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男人那雙杏眼裏是不斷翻湧而起的陰鸷與憤怒,臉色更是被氣的發青。

他陰恻恻的垂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蔣慎:“關星河。”

雖是看着蔣慎,但喊得卻是關星河的名字,讓二人都楞了一下。

“啊?”楚亭山遲疑了幾秒才應答。

“和我回家。”男人依舊盯着蔣慎,眼中除了冷冽之外,添上了幾分尋釁之意。

很明顯,傅秉明是在宣示主權。

楚亭山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雞尾酒,默默的收拾起衣物準備撤場。

被挑釁的蔣慎原本覺得自己是勝券在握的,畢竟他知道關星河的真實身份。

關星河也許會跟着傅秉明走,但是楚亭山絕對不會。

楚亭山诶,和傅秉明那簡直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仇敵好吧。

他是這樣想的,可一偏眸,卻瞧見了抱着外套已經起身要離開的楚亭山。

他瞪大了眼,驚愕的望着楚亭山:“你......”

“蔣總,我們......我們下次再聚。”楚亭山對着蔣慎擠眉弄眼,眼裏滿是乞求。

不過這些神色和表情在傅秉明看向自己的時候便迅速的消失殆盡了。

“不是,你和他回什麽家啊?”蔣慎氣的不行,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楚亭山默默往外挪了幾步,垂着腦袋一心只想逃跑。

傅秉明卻在此時猛地擡手,大手一攬便将楚亭山攬進了懷裏。

男人的手掌緊緊貼在他的肩旁,似乎是料到了他一定會反抗,所以使了力氣,牢牢将他禁锢在懷裏。

他掙脫了好幾下,無果後只好縮着身子作罷。

鼻間又被那股熟悉的木質香包裹。

“蔣先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麽?”傅秉明緩緩開口,故意拖長語調,尾音裏夾着滿滿的蔑視。

整個人,從上到下,連頭發絲都透露着得意,恨不得在腦門上都貼上“老子贏了”這四個字。

而此時此刻的蔣慎目瞪口呆的重新坐回了位置。

他已經不在意傅秉明有多得意了,他只震驚于楚亭山被傅秉明摟着。

楚亭山居然被傅秉明摟着!!

而且還不反抗!?

傅秉明很滿意于蔣慎的反應,摟着楚亭山揚長而去。

楚亭山當然也不是那麽聽話的主,還沒等二人走到酒吧門口呢,他便開始不安分的再次掙紮:“那個.......咱們能不能先松手,勒的慌。”

“不能。”傅秉明說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男人顯然怒氣未消,一路将楚亭山拐上了自己的車。

車子停在漆黑寂靜的地下車庫裏,傅秉明将車門一鎖也不着急走,冷着一對劍眉:“你老實告訴我,蔣慎......是你找好的下家嗎?”

“什麽下家?”楚亭山滿頭問號的看向男人。

“他開的什麽價,我可以出兩倍。”男人的清冷的聲音穿進他的耳膜。

說的話傷人,刺得他心口疼。

楚亭山終于聽懂了他是什麽意思,有些失望的嗤笑一聲:“在傅總您眼裏,我就是那種誰給的錢多,我就和誰走的人,是嘛?”

男人沉着臉,沒有接話。

楚亭山知道自己沒有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這種心性,但也絕對不是那種能為五鬥米掉頭哈腰的人:“傅秉明,我知道你不缺錢,所以,你不如拿着這雙倍的錢找一個比我聽話,比我好看的,咱倆都不至于這麽鬧心。”

“我不要聽話的。”我只要你。

後頭這一句,他沒能說出口。

他轉眸,望着關星河。

昏暗的車裏,男人那雙明亮的桃花眼,和那滴淚痣,顯得尤為惹眼。

楚亭山也不躲閃他的凝視,正對上他那雙陰郁的眼:“看清楚了嗎?我是關星河,不是那個人。”

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柄鋒利的匕首,排着隊,一把接一把的沒入傅秉明的心髒。

鑽心刺骨的疼。

他不是楚亭山。

即便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是楚亭山,卻也依然舍不得放手。

驀地,那雙杏眼裏便蒙上了一層水霧,沾濕了男人濃密的睫毛,彙聚成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滾落而下。

即使他迅疾的伸手抹掉了眼淚,卻也還是被楚亭山給察覺了。

“你......你怎麽又哭了?”原本還很不爽的楚亭山,見到傅秉明這副樣子,忽然便慌了神。

md,真的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淚。

而男人也并不理睬他,轉過臉去啓動了引擎。

車子在大道上飛馳。

楚亭山原本以為會是往公寓去,但見車子一直是往反方向開的,就知道了并不是。

但也不敢問這是要去哪,只能乖乖的待在副駕上不動。

最終,車子在西郊的墓園外停下。

傅秉明帶着他進了墓園,路過數不清的墓碑,最終在一座新砌的豪華大墓前停下。

墓碑上刻着愛子楚亭山之墓。

楚亭山看着眼前自己的墳墓,說實話,挺荒謬的,荒謬裏還帶着一點凄涼。

墓前還擺着他生前最愛喝的霞多麗還有炸雞腿,像是前不久剛剛有人來祭拜過。

身邊的傅秉明望着墓碑,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男人緊握雙拳,抿着唇,眼裏滿是哀戚的盯着墓碑上楚亭山的黑白照。

沒能忍住眼淚,也沒能控制住情緒,彎着腰哭了個天昏地暗。

楚亭山沒有見過傅秉明這麽哭過。

他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傅秉明搞哭,現在也算是見到了。

卻沒想到,死對頭是在自己墳前哭的。

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咬了咬唇,從口袋裏翻出一包紙巾來默默遞給了男人:“你......你別哭了。”

男人接過,從包裝裏抽出一張紙巾來抹了抹眼淚。

“你是不是......喜歡他啊?”雖然這已經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事情,但楚亭山還是想問。

傅秉明一邊抽抽嗒嗒一邊還再嘴硬:“誰會喜歡他......他又壞......又裝......”

楚亭山忍不住憋笑:“你還是先把鼻涕擤擤再說話吧。”

男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淚腺,但再度擡眼見着墓碑上的照片時,眼淚又源源不斷的從眼眶中滾落。

壓抑了多年的情感在這一刻終于爆發:“是,老子是喜歡他,老子......是喜歡他,你說,誰都可以喜歡他,憑什麽我不可以?”

他忽而轉眸看着關星河,臉頰上滿是淚痕,哭的實在是有些不體面:“憑什麽我不可以喜歡他......”

聽着死對頭在他的墳前表白,說實在的,楚亭山現在的大腦有點轉不過來:“沒......沒說你不能喜歡他。”

“我和他鬥了這麽久,明明那天晚上他還那麽嚣張要和我搶地皮,怎麽現在就躺在這裏了......”傅秉明的心理防線已然崩潰,哽咽着,“他倒好,死的幹脆,活着的人怎麽辦,我怎麽辦......不就是要那塊破地皮嘛,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楚亭山,我認輸了,我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要.......”

男人弓着腰,哭的讓人心疼。

“如果,我沒有和他搶那塊破地皮,他現在就不會被孤零零的埋在這了吧。”眼淚随着重力淌至鼻尖,而後落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楚亭山抿着唇,說自己完全沒感觸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震驚于死對頭對自己這麽濃烈的愛以外,他也不免覺得唏噓。

看着哭的稀裏嘩啦的傅秉明,他伸手又縮手,猶豫了幾個回合後,撫上了男人的後背:“這不是你的錯,你別往自己身上攬。”

“我什麽都不要了.......楚亭山,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今天夜裏沒有一顆星星,潑了墨般的夜空下,寂靜無聲的墓園裏。

是哭的狼狽的傅秉明。

回去的路上,是楚亭山開的車。

他不放心讓精神狀态有待考察的傅秉明開車。

男人顯然是哭累了,躺在副駕上閉着眼睡了過去。

到了公寓樓下,楚亭山也不知如何開口叫醒熟睡的男人。

閉着眼的傅秉明,濃密而又細長的睫毛暴露在楚亭山的眼前,那對劍眉,就連睡覺的時候,也緊緊的擰在一起。

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楚亭山忍不住擡手,輕輕撫上男人的眉心。

想将他的愁思與不安都給撫平。

男人睡得并沒有很沉,楚亭山這麽一動,随即睜開了眼。

楚亭山也驀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到了......上去再睡吧。”

“嗯。”傅秉明的嗓子都哭的沙啞。

二人回到公寓,楚亭山洗了澡後出來,見傅秉明還坐在客廳裏,膝上又攤着那本《唐詩鑒賞》,神情憂郁。

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

他緩步走到男人跟前,順手拿起了他膝上的書本。

白紙上印刷着的詩詞便映入他的眼簾。

是李白的《獨坐敬亭山》。

.

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

楚亭山名字的由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詩。

原本見傅秉明總是看本書他便疑惑,這家夥也不是個文鄒鄒的人,怎麽老抱着這本書啃。

今天他才知道。

他在看什麽。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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