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回到公司的陳曦似乎特意被辦公室的工作冷落了，大家都忙的時候不亦樂乎甚至焦頭爛額，只有她總是被分派到一些零碎的雜事。

她閑得無聊了就出去到合業的大樓裏走一走，走到每層的衛生間裏放松一下，緩一口氣，給自己鼓勵鼓勵免得情緒會在外人面前崩落。

鏡子裏的女孩長得端正幹淨，眼睛裏噙着沒有掉下來的眼淚顯得眼睛閃着亮亮的光彩，她沖着鏡子一笑，鏡子裏的女孩也一笑，真美。陳曦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美。她第一次作為一個旁觀者來欣賞自己的樣子，不是作為誰的誰，也不用刻意的讨好誰或者逢迎誰。

衛生間裏突然傳來女孩嘔吐和□□的聲音，陳曦不自主地走過去，卻發現是最近剛嶄露頭角的女星王千千。陳曦看她臉色蒼白，體力不支，趕緊扶住她幫她站直。

“你還好吧。”

“我沒事，貧血。”

陳曦沒敢多問，也不敢多想。王千千是最近莫名其妙被狂推資源的女星，沒有背景，沒有經驗，甚至姿色都算不是上流，大家都傳她和合業的總裁徐和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陳曦雖然手扶着她但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

“公關宣傳，陳曦。”王千千看着陳曦的工作牌讀了出來。陳曦感到一陣不自在，說沒事就好自己還有工作，就趕緊走出了衛生間。

回到辦公室正好看見蘇歐也在，她走進了蘇歐的辦公室，“蘇總，我想辭職。”蘇歐從一大堆文件裏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看文件。

“你別沖動。年輕人遇到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就覺得什麽都沒有意義了。路還長，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我沒沖動。您也知道我本來就不想入這個行，現在更是一點牽挂也沒有了。”

“你不要為了一個人選擇一個職業又放棄一個職業。你的人生是自己的，不是被別人操縱的。你要是想繼續讀書，我支持你。等你考上了，我二話不說放你走。你再考慮一天吧，如果你明天還是想辭職，過來找我簽字。”

第二天早上的娛樂新聞又出了個“爆”，最近娛樂圈裏的新聞大大小小真真假假忙個不停，也不知道是要上演什麽好戲，把各家的公關宣傳都吓得風聲鶴唳。新晉小花王千千被爆未婚先孕，衛生間內孕吐不止。網友紛紛猜測，王千千未婚先孕的主人公是網傳的合業老總徐和，并在社交媒體上開始大肆編造各種各樣離奇的故事。陳曦先是輕蔑一笑，但是随即又意識到了問題。

剛到公司看見蘇歐，蘇歐就直接把她帶進了辦公室。“你的辭職，我批準了。準備材料吧。”陳曦一愣，想要問個明白。其實她昨晚回家仔細想想，她還是需要這份工作，但突然被這樣通知，自己還是感到既意外又後悔。

“蘇總，我，昨天确實有點沖動。”

蘇歐一直以來都是對一切盡在掌握的态度，但今天也實在忍不住開口問她手下的這個小職員，“你到底惹了什麽大禍。上頭直接調了你的檔案，直接下令了你的辭退。”

Advertisement

陳曦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上頭？徐和嗎？”

蘇歐點點頭。陳曦把手機拿出來，把爆掉的娛樂新聞頭條“新晉小花王千千被爆未婚先孕，衛生間內孕吐不止”指給蘇歐看。

蘇歐一驚，“你幹的？”

“不是我，”陳曦又指指“衛生間”三個字，“但她在廁所只見到了我。”陳曦一臉尴尬也一臉無奈。

“辭退總比你辭職要好多了，辭退還有三個月工資補助呢。”周萌看着陳曦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也只好找了個并不好笑的笑點來逗她開心。搬着東西從合業大樓裏出來，陳曦覺得天朗氣清，渾身暢快。

失去工作的陳曦倒是有空回海市參加校慶。畢業季節，熱風裏帶着江南的花香味道。短短一年，一切都不一樣了。陳曦站在校門口，看着學弟學妹穿着學士服一群群歡笑打鬧着合影，想着蘇陽一兩個月前還許諾要一起補拍畢業照，昨天今天，去年今年，像是重疊在一起，又恍如隔世。

她一個人走在操場上，夏日的陽光曬發出濃郁的玉蘭花香，一個足球踢到她跟前撞到她的腿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學弟飛快地把球拿走，留下陳曦回憶起四年前那個夏夜，蘇陽把球踢到她腳下，她繞過球去往前走，他追上前來說，“同學，助人為樂不好嗎？”

那個清晰的笑臉一直印在她的腦海裏，她忘不掉，也決心不勉強自己忘掉。過去的快樂都是真實的人生，未來的日子即使沒有那個人也沒必要把過去完全删除。總會慢慢淡化，也總會慢慢愈合。

校慶的當天陳曦沒有參加，晚上的聚餐陳曦也沒有參加，她提前一天回去又提前一天離開了。

校慶的視頻在網上随處可見，海戲這麽多年培養了無數的演藝界明星，校慶紅毯堪比電影節開幕，但當看到蘇陽的時候，她條件反射地點下了“關閉”按鈕。

那個曾經是她生活重心的人，終于成了她不敢正視的人。她只好随手拿起相機翻看昨天在母校拍攝的照片，一直翻到最後，發現是一段很久之前的視頻。

一段搖晃的空鏡裏背景聲是奔跑的腳步聲，然後是輕微的溫柔的哭聲。那是她在合業練習室裏第一次見到的蘇陽的時候，他趴在她的肩頭，輕輕地哭過的那一次，陳曦當時跑着進來沒有關掉攝制中的相機。那一次信任的擁抱，曾給過她全世界最溫情的感動，同時也吹響了她愛情末路的號角。陳曦靜靜地聽完了視頻，按下了“删除”鍵。

參加完聚餐的吳漪，半夜給陳曦打來電話。

“你自己在家幹嘛呢？”

“沒事。”

“你不想問問蘇陽的情況？”

陳曦不說話。

“他問你為什麽沒來。我說當然是因為不想見你。”

陳曦還是不說話，但是微微笑了一下。

“今天晚上沈悠又撩騷蘇陽了，使勁往人身上靠。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就給你罵她了。我說就算是人家不要的，你也不能上趕着去搶。怎麽，我說的過分嗎？要是你，你會怎麽說？”

“就算是我不要的，你他媽也不能上去搶！”

“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我真的放下了。”

剛挂斷電話，又進來一通。雖然删除了姓名，但是號碼一看就知道是誰。陳曦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我聽吳漪說，你離職了。”

“嗯。”

“我媽讓我給你點，禮物。”蘇陽頓了一下，還是沒有把“錢”說出口。

“跟你沒關系。”

“不是這個意思。謝謝你還幫我去錄視頻。”

陳曦不知道該說什麽，蘇陽又接着說，“那你現在沒工作，需要我幫忙嗎？我能做的都可以。”

“我要資源你給嗎？跟你演女一號可以嗎？”陳曦的語氣恢複到了跟蘇陽認識前那樣冷靜，任何話從她嘴裏說出都帶着她獨特的冷靜氣息。

蘇陽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聽不出來這是諷刺還是發洩，或者是委屈。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陳曦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