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刀尖山的少年
刀尖山的少年
和珺瑤今年才研究生畢業,她憑借優異的成績順利考入了這所學校,她本來教的是一班,但是因為二班的數學老師生病久久不歸,只能暫時由她代課。
歩菲菲推門進去的時候,同學們正如脫缰的野馬,聊的那叫個歡快。
她敲敲桌面道:“好了,安靜。”
下面嘈聲依舊,歩菲菲只能再敲桌面:“誰要再說話給我出去。”
哐當一聲脆響,一下鎮住了不安分的同學們,随即傳來了嘩嘩的翻書聲。踢凳子的罪魁禍首跟張餅似的癱在桌上,書本豎起,與世無争的模樣,即便這樣歩菲菲還是能看清他的臉。
不知道周子航是不是故意的,然而歩菲菲卻因此發現了這個孩子的善良之處。
“今天這節課我們來講一下線性規劃。”
……
和珺瑤功底深厚歩菲菲才沒有丢臉,下課的時候她特意掃了眼周子航,他正摟着柳晨,姿态像是在講題。
看着他們天真浪漫的模樣,歩菲菲只能在心裏搖頭,她回到辦公室正看到二班的班主任楊濤,跟孩子視頻呢,見人進來他挂了電話問道:“今天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人搗亂。”
歩菲菲道:“倒是不搗亂,就後面那排學生在睡大覺,那個周子航,整節課都沒起來過,一下課倒機靈了。”
楊濤擺手:“有什麽辦法,我就差動手了,根本不聽,那個周子航父母上周才給學校捐了五萬塊錢,我們不敢說什麽,瞎混吧。”
歩菲菲嘶了一聲,“他父母當這裏是托兒所?”
楊濤搖搖頭,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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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濤道:“進來。”
辦公室的門推開,沒想到是周子航,他雙手捧着一摞本子走到楊濤的工位旁,乖巧道:“老師,這是新收上來的數學作業。”
“數學課代表呢?”
“請假了。 ”
楊濤揚揚下巴:“放下吧。”
周子航放下作業本就要走,又被楊濤叫住,班主任忍無可忍,終于道:“我聽說你成天在小花園裏乘涼。”
話音兒剛落,歩菲菲就感覺到了身上的目光。
少年否認,“下課的時候去轉了轉。”
“子航啊。”楊濤艱難的拍拍他的肩膀,“這裏是學校,不是你家後花園,有那個空閑能不能多看幾道題,別一天到晚就知道梳頭,風吹不壞你那個腦子啊。”
“老師我知道了 。”
楊濤還想說兩句,只是對方滿臉無所謂,他不想浪費口舌,擺擺手讓他出去。
……
周子航前腳才踏出門,後腳就有人湊上來。
劉念道:“哎,航哥,怎麽樣,四眼有沒有打我們小報告。”
韓東亭道:“放一萬個心吧,絕對打了,她可是出了名的背後工作者,你去問問一半就知道了。”
“我們也沒幹啥啊。”
周子航擺手:“行行行,別說了,老楊剛剛已經說了我,估計不會為難咱們了。”
韓東亭得意的打了個響指,“看,我就知道她是個地下工作着。”
這幾個人雖然愛搗亂,楊濤這個班主任在他們心目中還是有一定威嚴的,畢竟較楊濤人高馬大,不愛吹牛做事講理,很能壓住學生的嚣張勁兒。
正是下課時分,以周子航為首,幾個人推推搡搡往外走,一邊研究接下來怎麽辦,如果歩菲菲天天打小報告這日子可不好過。
韓東亭道:“要不這樣,不是嫌我們不學習嘛,咱們找幾道奧數題,就問她,難死她,看她有什麽招。”
“拉倒吧。”劉念斜了他一眼,“你基礎知識會嗎?問問題都不知道問啥。”
韓東亭幹瞪眼。
“我一句話就把你怼回去了,何況小四眼兒。”
“叫柳晨,柳晨數學好。”
“別扯了,人家是好學生,不幹這種勾當。”
“嘿嘿,航哥去。”韓東亭挎着周子航的肩膀,“你上次數學不是考了59嗎?差一點幾個。”
周子航把那只爪子拍下去,“老子總不能為了給她找事兒專門研究數學吧,整人多簡單,把她車胎紮破 ,往講臺上給她打蠟,多的是,看你們蠢的跟豬一樣。”
……
歩菲菲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絞盡腦汁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卻視她為眼中釘。
要怎麽才能感化這個人呢?
鼓勵?不行,拿捏不好,星火燎原,他會更驕傲的找不到北。
打擊?這個更不行,本來自信心就差,打擊一下更破罐子破摔。
況且今天那不經意的偶然,周子航肯定覺得說自己打了小報告,第一印象就不好。
思來想去,歩菲菲發現,這個孩子就跟一老油條似的,無可救藥。她呈“大”字一般躺在床上松了口氣,這可怎麽辦啊。
“喂喂,你不吃飯嗎?”
“沒心情。”
“沒心情也要吃飯,不然和珺瑤的身體會撐不住的。”ns66 在一旁蹦蹦跳跳的。
“好吧。”歩菲菲撐着身體起來。
和珺瑤老家在鄉下,她考入大學後就直接留在了本市,現在在外面租了一套二十幾平的小房子,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歩菲菲去料理臺打開了火,ns66跟着跳上去,眼巴巴道:“快幫我把玻璃櫃裏的小魚幹拿出來。”
“有條件,幫我想個快速接觸周子航的機會。”
Ns66 眼珠都不轉:“他父母正在給他招家教,你可以試試。”
歩菲菲想了想,确實可以,這個學校對老師開小竈的事情從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歩菲菲也就想利用下課的時間補課,這才把小魚幹給了ns66.
……
接到歩菲菲的電話時,周家父母十分高興,不斷的跟歩菲菲道謝。方便起見,補課地點就定在了歩菲菲的寓所,補課時間是周六日,剛開始周子航表現的很不錯,一點就透,還很好學,要不是之前的所見所聞,她真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這天歩菲菲替別的老師看了會兒晚自習,下課後已經是晚上晚上10點多了。
本校的規定,在校生是每天必須要上晚自習的,但是走讀生例外,上不上自習可以自由選擇。
歩菲菲這些天給周子航補習多了,自然會留意他,經過二班的時候教室已經空了,更沒見那誰,按照他的性子也不會留下來,她跟平常一樣去車棚騎電動,她發動車子的時候發現沒反應,一看是電瓶沒電了,不會吧,歩菲菲明明記得早上來的時候電視滿的,也可能記憶出了錯現在只能騎車回家了,誰知道一看車胎竟然是癟的,她肚子裏的火氣呼呼的冒。
“和老師,你還沒走啊。”推着車子的周子航走了過來。
“哦。”歩菲菲摸了下後腦勺,“我的電動車胎壞了。”
“ 你沒問問門衛看看有沒有誰動過你的車嗎? ”
“剛發現的。”
他拍拍後座道:“不早了,那我想送你回去 ,等明天再好好查查,學校是有監視器的。”
歩菲菲把包往肩上扶了扶道:“你早點回去吧,我打車回去。”
“沒關系的,老師給我補課也很辛苦,就當是我這個做學生的心意。”
歩菲菲覺得再拒絕自己就太過了,而且她的目的就是拉進與周子航的距離,感化地方,讓對方洗心革面重頭做人,她笑笑,把耳邊的碎發別在而後,便坐上了自行車後座。
這一坐讓歩菲菲仿佛感覺到了病患跟醫生之間,惺惺相惜,互相理解,共同走上健康大道的美好關系。耳邊的風帶起了她的長發,她甚至想這個任務會飛快的完成,周子航将展開新的篇章,她甚至連幾十年後都想清楚了,和珺瑤依舊是位普通的老師,周子航學成歸來演講,講述了這位和老師感化自己的動人故事,并且告誡學弟學妹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這感激涕零的一幕幾乎要把她給感動哭了,然而歩菲菲還是想多了。
周子航一上馬路就跟瘋了似的,自行車簡直就是在路上飛,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衣服防止自己掉下去,可惜歩菲菲還是掉下去了。
在一個底面凸起的地方,周子航故意似的從“小坡”上沖了過去,然後以不變的速度迅速消失在自己眼見。
她連喊話的機會都沒有,只覺得屁股疼的要死。等她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那位學生還沒意識到自行車後座上已經沒人了。
她只能打開錢包準備打車,沒想到錢包是空的。
天啊,怎麽會這麽倒黴,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過于倒黴的歩菲菲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被耍了,而耍她的正是剛剛那個少年,給自己紮破車胎,然後把自己摔在馬路上,更倒黴的是自己忘了帶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天都是他僞裝的,就是為了迷惑自己然後再給自己重重的一擊,天啊,怎麽會有這種人,歩菲菲氣的都快要炸了。
Ns66找到她的時候,歩菲菲極其狼狽的坐在地點,有一點值得慶幸,她沒哭。
“你在這裏幹什麽,大晚上的不會家。”
“我被耍了,很沮喪。”歩菲菲捧住那張貓臉,“小胖子,我是不是特別傻。”
“你不是特別傻,就是傻白甜本傻。”他說着給了她張錢,“好了,別難過了,趕緊打車回家,路上不安全。”
“我再跟你求證一下,周子航是不是在耍我。”
“不用求證也是在耍你。”
歩菲菲:“……”
這次的經歷讓歩菲菲徹底改變了對周子航的看法,甚至奇怪周子航這種人為什麽還能被系統選中改變命運。
Ns66解釋道:“一切非本人所為的倒黴,都叫厄運。”
……
歩菲菲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學校的監控室調錄像,然而她的車子正好放在死角的地方,所以怎麽看都不會發現到底是誰在搗鬼,唯一能看到的是經常跟周子航一起的劉念,這也無法證明就是劉念做的。
好小子,真是一個比一個猴精。
大清早的教室,大家神情百态,有人打哈欠,有人說說笑笑。
周子航正大爺似的坐着,嘴裏叼着管兒喝鮮奶,劉念轉過身擠眉弄眼道:“hi,第一節是數學課。”
周子航沒理他,韓東亭插嘴道:“我猜她一會兒會哭。”
劉念道:“絕對的,這一招屢試不爽,沒有一個不哭的,而且啊,她們還不敢怎麽我們。”
柳晨合上書道:“你們又在密謀什麽?”
“沒沒沒。”劉念趕緊攬住他的肩膀,“哥們,給我你英語作業抄抄呗。”
“不行。”
“沒勁。”
……
歩菲菲進教室門前特意觀察了一下後座,那幾個人今天看起來格外正經,都假惺惺的翻看課本。尤其是周子航,比考試的時候還認真。
班長正要喊起立,歩菲菲擡手道:“今天不用起立了,打開練習冊35頁,我們講一講習題。”
歩菲菲有個習慣,就是第二天在哪個班上課就會讓課代表提前幫她把書放在抽屜裏,今天也不例外,當她拿出練習冊的時候發現書格外的厚,一翻開,裏面竟然有張衛生巾,中間塗了紅墨水,極其駭人。
“這人簡直就不要臉!”
Ns66:“息怒息怒,你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你看他的個子哪裏像小孩子。”
Ns66:“不要想別的,你的目的是活的更久。”
“那我也不想拯救一個社會的敗類,這個任務我不做了。”
Ns66:“不要任性,你先上課,回來我再跟你細聊。”
歩菲菲狠狠的咽了口氣,餘光處,她能看到後面那幾個學生刻意用書擋着憋笑的模樣。她緩緩的合上了書,道:“上課之前,我們先叫幾個學生來黑板上做兩道題。”她随手一點,“劉念,周子航你們上來。”
那倆人面面相觑,劉念不會,磨磨唧唧的,想拿柳晨的書抄一抄。
歩菲菲道:“不用拿書了,就拿着我的課本重新做一遍。”
劉念噎了一口,回道:“老師,我們兩個人不能用一本啊。”
“就是簡單的題目不用拿。”
“我……”
“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歩菲菲命令。
劉念抿着嘴,黑着臉往講臺上走,相對來說周子航表現的十分坦蕩。
講桌上的習題冊翻開的正是35頁,然而看到的并不是頭疼的題目,是“血淋淋”的衛生巾。做了虧心事的兩個人心存恐懼,拿着粉筆半天沒動,在歩菲菲的催促下,劉念才準備移開那枚衛生巾看看下面的題目。
他剛要掀開,歩菲菲就呵了聲:“你手裏拿的什麽啊?”
“我?”
周子航卷着拳頭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嗯,你的什麽聚起來我看看。”歩菲菲在講臺下示意。
劉念不敢動,這胎丢人了,周子航皺了皺眉在心裏怪劉念,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快點!”歩菲菲大吼了一聲。
劉念下了一哆嗦,用指頭尖兒緩緩的捏了一角聚起來,班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有人羞澀的低下了頭,也有人竊竊私語。
“那是什麽。”
“snaddheu”
“什麽?大聲點兒,我聽不見”
“衛%@¥”
“再大聲點兒,說不清楚今天就不要下課。”
“衛生巾。”劉念不得已才憋了一句,他做賊心虛,以為別人打了小報告歩菲菲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抓人,便道:“老師,這個跟我沒關系。”
“你這麽說知道是誰放的?”
“不是我。”
歩菲菲走上講臺,拽過那張衛生巾啪的摔在桌上道:“我告訴你們,不管是誰放的,想要羞辱我的人聽着,我個人不僅不覺得這是一份羞辱,反而認為這是一種驕傲。你們不是沒上過生物課,不是不懂得生理知識,有一天也會為人父母,你們自己也有母親,衛生巾不是一種恥辱,這是女性為了繁育後臺而做的犧牲。只有虛僞、無知、封建的傻子,才會覺得這是一種羞辱,才會夾到女老師的課本裏惡作劇。人都不會做上什麽課,成績再好也是社會的毒瘤,你們自己好好反省吧!”
她說完大跨步從門前走過,咚的一聲摔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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