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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五章

陸嘉洗漱完,把自己甩到她從小睡到大的一米二小床上。

一手枕在腦袋下,另只手點開手機看了眼,蘇晏禮還沒接收她的轉賬。

太晚了,陸嘉猶豫了一下,沒好意思發信息催促。

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後,她不免又想起剛才樓下那束車燈。

亮堂堂的,好像陽光刺破迷霧。

——蘇晏禮該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吧?

陸嘉咬着拇指,扯過床頭的玲娜貝兒抱在懷裏,在床上輾轉。

并非她自戀,實在是,她是典型的漂亮且自知。從進入青春期,就有各種男孩給她送情書獻殷勤,上了大學,追求者更是絡繹不絕。

只不過,媽媽管得嚴,她自己也老實,長這麽大,她唯一動心的男生就是張致遠,還是苦哈哈的暗戀。

陸嘉苦惱地嘆了口氣,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蘇晏禮可是堂堂遠洋集團的掌權人,還是她同學的舅舅,是長輩,不至于放着身邊的千金小姐不喜歡,跑來喜歡她這樣的小土豆。

多半也就是順手照顧一下外甥女的同學。

這麽一想,陸嘉便松了口氣,心裏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

隔天一早,她被媽媽的拍門聲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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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嘉嘉啊……”

隔着門板,媽媽的喊聲很是亢奮。

陸嘉一骨碌下床,打開門讓媽媽進來。

狹窄的房間實在沒什麽落腳地,母女倆一道坐在了床沿。

陸母拉住女兒的手,笑着端詳她白淨的臉蛋:“我剛才買菜回來,聽樓下劉阿姨說,昨晚你是讓一輛賓利送回來的?”

她目光閃爍着希冀,問道,“車上是什麽人吶,跟你什麽關系?”

陸嘉一眼看穿媽媽的期待,直接從媽媽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鼓着臉道:“你別想東想西了,就是同學的舅舅,順便送一下而已。”

“舅舅啊……”

陸母約莫腦補了已婚有孩的中年男人,明顯失望。

陸嘉開始趕客:“媽,我要換衣服了。”

陸母卻想到些什麽,不走,只說:“前幾天你小姨給我看了個小夥子,家裏好幾套房,就是人矮胖了點……”

她話還沒說完,陸嘉便心頭火起:“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別給我張羅相親!你們找的我都不喜歡!”

陸母眼一瞪,豁地起身,也開始大小聲:“你喜歡?家裏好幾套房的你不喜歡,你還喜歡什麽啊?!你以為我們家什麽條件,由得你挑!”

陸嘉脾氣也硬,漲紅了臉嚷嚷道:“我喜歡有責任心有上進心,在家願意做家務,出門護着老婆孩子的男人!還要身材好長得好,不是上幾千塊錢的班,還下班就攤在沙發上看腦殘短視頻的那種!”

陸母一聽就知道她在說什麽,頓時惱羞成怒:“行啊,你去找啊!我倒要看看你心高氣傲找個什麽樣的!別到最後還不如我!”

撂下話,陸母直接摔門走出了陸嘉房間。

陸嘉挺立在床邊,因為怒火,胸口大力起伏着。

許久,她才逐漸平靜下來,身體一軟,跌坐回床沿,用力抹了一下潮濕的雙眼。

--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是一個周五。

寧城的秋天向來短,下幾場秋雨,冷空氣一催,整座城市便一夜進入初冬。晝短夜長,寒風凜冽,街上人人都裹緊了大衣夾克。

好在今天稍稍回溫,中午陽光潋滟。

陸嘉陪張致遠跟一個工廠老板吃完飯出來,就熱得把大衣脫了,挂在臂彎,只着一件灰粉色薄毛衣。

在路邊送走工廠老板,張致遠輕嘆一息。

陸嘉自然知道他嘆氣的原因,想了想說:“這位劉老板是戶外用品行業的龍頭生産商,要價高也正常,但他确實也是出了名的保質保量貨期精準。”

張致遠看向她,蹙眉低聲:“Diza跟我們簽的合同價可沒那麽高。”

Diza是張致遠新簽的南美客戶,戶外用品行業最大的采購商之一。正因為體量大,所以出了名地難搞,價格還壓得低。

現在跟張致遠合作算是試單,品類雜,每種貨量又不大,小工廠做不了,大工廠不屑做。陸嘉和張致遠找來找去,只有今天吃飯這位劉老板看在今後或許有長期大量合作的份上,願意接這個訂單,可惜要價太高。

陸嘉道:“但我算過出廠價和退稅,跟劉老板合作,我們還是可以保持收支平衡的。雖說不賺錢,但通過這個訂單穩住Diza,同時也跟下面工廠建立新的供應關系,對我們只有好處。”

張致遠沒說話,只靜靜看着她。

不得不承認,陸嘉很聰明。

她本科學的并非貿易相關,只因為他才入了這行,于她而言,一切都是新的。但她上手也極快,許多與她同齡,專業出身的,都不如她精明能幹。

而且陸嘉大約從小家裏管得嚴,人格外單純,性格又仗義,認定了就會付出一切。

張致遠長得清秀,身材高瘦挺拔,上學時從不缺對他示好的女生,自然看得出陸嘉和陶晚婷的心思。

可他不免又想,陸嘉要是有陶晚婷那樣的家世該多好,或者,陶晚婷有陸嘉這樣的聰慧和性格又該多好。

陸嘉被張致遠看得局促,下意識摸了摸臉頰,生怕臉上沾了什麽食物殘渣。

張致遠笑了笑,從口袋裏摸車鑰匙,忽地一怔:“我好像把鑰匙落在餐廳了。”

陸嘉便在路邊等他回去取。

正百無聊賴看手機,前方有細碎的說話聲飄近,其中一道聲音有點耳熟。

陸嘉下意識擡頭看去,只見蘇晏禮與一個年輕男人走來。

與前兩次見面不同,今天蘇晏禮沒穿正裝,只穿一件簡單的黑色粗針織毛衣搭同色牛仔褲,更顯得皮膚白皙,面部輪廓深邃,配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文質彬彬,一點不像叱咤商場的老總,倒像個大學裏的年輕教授。

蘇晏禮顯然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兩秒,便同身旁人說了聲,獨自走到她跟前。

陸嘉略感意外,忙收起手機,笑着打招呼:“蘇總。”

下一秒,她想起另一件事,趕緊說,“蘇總,之前我給你的轉賬,你一直沒收,微信自動退回來了。後面我又發了兩次,但你還是沒收。”

蘇晏禮嘴角勾個淺淡的弧,在陽光下格外俊朗:“可能忙忘了,抱歉。”

陸嘉受寵若驚,連忙擺手:“這有什麽好抱歉的,明明是我抱歉才對,耽誤你那麽多時間,還讓你墊了醫藥費。”

蘇晏禮低頭扶了扶眼鏡,還沒說話,張致遠的聲音忽然從陸嘉身後傳來:“蘇總?”

張致遠雖沒跟蘇晏禮直接接觸過,但那日切蛋糕,蘇晏禮上臺致詞,他一下就記住了蘇晏禮的長相。

走到陸嘉身旁,他愣了下,目光不由瞥向陸嘉,滿是疑問。

陸嘉正不知該如何解釋那晚緣由,蘇晏禮客氣一笑,只說:“晚晚在家經常提起陸嘉。”

陸嘉松了口氣,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張致遠見蘇晏禮看陸嘉的目光頗有幾分親昵,又聽他說“晚晚經常提起”,心下微轉,躬身朝蘇晏禮伸出雙手:“蘇總,幸會。”

又自我介紹,“天貝貿易,張致遠。”

蘇晏禮單手與他握了下:“幸會,張先生。”

鮮明的距離感。

張致遠收回手,但腰卻仍微微塌着,看在一旁陸嘉眼中,頗有幾分巴結的意味。

她抿了抿唇,有點心疼自己喜歡的人露出這種姿态,心裏一時不是滋味。

不過,片刻她又想,只要她跟張致遠一起努力,很快他就不用以這種下位者姿态面對別人。

蘇晏禮這時淡聲:“我跟朋友去前面吃飯。”

張致遠忙恭敬道:“蘇總慢走,不耽誤二位時間了。”

蘇晏禮不鹹不淡颔首,目光再去看陸嘉,微微笑了一下。

陸嘉便也朝他小幅度揮揮手:“蘇總再見。”

目送蘇晏禮及其朋友走向前面日料店,張致遠才站直了身體,眼中閃過些難以捉摸的情緒。

陸嘉這時喚了他一聲:“學長,回公司了。”

張致遠回神:“好,我去開車過來。”

也是這時,他手機突然叮地一聲,彈出未讀微信。

點開看,是陶晚婷發來求助信息:SOS!我跟人追尾了!!能過來幫忙嗎?

張致遠微微皺眉,正要回複公司還有事。

卻在戳下屏幕的前一秒,驀地一滞。

他盯着陶晚婷的聊天框,片刻,回複:地址發我。

陸嘉始終安靜站在旁邊,等他回完信息看向她,她才揚起陽光般的笑臉。

張致遠眸光深奧,扯着很疏淡的笑:“剛剛有個工廠負責人發來消息,大貨好像有問題,我得親自過去看看。”

陸嘉臉色一變,急道:“我要一起過去嗎?”

張致遠笑說:“不用,你先自己打車回公司,車費記得報銷。”

“哦……”

陸嘉乖巧點頭,目送他獨自往馬路對面的停車位走去。

她珍惜與張致遠獨處的每一秒,哪怕只是讨論工作。

但現實中難免有意外打破她的美好願景。

另一邊,蘇晏禮與好友步入日料店,櫃臺服務員引座耽擱了一會。

也正是這一會,他朝外頭馬路遠眺,只見陸嘉元氣十足地與張致遠道別分開,等張致遠開車走了,她才垂頭喪氣地坐上了出租車。

蘇晏禮眼眸微眯,惋惜搖了搖頭。

一旁發小周十安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順着他的目光眺一眼:“看什麽呢?”

蘇晏禮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随服務員往裏走:“沒什麽。”

兩人今天吃的omakase,氣氛随性,周十安說話便也跟着分外随性。

“剛剛那小姑娘誰家的,咱們圈子裏有這號人物?還挺漂亮。”頓了頓,他又嘶了聲,上下打量一旁的蘇晏禮,“你不會好這口吧?看不出來啊!”

蘇晏禮長腿一伸,踢他一腳:“吃你的。”

周十安躲了下,笑着說:“這不是沒見過你上趕着主動跟哪個女人打招呼,除了長輩。”

蘇晏禮明顯不想聊這些,不理他。

周十安也不自讨沒趣,邊吃邊轉移話題,說了些近期投資的事。

從日料店出來,周十安伸着懶腰道:“我去前面買咖啡,你喝什麽?”

蘇晏禮想也不想:“焦糖拿鐵。”

“就知道又是焦糖拿鐵。”周十安吐槽,“你這人做起生意冷血冷面,對這破咖啡怎麽就這麽長情……”

蘇晏禮唇角輕擡,不由再度望向剛才陸嘉站過的地方。

而後,他跟周十安說了聲,自行先去把車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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