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君竹知我心(1)
君竹知我心(1)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叮鈴鈴……”下課鈴聲響起,聖約翰女子大學的一群大學生魚貫而出,在校門口分道揚镳,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君竹,等等我,你等等我……”傅君竹剛離開校門口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她,她轉過頭,看了眼校門口,沒發現有認識的人,又仔細看了眼,還是沒有。她于是轉過頭繼續朝前走。
“啪……”左肩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皺了皺眉,快速地朝右邊轉過身,一臉無奈地看着蹲在地上耍賴的人。
見被識破,宋廉快速地站了起來,一臉哀怨地看着她,“你怎麽知道我蹲在地上?”
傅君竹抱緊懷裏的書,好笑地看着她,“我的大小姐,被你耍了這麽多次,郭靖也早該變成黃蓉了。”
傅君竹和宋廉從小一起長大,傅君竹喜靜,從小安靜懂事,從來不讓大人操心。而宋廉則是典型的假小子,爬樹,翻跟頭,跟男孩子打架,無一不幹,她的母親為此可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找出好方法來讓她變得淑女一些,再加上她父親的縱容,更是無法無天。
這樣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女孩子居然湊到了一起,而且相處頗為融洽,這個事實讓衆人大吃一驚。原本宋夫人帶女兒到傅家做客,只為以後教育女兒更加的名正言順,連将來要用的措辭她都想好了,一旦她再搗亂,她就可以說,“你看看傅家的兩位女兒,跟你同齡,人家是多麽安靜聽話,學堂成績又好,你再看看你……”
她根本就沒指望女兒能學到傅家小姐的文靜樣子,只是在傅家的時候,對着女兒道,“跟她們好好玩,別調皮搗蛋。”
宋廉只是快速說了聲,“知道了。”然後拉着離她最近的傅君竹轉身就跑。傅家是出了名的書香之家,盡管滿清結束的這幾十年逐漸敗落,可在教育兒女上是從未的松懈,尤其是女孩子,從小就被教育,笑不露齒、講話要輕聲、走路要儀态大方,不可滿院子奔跑等……
因而傅家的女兒基本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今碰到宋廉這樣的假小子,傅君竹哪裏有招架之力,只能呆呆地被宋廉拉着跑了出去。
宋夫人察言觀色,見傅先生面色不愉,連忙笑着道,“讓先生見笑了,這丫頭從小就野,再加上外子一直護着,我縱有心,想管也管不了。這不,我今日特地帶她來,本想讓她跟君竹姐妹倆好好學着點的……”
傅夫人見表姐尴尬,連忙打圓場,“廉兒還小,等她大一點了,自然會變得淑女。”說着,便使了個眼色給傅先生。
傅先生是千州大學的教授,本就不喜管這些俗事,剛剛只是下意識做出這樣的反應,并無輕賤之意。沒想到宋夫人觀察力敏銳,一時有點下不來臺,見內人打圓場,便借口要改學生試卷回書房去了。
傅先生身在書房,想起宋家那個假小子種種讓人頭疼的行徑,連忙叫過下人去看好她們,免得出什麽岔子。
傅家的老管家為人雖憨厚卻也十分的精明,早就派人盯好她們,并吩咐一有情況要及時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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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事情的發展大出她們意料之外,衆人原本都以為宋廉會帶着傅君竹四處瘋跑或是宋廉會把書房給翻過來,只是當宋夫人和傅夫人二人打開書房時,她們兩人正安靜地各自拿着一本童話書在看,說是各自看書,大部分時間都是傅君竹在教宋廉看書,她原本拿在手上的書根本沒翻幾頁。
兩位夫人都以為自己看錯了,對視一眼,很快又轉過頭去看着書房,他們彼此會心一笑,又悄悄退出了書房。
午飯的時候,她們手拉着手出了書房來到飯廳,吃完飯,又跑回了書房。整個下午,除去宋廉最後喊悶,非要釣魚以外,她們看完了一本童話書,準确地說,是傅君竹教宋廉看完了這本童話書。
這是她們認識的最初,小孩子在一起總是最有話講的,她們很快就混在了一起,經常一起玩,這讓看到的大人,都感嘆世事無常,最不可能成為玩伴的居然玩到了一起。
過段時間,宋夫人驚訝地發現,向來不學無術的女兒跟着傅君竹玩了一段時間後,在學問上居然有所提升,當下大喜,于是後來經常帶着女兒過來串門。傅先生有着文人學士慣有的清高,本不喜跟宋家來往,無奈有着一層親戚關系,再加上傅家敗落,宋家多有照拂,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後來發現宋廉只是調皮了點,倒也沒有其他世家小姐的嬌縱脾氣,漸漸也就對她有了幾分好感,還時不時地指點她功課,只是宋廉的假小子脾氣一直持續到了成年。
聖約翰女子大學本是千州有名的貴族學校,能入讀的女孩子家世是非富即貴,按照傅家的財力本是念不起這所學校的。結果宋廉書讀的雖然不咋地,但滿腦子鬼主意,他讓宋夫人請傅先生幫忙補了她兩個月的課,傅先生教學嚴厲,這兩個月她上的異常痛苦,但為了以後幾年的美好生活,她咬牙忍了。
然後在開學前夕,宋夫人發揮她的長袖善舞,說的天花亂墜,大致意思就是傅先生給宋廉補了兩個月的課,宋家不能讓他白白出這份力,所以要讓傅君竹和宋廉一起去讀聖約翰女子大學,同時傅君竹還能約束宋廉,她也放心,這樣對宋傅兩家都好。
傅先生雖然能在學術上滔滔不絕,可并不擅長人情世故,因而宋夫人這一番話下來之後,他竟然啞口無言,沒有任何話來反駁。傅夫人本來就有意讓女兒念貴族大學,将來好嫁一個好人家,因而也默認宋夫人的說法。
于是,在一個秋高氣爽的一天,傅君竹高高興興地和宋廉一起到聖約翰女子大學報道了。
宋廉為這次的失敗郁悶了一會兒,不過她天性開朗,一會就把這事丢到腦後了。
她剛想說些笑話來活躍一下氣氛,看到對面開來一輛進口汽車,小姐脾氣頓時上來了,“這福伯也真是的,跟他說了我幾點放學了,這會都沒看見接我的人。”
一直淺笑走在路邊的傅君竹聽到這話,立刻看了眼路邊的标志性建築——古堡大鐘,然後轉頭笑着道,“大小姐,你也不看看我們現在在哪裏,福伯即使派人來接你,估計也是等在校門口吧?”
宋廉也轉頭看看古堡大鐘,卻正好聽見傳來的六聲響聲,已經下午六點。
“我不知道有人來接你,我們回校門口吧。”傅君竹剛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就被宋廉打斷了,“不管了,誰讓他們來得遲,反正明天不上課,我們晚點再回去!”說着,就被宋廉拉着朝百貨商場的方向跑去。
“哎!”傅君竹被她拉着跑,想說些什麽,聲音卻被掩埋在風中。
“阿廉,我們回去吧,我不需要買衣服。”傅君竹站在一家洋裝專賣店的櫃臺裏,對着一臉興致挑選的宋廉,猶豫道。
宋廉看透的她的擔憂,笑着道,“放心吧,我已經派人支會過阿姨,我跟她說你這周末住我家,輔導我功課。”
傅君竹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翻話來,心思轉了轉,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她擔心接她們的人沒看見她們,回去也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對于她的擔憂,宋廉只是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若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也就不用呆在宋家了。”
傅君竹沉默不語,她雖然單純,可是并不傻,人情世故方面,她比不上宋廉,可也差不到哪裏去。
宋廉給傅君竹和自己各自買了一套洋裝,剛出門,原本有說有笑的二人臉色一變,尤其是宋廉,對着笑呵呵的老管家福伯,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不悅道,“福伯,我看您是閑着沒事幹了,不如我給您早點事情做?”
福伯在宋家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早已爐火純青,見宋廉不悅,又用了“您”字,心下不妙,連忙找借口替自己開脫,好話說盡。宋廉非常生氣,卻也沒有辦法,只得慢吞吞地坐上車。
一路上,宋廉都繃着一張臉,傅君竹笑了笑,勸慰道,“福伯是為你好,你怎麽反而生氣了?若我們現在不回去,三姨夫突然回來,見你不在,肯定要四處派人找你,到時候發現你經常夜不歸宿,只怕要将你禁足了。”
這些道理,宋廉都明白,只是學校最近功課重,她早就盼着放假好好玩一場,還沒開始就被迫結束,大小姐的脾氣被激上來了,憋着一肚子火氣,無處可出,自然也就朝他們發洩了。
宋廉氣沖沖地回了卧室,傅君竹跟福伯賠了笑,讓他別放在心上,福伯感念她的體諒,就跟傅君竹透了個底,宋先生在海外投資不順,因而這次回來絕沒有什麽好脾氣,讓她們小心點。
傅君竹謝過福伯之後,匆匆去了宋廉的卧室。
推開卧室看到的情景,讓她哭笑不得,宋廉正端着一只透明的高腳玻璃杯,杯中只剩一小半的紅色液體,旁邊一瓶紅酒正穩當地擺在茶幾上。
“我的大小姐,三姨夫回來要發現你偷喝紅酒,肯定要生氣了,”說着,便上前欲奪下她手中的杯子。
宋廉将杯子推到一邊,傅君竹夠不着,也深知她的倔強脾氣,也就沒再強求。
不料,宋廉卻推過來一個高腳杯,杯中只有四分之一的液體,笑着端起自己手中的玻璃杯道,碰了一下杯壁,“幹杯!”
傅君竹無奈地看着她,“阿廉,你明知道……”
宋廉一口氣喝掉手中的紅酒,然後用見底的杯底對着她,“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傅君竹仔細看了對面的宋廉,見她不像是開玩笑,只得拿起被子,卻先約法三章,“我只喝一口,你要是再逼我,我立刻回家。”說完,拿起被子,一閉眼,抿了一口。
紅酒剛入咽喉,她就忍不住咳了起來,宋廉見情況不對,連忙道,“不準吐,你千萬別吐出來!”
傅君竹原本也沒打算吐出來,良好的家教讓她知道絕對不能做出這種不雅之事,可宋廉的一聲喊,她留在口中的酒是下肚了,她卻咳的更加厲害。
平緩過來之後,她沒好氣的瞪了宋廉一眼,宋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等她差不多消氣了,又送上她喝下的那點酒,腆着臉道,“反正都已經開戒了,還有一點,你就喝了吧!”
傅君竹作勢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小背包,宋廉見此,知道她是來真的了,連忙跑上前抱住她,“我的好姐姐,我錯了,不喝就不喝,我也不逼你了。”
見傅君竹所有松動,宋廉不怕死道,“不過你的酒量已經不能用淺來形容了,我第一次喝酒……”
見她開始說胡話,傅君竹拿起原本已經放下的包,宋廉這下是真學乖了,連忙舉起手保證,“我錯了,我錯了,你可別走,你走了,我就更無聊了。”
傅君竹沒動,只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最後停在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宋廉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放開了她,順勢将她的包拿走。
傅君竹心思細密,防止宋印一突然回來看到這場景,就将屋內收拾幹淨,絲毫看不出有人在此喝過紅酒的跡象。
不多時,傅君竹覺得有點乏了,就到宋廉的床上躺一躺。宋廉見她如此,還取笑了一番,說她也太嬌弱了些,但取笑完就關門走了出去,讓她一個人好好休息一會。
宋廉坐在樓下客廳的時候,正想着晚上要做些什麽來打發無聊時光的時候,她的二哥,同樣是浪蕩子的宋莊回來了,宋廉擡頭,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宋莊知道妹妹不悅的原因,毫不客氣的坐到她旁邊,特意換了聲調,“小廉兒~哥哥勸你還是打消念頭,你看你二哥我這麽喜歡不歸家的人,現在都老老實實回來了。乖,別惹父親生氣,到時候沒你好果子吃~”說完,還不忘拍了拍她的臉蛋。
宋廉毫不客氣的推開他,“知道父親要回來,還不把你的一身酒氣給洗掉了,讓父親知道了還不扒了你的皮~”說完,一臉厭惡地上樓了。
宋莊也沒生氣,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宋廉一臉生氣的推開卧室的門,上前對着沉睡中傅君竹道,“我的好姐姐,你別睡了,我快無聊死了。”說完,還上前搖了搖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這一搖,宋廉吓了一大跳,她發現傅君竹的手滾燙,她立刻去摸她的額頭,赫然發現額頭都是滾燙的。她吓了一大跳,連忙跑到樓下,可惜已經沒有宋莊的影子了,她立刻找來福伯,讓他幫忙把人送到醫院。
福伯在千山醫院走了關系,傅君竹立即被送給最好的醫生檢查,醫生檢查完之後直接走了,只留下實習的學生在給她們講解,說傅君竹對酒精敏感,并無大礙,只等醒了之後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宋廉一聽,大小姐脾氣又上來了,“既然無大礙,為何醒了之後還要觀察,還有,她要多久才能醒過來?你又不是正規的醫生,只是實習生而已,出了事你能負責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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