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膽小鬼 ◇

第43章 膽小鬼 ◇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這就是我的秘密◎

七月的天氣越發地熱起來, 高三生們在建州節這兩天，連着周末有了四天少有的假期得以喘息。

四人組裏，唯二的高三生, 就數陳意年最興奮。

白雲纏繞，藍天碧日下，這涼意盛況的山澗中，陳意年撲通一下跳進溪水裏, 冰涼帶走灼熱, 他興奮地拍着水花，配合着“嘎嘎嘎”的笑聲, 活像一只久旱逢甘露的大白鵝。

溪邊的石灘, 搭起了一個遮陽棚，幾張凳子支着，桌子上擺滿了即将上碳烤架的食材, 腌制好的肉串得整整齊齊放在盤子裏。

孫端寅正蹲在石頭搭起的簡易竈火前扇着，将炭火弄燃，煙氣将人眼睛熏得直迷離。

“寅哥！下來玩水啊！”陳意年拍着水，手掌一推, 嘩啦啦地水往岸上濺。

絲絲清涼點上皮膚, 孫端寅有些心動。

全正思瞧出他的想法，少年人，哪有不愛玩樂的，便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跟陳意年去玩吧, 炭火還可以再燒一會兒, 不着急……帶你來這裏就是過來玩的, 哪還能讓你再做事。”

孫端寅猶豫着, 全正思再次推了推他，“去吧！”

撒歡的小狗往溪邊沖的步子雀躍了些，孫端寅一抹額頭上的汗珠，将上衣一抽，脫下來甩在旁邊。

嘩啦啦嘩啦啦，水花四濺。

少年人的喊叫聲讓這個丁零當啷的山谷更加活潑生動。

小狗藏在水面下，跟陳意年比憋氣，水面上只露出兩個圓圓的頭。

全正思并不阻止他們玩樂，只是在旁邊提醒着：“你倆悠着點，別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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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霁明從SUV的後備箱裏拿出一個白色泡沫箱子，一打開，拎出兩罐冒着冷氣的啤酒，“接着！”

一罐冰涼的啤酒就握到全正思的手裏，“nice ！”

咕嚕咕嚕，涼意從喉嚨順流而下，暑氣通通被身體的細胞排出體外，兩聲感嘆不約而同地發出。

“咔——”錢霁明捏扁罐子，丢進垃圾袋裏，擦幹從嘴角流下的啤酒，甩甩頭一臉意猶未盡地坐在凳子上，好不惬意。

全正思一個完美的抛物線，也順利進球。

“別坐着了，來烤肉！”她把香味往錢霁明那兒扇，帶着煙灰，嗆得對方咳嗽了兩聲。

他将凳子搬了個地兒，“我這司機已經盡職盡責帶你們來月塘了，現在還要我當廚師？一人不打多份工，是我的原則！”他伸出食指搖了搖，頭重重一點，挂在額頭上的墨鏡剛好滑到鼻梁上。

山澗裏的風，甚為涼爽，吹得人昏昏欲睡，錢霁明靠着椅子閉目養神，都快要睡過去，又被溪邊那兩個吵鬧的小子給吵醒。

陳意年輸了憋氣比賽，只能被迫上岸幫全正思烤肉，他踩着拖鞋吧噠吧噠地走過來，鬥敗的大白鵝撅着嘴，渾身濕淋淋地，一路滴着水。

“正思姐，我來換你，你趕緊休息休息，去水裏玩玩呗。”

陳意年嘿嘿笑着，坐在一個大石頭上，支着長腿，把位置占了不少，他催着全正思過去，還不忘沖水裏的孫端寅眨眨眼。

寅哥！兄弟時刻助攻！

孫端寅半個身子還泡在水裏，上半身早就被暖風吹幹了不少，見全正思往這兒來，一下子就蹲回水裏，宛若一個嬌羞的小姑娘。

見他動作，全正思哈哈笑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又不是沒看過……”說完，又想起那日洗頭的場景，頓時也有些尴尬，她默默閉了嘴，挪了挪步子，離對方的距離稍微遠了些。

溪水沁涼，刷過皮膚，繞過石塊，撞起細碎的泡沫。

低頭一望，清澈見底。身邊的森綠色，倒映着，将溪水也染成了碧玉。

随着動作，溪水蕩悠悠地劃開一圈圈漣漪，将人包裹在中心，陽光透過樹蔭将水面灑上波光粼粼。

溪水只到腰際，将寬大的衣服沾濕，貼在腰側，全正思擰幹下擺，在腰上打了個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

像是發現什麽似的，孫端寅往她那裏走了兩步，确認自己沒有看錯，于是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姐姐，你這裏，也有傷？”

被指着的地方，是全正思的後腰，那裏有一道食指長的疤痕，縫針的醫生手藝倒是比孫端寅的要好，摸上去也只是淺淺的一點觸感，這麽多年，全正思沒特意去記住它。

所以今天沒在意，被孫端寅看到了。

全正思摸了一下那後腰的位置，笑着點頭：“對啊，沒啥大事，就留了疤而已，不影響身體健康。”

想到她上次因為救袁琪姿，甚至是跟着一起掉下了天臺，墊在她身下，導致了手臂骨裂。這還是他看到的，他在認識全正思之前，還有很多不知道的，她處在危險之中的事情。孫端寅一時有些啞然。

“怎麽了？這就被吓到了，你不是也有一道疤嗎？”全正思指着他右腹部上猙獰的傷疤，看起來比自己的還要可怕。

她潑過去一捧水，剛好落在孫端寅頭上，他的短發，一時變得亮晶晶。

水珠順着瘦削的下颌線滑到下巴尖，他輕輕一繃緊，水珠就搖搖欲墜，最後還是落了下去。

似乎是進了水珠，他的眼睛充了紅色，又像是感傷她過去曾經遭過的危險，全正思讀不懂他的情緒。

“是怎麽，弄的？”孫端寅再次往前走幾步，想要看清楚那道疤。

全正思将身體一轉，面對孫端寅，眼神在對方的疤痕和臉上來回轉，随即抱着手，“那我們來交換，我也想知道你的疤是怎麽弄的，當時發生了什麽？”

看着這宛如對峙的場面，陳意年戳戳躺在椅子上的錢霁明，“明哥，不知道是不是正思姐身上的警察味道太重了，我總覺得寅哥現在是在被質問的狀态？”

錢霁明坐起來拉下墨鏡一看，頓時樂了，從他手裏搶過一塊烤熟的五花肉，斬釘截鐵地說：“你沒看錯，全正思就是犯病了。”

“吃肉了！”

他往溪邊吆喝一聲，兩個人紛紛轉頭看過來，全正思又轉頭對孫端寅說了些什麽，便往這邊跑來。

“給我一串！”她甩着水珠，搶過錢霁明剛拿到手裏的一串肉，撸進嘴裏，再開了罐啤酒罐下去，滿足地喟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啊！”

錢霁明乜她，不屑地嗤笑：“醒醒，現在還是大白天，不要暴露你沒有文化的事實。”

“你行，你來，你個八百字作文都憋不出來的沒資格跟我語文130的人說話好嗎！”

在錢霁明面前，全正思就不是吃虧的主兒，立馬就反駁，甚至開始揭老底。

“誰數學作業還來抄我的！”錢霁明當然不服氣，跟全正思對嗆起來。

看着慢悠悠走過來，坐在自己身邊默默烤肉的孫端寅，陳意年小聲吐槽，“他倆吵了這麽多年，竟然還能做朋友，真是一大奇跡了。”

“可能是怕絕交了，自己的老底都被抖落幹淨吧。”孫端寅接了句嘴。

陳意年哈哈笑起來，“寅哥，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麽幽默。”

考完一盤肉，孫端寅放到桌子上，再繼續下一盤。

日頭漸斜，天邊也泛起了粉紅色，熱氣慢慢散去。

換了衣服的幾個人圍坐在折疊桌前，吃着香噴噴的烤肉，一臉餍足，喝着啤酒，不亦樂乎。

“感謝正思姐能帶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苦逼高三生出來玩，不然這幾天肯定是被我媽壓着寫作業了。”陳意年開了一罐可樂，碰了杯喝得甚是豪爽。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喝酒呢！”錢霁明丢下再次空了的啤酒罐，喝得盡興。

他們約着在這山澗裏露營一晚，司機錢霁明索性就放開肚子喝了不少酒。全正思沒喝多少，想着第二天她來當司機，血液裏的酒精濃度可不能高，于是連着白天喝的那兩罐，她也僅僅喝了三罐啤酒，後面就一直喝着水。

看着孫端寅腳邊也堆了不少罐子，陳意年“哇”了一下，“寅哥第二次喝酒，就進步神速，不愧是我寅哥。”

他寅吹的人設屹立不倒！

全正思也看到他悶頭喝了不少酒，想着這段時間他确實是因為學習積累了不少壓力，也不管可就讓他喝。

上次生日的時候喝酒，五罐之後孫端寅醉得不省人事，這次喝到第六罐，他還覺得自己意識很清醒。

全正思的臉在棚子裏墜出的燈光照耀下，蒙上了一片柔光濾鏡，孫端寅眨眨眼，她确實是在對自己笑。

“姐姐……”他聽見自己開口喊了一聲，嘴巴張了張，沒說出啥來。

全正思歪着頭湊過來，“你要說什麽？”

桌子那頭的兩個人，已經沉浸在游戲上分的世界裏，對這邊發生的事情完全不想關注。

溫熱的氣息噴在全正思的耳朵邊，她瞧着孫端寅亮晶晶的眸子，一時有些怔忡。

從什麽時候開始，孫端寅在逐漸褪去少年的稚嫩，菱角開始分明，眉眼逐漸變得成熟，仿佛就是一夜之間，這個少年就長成了大人。

“姐姐，你剛剛說，要跟我交換秘密，我有一個秘密想給你說……”

酒精總是讓人上頭，連說話都拖着尾音，但他神色還是清明，雙眸裏倒映着全正思的臉，一瞬不瞬，眨下的雙眼，照相機似的，把她的音容笑貌記錄下來，記在心間，在夢裏相遇。

孫端寅曾經讀過《人間失格》裏面的一句話，膽小鬼甚至會害怕幸福，碰到棉花也會受傷。

而他今日，依舊是個膽小鬼，他敢說出口的話，僅僅是那一句。

“姐姐，我有一個喜歡的人，這就是我的秘密。”

“現在，輪到姐姐了。”

作者有話說：

孫小狗：喜歡姐姐，但是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