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狹路相逢

狹路相逢

國慶假期之後，理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僅僅三天後，很多人已經知道了，在理縣第一中學對面新開的大型農産品商超非常好，裏面的東西明碼标價、質量也高，幾乎可以代替菜市場的存在。

許貝朵仔細算過，其實這裏的裝修和運營成本并不高，只要能長期有良性的收購活動，依靠高品質和實惠的價格，留住顧客，它的盈利就足以支撐它的運營，以及可以大約在半年後減掉成本開始真正盈利。

農産品自由貿易市場最大的兩個環節，采購和運輸都被許貝朵打通了流程，成本可以把控到最低。

瀾水村的祠堂也正式竣工了，村子裏的人都受了許貝朵的恩惠，再也沒有人去質疑她的宅基地。

村長人逢喜事精神爽，許貝朵簡直是他村裏的香饽饽，逢人就想炫耀。

同時縣一中也有了一輛節假日專用小巴車，由學校撥款，每當周末和節假日的時候，小巴車會作為校車接送學生來往學校和村子裏。

而且不論遠近，就算是瀾水村這麽近的村子，只要學生報名，想坐校車也可以坐，許貝朵想過學生們背的東西都特別重，如果有車實在再方便不過了，反正對這些村子來講，車接車送，也就一腳油的事兒。

當然瀾水村上學的學生也報名坐校車了，瀾水村和隔壁村挨的特別近，他們相鄰村的學生回家的時候總是在一起走，互相有個伴兒。

瀾水村的小孩都知道，村子裏出了一個很厲害的姐姐。

聽村子裏的大人們說，這個姐姐之前只是給學校做了宿舍管理員，後來因為工作能力出衆，人特別厲害，後來學校竟然将她招了進去，有了一份捧着鐵飯碗的正式工作。

隔壁村的小孩自然很羨慕，說道：“哇，你說的那個姐姐就是許老師吧，我聽說校車就是許老師在校長面前軟磨硬泡好久，才給我們争取來的。”

瀾水村的娃很自豪，昂頭挺胸道：“沒錯！我們村長說了，出去在外，許老師就是我們村所有小孩的親姐！她是我們全村的希望！”

許貝朵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瀾水村學生們嘴裏的驕傲。

孩子們天真無瑕，只是喜歡炫耀和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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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村的小孩回到家裏之後，和大人在飯桌上閑聊的時候，就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媽，我聽說我們學校有一個很厲害的老師，就是她争取了讓校長撥款，給我們坐校車，以後，我去學校來回就不用走那麽久，背着這麽重的東西了。”

孩子爹媽自然感慨：“那可真是個好老師啊！”

随後小孩當然免不了誇耀道：“那可不是，爹媽，你們知道嗎？我們許老師是隔壁瀾水村的一個姐姐！我聽他們村說，她以前是宿舍管理員，因為很厲害就得到了正式工作！”

“好厲害好羨慕呀，我也想像許老師一樣優秀，等我畢業了，能有一份像她一樣的工作。”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了不得，一個農村女孩子竟然能直接得到一個有編制的工作，這在各大村子裏都是一件令人啧啧稱奇的事情。

村子裏閑聊的時候自然會提起，這一提，一不小心就讓許光耀的爹媽聽見了。

光耀爹手中捏着自己的煙鬥，沉默了許久，突然好奇地問道：“你說的那個女娃，以前确實是瀾水村看宿舍樓的那個嗎？”

村裏人大驚小怪：“這還有假！”

光耀爹一下子感覺心裏很不是滋味。

自從上次在瀾水村，鬧得很難看之後，他們家已經刻意不提及這件事。

生怕傷了光耀的心。

上一次從瀾水村悻悻回來的時候，光耀爹還曾花了不少心思安慰許光耀道：

“那個女娃一看就是傍上了有錢人，所以才瞧不上咱們這種正正經經的農戶人家。”

“娃你不要往心裏去，你要這麽想呢。”

“她許貝朵一個農村女娃，就算傍上了有錢人，人家玩玩，玩夠了肯定也把她踹了，到時候她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名聲還壞了。”

“爹給你說，就這種女娃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之後，方圓十裏，你看哪個村、誰家後生，敢娶她當媳婦！”

“到時候她還不是得灰溜溜的回到村裏來！”

沒想到，這也才沒過多久，光耀爹就在自家村裏聽到了這種令人不愉快的消息，這個女孩子竟然得到了縣城裏好單位的正式工作。

學校啊，那和其他的國家單位可不一樣，當老師是多麽榮譽的事情！

村裏人都知道他們家在瀾水村門口丢臉了，這下讨論起來，難免說起他們家的事兒，就更丢臉了！

光耀爹又拿起自己的煙鬥抽了一口，心裏感覺更難受了。

自家光耀當時沒有去上師範，信誓旦旦的上高中，結果沒有考上大學，最後就回來務農了。

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拿到。

回到家裏把這件事情一說，光耀媽突然冒了一句感慨：“人家女兒那是傍上有錢人了，有錢人嘛，啥不能安排。”

“不過你們也別覺得她能得意的太久。”

光耀媽幸災樂禍地說：“光耀大舅舅家那個娃，雷青，之前不也在學校裏面得了一個正式工作嗎？”

雷青在許光耀的家庭裏，是時常被提起來的名字。

雷青他爸是許光耀的大舅舅，但是許光耀的外婆一共有七個孩子，大舅舅和他媽也不怎麽親。

大舅舅早些年因為種種原因傍上了貴人，在縣城裏面發達了，還當了大院的官。

當了官之後，大舅舅反而更不待見這些農村親戚了，農村親戚只要上門找他，幫什麽忙都很難得到回應。

久而久之，農村的親戚也不好再去找他辦事。

因此他們家總是處于一種微妙的态度，親戚們既想有求于他，保持這樣良好的關系，同時又深深的能夠感覺到，大舅舅家瞧不起其他親戚。

雷青和許光耀一樣，都沒有去上過師範，而且雷青從小不好好學習，每天都在大院裏鬥雞摸狗，不學無術。

甚至雷青不如許光耀，他連高中都沒有，上初中畢業之後就四處玩耍，絲毫不為未來考慮。

但是這一切都架不住雷清有一個好爹，随手就給他安排了一個正式工作，安排在了學校裏當老師。

當時知道這個門路的時候，光耀媽也狠狠地心動了，她甚至想到了去求一求自己的大哥，能不能給自家許光耀也謀一個差事。

最終光耀媽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鬥争，還是提着自己家的雞蛋、糧食等很珍貴的東西去了縣城，找到大哥的門前。

可是大哥在她說明來意之後，看着她這些東西連收都不收，就隔着門跟她說：

“妹子，你可不能讓我犯錯誤呀。我們雷清那是正規渠道進的，絕對沒有走後門。但是光耀我很希望他是一個正直的好青年，我是沒有辦法給他走後門的。”

“為這個事的話，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光耀媽吃了一個閉門羹，然後滿心怨氣回到了村裏。

打心眼裏，她不希望雷青過得好。憑什麽給自己的兒子走了後門，外甥就不行。

所以聽說雷青被開除了公職之後，光耀媽的心裏竟然有一絲隐隐的痛快。

光耀爹也痛快地罵了幾句：“就是連你大舅舅那麽大的官，他的兒子在學校裏事情做不好，還不是被人一樣開除了。”

“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靠走後門這種歪門邪道上去的，就算拿到了正式工作，也肯定幹不長。”

光耀爹呸了一口，惡狠狠道：“咱們看看那女娃能得意多久！”

爹媽總是對生活充滿怨言，這一點多年來許光耀都習慣了。

不過聽見這件事情之後，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原來學校的正式職工，也是可以随時被開除的，只要犯了錯誤，單位就容不下這種人。

許光耀不知道雷青究竟是怎麽被開除的，大舅舅家對此事都是不願意提及的。

不過……

許光耀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最近瀾水村裏的許老板到處收購蔬果等農産品，這股風氣已經燃到了各個村子，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東西，直接賣給許貝朵。

因為就在瀾水村的附近，所以許光耀有幸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是許貝朵策劃的。

爹媽聽說了倒是沒什麽感覺，只是罵罵咧咧，說這一定是那個有錢人的生意。

但是許光耀心中可不這麽想。

這個生意是打着許貝朵的名號，那不就意味着許貝朵在自己做生意嗎？

許光耀腦子裏混亂的想了想，學校這種公職單位的正式員工，應該不允許自己在外面當做生意當老板。

雖然大多數人都對這些規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沒有人專門去深究這個規則。

但是，如果他去舉報呢？

許光耀心裏狠狠地想了想，如果他能夠拿到證據，滿足一切證據鏈，然後将這些證據提交給學校，是不是因為這種原則性錯誤，學校就可能會開除許貝朵？就像開除雷青一樣。

如果是這樣，許貝朵就沒有這個鐵飯碗了，看她還得意個什麽勁兒，看她還怎麽敢看不起他許光耀！

說走就走，許光耀這就決定開始行動。

最近縣城裏開的大型農産品商超，就在學校對面這條路上，許光耀輕車熟路就能走到。

果然當他走到商超的時候，看到了許貝朵就站在員工通道指揮一些人搬貨運貨。

許貝朵感覺心裏毛毛的，擡頭一看，确實發現了一個熟悉又不想看到的身影。

許光耀啊，你真是陰魂不散啊。

許光耀也知道，自己如果寫一封大字信的話，保不齊被人知道是他舉報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許貝朵的那個相好的男人到底有多有錢，是不是都可以擺平這些事情。

所以他想了絕妙的一招。

直接把他的大舅舅帶過來，讓他大舅舅親眼看到，許貝朵在這個商場裏面做生意。

而且到時候他可以再煽風點火……

大舅舅的兒子雷青在這個學校裏面丢了鐵飯碗，被開除了公職。

現在大舅舅要是知道了，學校平白無故招了一個農村女孩進來，還給她分配正式工作，捧上了鐵飯碗……

啧啧啧，許光耀都能想象到，大舅舅将會有多麽生氣！

他大舅好歹是縣裏的一個領導，肯定會将這件事情捅出來上報，最後許貝朵因為違反了組織原則被狠狠開除掉！！！

這麽想着，許光耀加快了腳步，趕緊快步離開，直接上門去找他大舅舅。

舅舅一開門就被自己許久不見的外甥帶出來，神秘兮兮地說：“大舅，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帶你去看看。”

“說不定，能讓學校把我表弟雷青的工作名額還回來呢！”

大舅舅本來對這個外甥就無感，但是一聽他說的秘密，和雷青的工作有關，頓時也有了興趣，決定跟着去看看。

山海蔬果商超門口，許貝朵和校長正在交談。

校長笑着說：“小許，你可真是個人才啊！我家裏老人從這領了雞蛋，吃得都流眼淚了，說是這麽多年沒到鄉下去，再沒吃到這麽好吃的原生鄉下雞蛋！”

許貝朵和校長攀談着，許光耀和他大舅舅正好看見。

許光耀在暗中伸手指着許貝朵，對大舅舅說：“大舅，你看，就是那個女孩！她肯定是和校長有什麽勾結，巴結了校長！”

“我跟你說，她是我們隔壁村兒的女孩，以前只是給學校宿舍樓看大門。我估計，就是因為表弟的工作丢了，學校才空出來一個鐵飯碗名額，就把這個鐵飯碗給她了！”

“大舅，你說這公平嗎？”

大舅舅沉思了片刻，總覺得這個女孩很眼熟，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好像……好像見過她的一寸照片？

大舅舅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來，省教育局最近還在嚴查，雷青究竟是怎麽分配到學校裏面的！

他當時只是運作了一下，發現了這一屆師範分配過來的新老師裏面，有一個女孩，家裏是農村的，而且父母都因為意外離世了！

可以說，這個女孩子無父無母，沒有任何依靠，仔細打聽之後還知道她父母是做生意的，與任何一個領導都沒有親戚關系！

所以，大舅舅當時就動了個心思……把她冒名頂替了，又能怎麽樣？一個無依無靠的農村孤女，還能掀起什麽波浪來？

看到這個女孩，大舅舅猛然想了起來這件事。

估計校長也是沿着之前分配的名單，順水推舟，把這個女孩又招了進來。

校長這是在保護他！防止他運作冒名頂替的事兒被輕易查出來！

大舅舅出了一身冷汗，被查出來就完蛋了！

許光耀還在暗中觀察，沒想到……

大舅舅徑直走向了校長和許貝朵，并且微笑着和校長開始聊天。

許光耀在背後，硬着頭皮低聲瘋狂暗示：“大舅！就是她！你沒看出來嗎！”

“大舅，這個商超是她開的！”

“她是學校單位的！”

“大舅，你還不明白嗎！”

大舅笑着對許貝朵說：“很好，小姑娘一個，很厲害嘛。”

許光耀嘶啞着嗓子繼續暗示：“她頂替了表弟的工作名額啊！”

許貝朵聽見了，冷笑着說：“哦？我頂替了誰的工作名額呀？”

許貝朵似笑非笑，大舅已經嚴重懷疑，她已經知道冒名頂替的事情了，腦門上直冒冷汗。

大舅有種沖動，簡直想縫住許光耀的嘴。

“別聽他胡說。你很厲害，值得這份工作。”

大舅舅笑得微笑而不失禮貌，對校長說：“沒事，不用理他。”

“這我外甥，腦子有點那個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