發展,安家醫館早已聞名千州,前來求醫的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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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郊區,加上醫館又小,這醫館就顯得不夠方便,因此很多達官貴人願出重金請他到府上做家庭醫生,但安肅一心懸壺濟世,也就婉拒了他們的要求,此事傳出來以後,安家醫館的聲名更加顯赫一時。

這些都是唐如銀坐在汽車上,車夫特意打聽之後告訴她的,安肅這麽有名,到是出乎她的意料,不過一想到柳氏的長袖善舞,她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不管怎麽看,她都覺得柳氏和安肅不像是親戚。

“唐小姐,真是抱歉,外面人多,師傅要過一會才能來,勞煩您等等一會兒。”她坐下不久,就有一個學徒模樣的人過來有禮道。

看此人的談吐不像是一般的醫館學徒,她點了點頭,卻是沒多問。倒是玉荷有點不耐道:“我家小姐專程趕來,安大夫就算沒空,也好歹要親自來說一聲才是,怎麽……”

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唐如銀臉一沉:“玉荷!”

玉荷見她生氣,連忙閉嘴,卻還是有點不甘心,又想說些什麽,只聽見小姐嚴厲道:“再不聽話就先回去!”

這才收起不甘,低眉順眼地站到唐如銀身後,唐如銀笑着對眼前人道:“讓你見笑了!你忙你的去吧!”

該學徒看了一眼玉荷,想了想,又開口道:“醫館有個後院,此時梅花應該開了,唐小姐若是覺得悶,可以到後院走走。”

她仍是笑着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後。

這一個小時都沒開口的玉荷終于憋不住了,小心翼翼道:“小姐,都好半天了,安大夫怎麽還不來?要不我們去後院走走吧?”

唐如銀擡頭看了看她,終究是活潑心性,一個小時都沒說話,該憋壞她了吧?随即低頭一思索道:“也好,今年還沒有賞過梅呢,趁着雪還沒化,該好好欣賞一番了。”

玉荷一打開後門,就感覺到一陣寒意撲面而來,她們二人都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朝着寒風裏走去。

後院有兩棵并列的紅梅樹,經過前天和昨天漫天飛舞的雪花,此時的梅樹枝桠上仍覆蓋有一層層的雪,映着紅梅,更添一番景致。

後院早已被打掃過,厚厚的雪堆積在角落,在陰冷天氣的映襯下,萬物顯得越發蕭索。感覺到不那麽冷,唐如銀順着青石路的腳步慢了下來,院子不大,轉個彎就看見了兩顆開得正旺的紅梅。她停在最近的梅樹旁,講左手放在右腋下,用力脫下左手上厚厚的皮手套,伸出手準備撫摸一朵剛盛開不久的梅花。

身後的玉荷突然道:“小姐,我剛忘了拿披風了,你在這裏別走,我去給你拿。”

她仍是看着梅花,笑道:“去吧!”

玉荷急匆匆的腳步剛剛走遠,唐如銀就聽到一個輕柔的女聲道:“二夫人,外面這麽冷,您剛有身孕,還是進屋歇着吧!”

一聽到“身孕”二字,她心上一緊,大約兩個半月前的事還歷歷在目,她不願意重蹈那樣的覆轍,不願意再受到傷害,雖然這事跟自己沒關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連忙轉過身,耳朵卻還是收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沒事,安大夫也說了我可以出來走走的,整日呆在家裏,連院子都不讓出,我都快悶壞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你就別再攔我了。”

輕快的聲音,應該是一對關系不錯的主仆吧。

那丫鬟還想說些什麽,“二夫人,可是……”

那輕快聲音的主人道:“沒什麽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溫和的男聲打斷:“她說得對,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想想腹中的孩子能否經得起!”雖然像是命令的口氣,語氣卻是讓人覺得很舒服。

這聲音成功阻止了唐如銀離去的腳步,她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這聲音……這聲音……

她轉回已經轉過去的身子,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她可以肯定,他就是他,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那個肚子微凸、滿臉幸福的女人,她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很想沖上前去問他為什麽,事情為什麽會這樣。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她早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年少輕狂、做事從不考慮後果的傻丫頭了,她得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于是,她緊握着完好的左手,咬了咬牙,順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跑得太急,不小心踩到了一截落在地上的枯木枝,她差點滑倒,這聲音也引起他們三人的注意,後面有人嚴厲道:“誰?”

她顧不得這麽多,快速地朝前跑去,正好碰上前來送披風的玉荷,見她如此急匆匆,玉荷詫異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唐如銀也不管她,只是對她道:“跟我來。”

就這一剎那的功夫,已經有個人追了過來,玉荷見到他,滿臉的詫異立刻變為疾言厲色:“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唐如銀則趁此功夫,快步地走回了屋子裏,并随手關上了門。

來人也不理她,只是看着已經關上的門若有所思。

玉荷見此,更加不悅道:“剛才是你沖撞了我家小姐吧?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匆忙焦急。”

他壓下心頭焦急,好脾氣地道:“敢問你家小姐貴姓?”

聽到此,玉荷更加生氣,更加能确定心中所想,于是不耐煩地道:“我家小姐姓什麽都跟你沒關系。”然後擡頭,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他衣着華貴,想必非富即貴,這樣的人自己可得罪不起,于是放柔語氣道:“小姐還要看病呢,我就不跟你多說了。”

說完,便拿着披風快步開門走了回去。

他看了眼這滿身刺的丫頭,又看了眼剛剛才閉上的門,搖了搖頭,心下道:“我肯定看錯了,她怎麽可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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