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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這一整天蕭思鸾的心情都很好。

晚上尋煙進來伺候她洗漱，看見了她衣服上挂着的荷包，有些納悶，不過沒有問出聲。

結果蕭思鸾突然出聲，臉上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尋煙，你說一個男子送一個女子荷包代表了什麽？”

尋煙一驚，定定地看着那個樸素的荷包，腦子一炸。

“尋煙？”蕭思鸾轉過了頭，就看見她的目光黏在那個荷包上，一時有些心虛：“那是葉銘送的，說是可以防蚊蟲，你也知道，我昨日被蚊子咬了......”

尋煙心裏的鐘敲得更響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公主：“公主，您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蕭思鸾一下沉默了。

尋煙繼續道：“且不說您與那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單論身份您也不該這樣......”

蕭思鸾打斷了她：“我知道，這不是咱們說好了的嗎？想要收服一個人就得付出什麽，我現在正是這樣做的。”

“事情不是正往我希望的方向發展嗎？你看，這就是證明。”蕭思鸾看向那個荷包，面無表情。

尋煙直直看着她，目光盡是了然：“那您呢？您也動搖了嗎？”

氣氛頓時凝住，良久蕭思鸾才道：“我時刻記得自己的目的，但想要騙過別人，先得騙過自己不是嗎。”

這一刻的她明明面無表情，尋煙卻覺得那副平靜的面孔下是劇烈的掙紮。

尋煙只覺得有苦說不出：“公主啊...奴婢不知道您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可這條路絕對不會是平坦光明的大路。”

蕭思鸾看着她，突然笑了：“我的路本就沒有平坦光明這一條。”能重來一次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家人都好，其他的又算什麽。

然後又安慰道：“你放心，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絕對不會把自己逼上絕路。”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尋煙知道再怎麽勸也勸不住，只能下定決心日後好生看着。

晚上躺在床上，蕭思鸾怎麽也睡不着，腦海中一時閃過葉銘送荷包的畫面，一時閃過尋煙的話，那一字一言鑽進她的心裏，壓得她悶悶地喘不過氣。

扪心自問，她也清楚在和葉銘的這段相處中，自己對他的殺心已經漸漸消磨掉，甚至變成了只要他不威脅到自家，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長得挺合胃口，平時雖然不愛說話，但心思卻很細膩，字也寫得好，雖然有意隐瞞，但渾身的氣度卻多少能窺見一二，還有一副傲骨，倔強得很。

若他不是那個與自己有化不開仇恨的人，恐怕很難讨厭這麽一個人吧…

若是沒有仇恨……蕭思鸾想，那他們說不定會成為不錯的朋友。

可現實卻不會如她所想那樣，一來他們之間有滅門之仇，即便她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他呢？滿門被滅，這仇絕非能輕易化解的。

再者，即便他這些天表現得似乎對她上了心，但她知道，那都是表面的，或許他會有猶豫糾結，但遠遠不到動搖的地步。

蕭思鸾又想到了前世，自家父皇說是病逝，十有八九是被他害了，自己和阿弟也是一杯毒酒了斷，頓時心硬了起來，不能心軟，她也沒有資格。

若是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控，又何談順心如意呢。

輾轉反側一宿，蕭思鸾才沉沉睡去，第二日起床之時，感覺頭昏昏沉沉的。

洗漱完畢，看着桌子上的那個素色荷包，蕭思鸾想了想還是把它挂在了衣裙上。

今日又是十五，該去皇後宮中請安。

蕭思鸾帶着尋煙和葉銘兩人往皇後宮中走去，路上碰到了蕭念柔，小姑娘一看到她臉上就挂着甜甜的笑。

“皇姐！”

小姑娘小跑着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她衣裙上挂着的那個素色荷包。

小表情十分驚訝：“皇姐，你怎麽挂着這個荷包？”

葉銘看着那個荷包，眸光微閃。

蕭思鸾笑了笑：“喜歡就帶着了。”

小姑娘直覺還有什麽事情不清楚，但她沒有再問，只是隐在心中。

幾人結伴去皇後宮中，到時裏面已經有很多人了，這些人一見她們倆進來，頓時表情各異。

“喲，咱們明珠公主來了。”

“明珠公主出落得越發好看了。”

不管心中怎麽想，反正蕭思鸾聽到周圍都是一片吹捧贊嘆之語。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端坐在上方，看見她笑得格外可親：“明珠來啦，快坐。”

一旁的蕭念柔被忽略心裏也不惱，她早就習慣了，也不稀罕。

“咦，明珠公主身上的荷包瞧着倒是有些別致。”

“是挺別致的，瞧着倒是分外樸素，一絲花紋也無，只怕整個皇宮都找不出來。”這聲音帶着幾分嘲諷，殿內頓時一靜。

蕭思鸾側眼望去，原來是惠妃。

她會出聲倒沒什麽稀奇的，蕭思鸾淡淡地笑道：“謝惠妃娘娘誇獎，千金難買心頭好，我瞧着這荷包确實不錯。”

衆人本以為她轉了性子，今日竟然這麽好說話，沒想到下一句就打了臉。

“不僅我喜歡，父皇也喜歡，父皇向來崇尚簡樸，素日所用之物也處處精簡，我身為父皇的子女，自然該向父皇看齊，為父皇分憂。”

好一個孝順的明珠公主！

這話一出，在座的衆人都覺得心口仿佛被紮了一箭。

很好，本來以為是轉了性子，沒想到人家是學會了綿裏藏針，手段更厲害了。

皇後此時才站了出來，笑着做了總結：“明珠孝心可嘉，咱們也得向陛下看齊，為天下人做表率。”

“是——”後宮諸妃齊齊應是。

很快後宮的風向就變了，以往那些穿的争奇鬥豔的妃嫔們，現在個個都變得樸素了，天天穿着幾個淡色，連頭上的釵環都戴的少了。

隆慶帝看着有點奇怪，于是問李總管，然後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不由寵溺笑道：“這個鬼精靈……”

“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後宮開銷的确頗為繁冗。”

李總管拍馬屁道：“公主心中挂念着陛下，時時想着為陛下分憂。”

隆慶帝嘴角翹得更高了。

然後一道旨意，賞了些筆墨紙硯到明月宮中，說是慕貴妃教導有方，又向來以身作則，以資鼓勵。

不提後宮諸人簡直咬碎了牙，慕貴妃本人也是有些無語，看着送來的這些東西，面上盡是複雜。

佩蘭語氣欣慰：“咱們公主可真是争氣。”然後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

慕青鸾知道她想說什麽，只道：“她争氣也好，也就不必我操心。”然後轉身就走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的蕭思鸾一行人正走在回去的路上，葉銘突然開口：“這荷包丢了公主的臉，是我不好。”

蕭思鸾懶懶瞥了他一眼：“好與不好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我的東西，即便外人看來一文不值，也好過別人黃金萬千。”

葉銘閉上了嘴，眼底的柔色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再說了，丢臉與否都是外人的膚淺看法，我自己不覺得丢臉，這臉就丢不下來……”蕭思鸾意有所指道。

身旁的人身體微微一震，看向她的眼神透着幾分看不懂的情緒。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似乎總是能打破自己對她的印象，總是能給他帶來驚喜，葉銘深深地看着她。

等蕭思鸾知道自家父皇又賜了不少東西到明月宮的時候，蕭思鸾第一個反應就是眉頭一皺。

蕭思鸾現在已經大致摸清了自家母妃的想法了，她就是想讓所有人都忘記她、忽視她，同時自己也整日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麽能勾起她的興趣。

所以蕭思鸾知道，看到這些禮物，她也不會開心。

可這到底是為什麽呢？人怎麽會一夕之間變化這麽大？

她遲早要弄清楚的。少女的面容堅定，眸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