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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人群裏有質問跟支持的人，也有着急下工想要快點到公社食堂打包米飯的，現在所有人都杵在田壟前也不是個事兒。于是記分員就走出來指揮秩序，讓已經忙完的社員們過來登記。

他特意喊方應禮過來幫他一起搬桌子。

走着走着，他趁着周圍沒有其他人，開口說道：“應禮，我知道你剛才的提議是好心，但剛才你也看到了，這件事就不該你去管。咱們只要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

說完，他嘆口氣，“唉，隊長還沒回來，等會你就跟在我後面指揮排隊。”

方應禮沒有謝絕他的好意，點點頭：“好，聽你的。”

他見狀，滿意地拍拍方應禮的肩膀，這小子一向主意大，以前雖然話不多，但幹活都很賣力，比某些偷懶耍滑，滿眼就知道鑽小便宜的不一樣。他以前就覺得方應禮會是個有出息的，就剛才那段，面對這麽多人的質疑，還能不慌不忙地應對。

相信不是他一個人這麽想，要不然隊長平時怎麽那麽看好他。

不過，他倒是想錯了，方大力之所以對方應禮多有照顧，除了是同村以外，還有個原因便是方應禮平時只懂得埋頭苦幹，吃過不少啞巴虧，但是這樣腳踏實地幹實事的優秀社員，是他們生産大隊裏最需要的社員。

時間一長，方大力自然而然就對他格外地關照一些。

……

沒過多久，等登記員将工分登記得差不多時，帶着一隊人馬的方大力也趕回來了。

他們一到，還沒來得及喝一碗番石榴葉水，剛才嚷得最大聲的那人就站出來，在方大力面前大篇長論地說了十幾分鐘。

說到後面他沒忍住道：“這不是随便胡來嘛……如果誰都像方應禮這樣，那以後工作還怎麽進行！？”

方應禮在生産隊裏低調了這麽多年，怎麽突然一場變故，竟然讓他這麽愛出風頭了？

難不成遇到挫折還能讓人性情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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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吐槽的這人，他根本就沒想過方應禮說的這件事到底對還是不對，有沒有真實依據存在。就像是其他不贊同的人想的一樣，在他們的眼裏，沒有讀過幾年書的方應禮是不可能懂得這麽多東西的。他說的那些話，肯定有一半是在亂說。

其他人跟着插嘴起來，方大力站在人群中間卻沒有開口說話。

他眉頭緊緊皺起來，思忖着如果是真的，那會是方應禮所說的百分之二十的飄苗率嗎……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自己無法确定會不會達到這個概率。

方大力手勢一壓，示意衆人安靜地說道：“既然應禮提出這個問題，那麽我們就要解決問題。明天專員正好過來，到時候方應禮跟我過去見專員。”

話音還沒落，最先開始起頭的那人不滿起來：“隊長，你真的信他的話啊？那話一聽就是在吓唬人，怎麽可能百分之二十，我種了這麽多年的水稻，就沒見過這情況。”

“閉嘴。”

“我的話不管用了是吧。”

方大力狠狠地刮了對方一眼，對方還想說什麽，在他的威嚴下屁都不敢再放。

其他人見狀，自然不敢再反駁。

方大力看一眼手表，宣布下工。沒過一會，聚集着的人飛快地散開，大家飛快地往食堂方向跑，再也沒有人再注意方應禮了。吃飯要緊，反正找專員是隊長跟方應禮的事，跟他們也沒太大關系。

而且明天有專員在，也不會讓方應禮胡來。

回食堂路上。

方大力跟方應禮并肩走在一起。

兩人都不說話，最後還是後面默默跟着的杜勇田忍不住。

他崇拜道：“應禮，你今天真厲害！”

方應禮一臉懵：“……”

杜勇田：“真的我沒開玩笑，如果當時是我，我肯定緊張得都不知道怎麽跟人解釋了。”說着他頓了頓，心裏也好奇。

“你是怎麽知道水位不對的啊？”

方應禮道：“專員來之前，我們都是靠經驗種植，靠天吃飯真的會面臨很多問題，但仔細想想，有時候一些事情也可以避免。”

“哦？細細說。”方大力訝然挑眉。

方應禮：“去年我們的排水高度是按3厘米的高度來留的淺水層，但是去年我們的收成很一般。”

“都280公斤了還差嗎？”杜勇田驚訝到張嘴。

以前一畝田能種出兩百多公斤就很了不起了，後面有了改良的新種子，還有新種植技術跟工具，再加上肥料上的改良，更是讓種植産量拔高幾十公斤。

這可是什麽概念啊……

這就是說……一百畝水田，每季就會多出來幾千公斤的糧食！

結果方應禮竟然說280公斤的産量很一般。方應禮的胃口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杜勇田看向方應禮的眼神中多出來欽佩。

方大力沒有像杜勇田表現得那麽直白，而是反問他：“難道你有好的辦法能加大産量？”

“以目前來看，挺難的。”方應禮頓了下，繼續說，“不過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杜勇田激動地問：“什麽辦法？”

方應禮張張嘴，這時他的肚子傳來一陣不适宜的咕嚕嚕叫聲。剛才還滿臉淡定的方應禮，這時耳垂微紅，不好意思地羞赧笑起來。

肚子裏沒油水，餓得真快啊。

方大力心裏很想知道這方法是什麽辦法，但也知道不能急在這一時，畢竟今年早稻種植下去了，有辦法也等明天的問題解決再說。

他道：“先去食堂吃飯，有問題以後再讨論。”

不過，他還不忘讓杜勇田嘴巴嚴實一些，剛才三人聊的話題不要跟第四人說。要不然傳出去，肯定會很多人議論方應禮，這對方應禮的形象十分不好。

杜勇田連忙答應下來，說他一定連杜秋生都不說。

.

另一邊，周慧岚今天也沒閑着。

早上醒來時，她見前堂的方應禮不在就知道人天還沒亮就出了門，再看走道上的廚具擺放的還跟晚上收拾好的一樣，也就明白過來他今天出門是連菜都沒帶。

她搖搖頭，開始給家裏要上學的小孩們煮粥。

方應禮不用在家吃飯，她今天下的米要比平時少上小半杯，煮的時候，切上幾個紅薯。自家種的紅薯又香又甜，但奈何天天吃，現在看到紅薯，就不覺得又香又甜了。

不過今天她打算給三個小孩加餐，她先拿出一把昨晚吃剩的油菜心洗幹淨，再拿刀切成碎，她刀工一般，切得不夠碎，還用剁的。等剁得油菜都出了汁，放到碗裏，加上一半勺鹽，半勺豬油，再加入四勺面餅。

周慧岚想試試油菜面餅。這東西裹上了豬油，就不需要再用豬油刷鍋，不過煎出來的面餅不是幹的，而是有一層油脂，聞起來非常的香，還很好吃。

煎了三塊餅子，方同路跟方巧娥醒來。他們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起床穿衣服，然後來到前堂，見到周慧岚打了招呼，就蹲在門檻前舉着杯子刷牙。他們倆用的都是竹筒，還是方應禮做的，好用又不用花錢。

等刷好牙洗好臉，方巧娥擦桌子，方同路幫周慧岚一起端盤子。

兩人先喝完一茶缸的水，再開始吃飯。

見到今天吃的是面餅，兩人吃飯速度加快不少，吃完後就跟周慧岚揮手再見，背着書包上學去了。

兩人一走，周慧岚自己吃完粥先把三人的碗筷洗好，再打掃前堂跟內屋，掃得差不多時，牛娃也醒來了。

一醒來就喊“爸爸”“爸爸”。

結果看到是周慧岚來抱他，牛娃先是撇撇嘴，但還是乖乖地被周慧岚抱在懷裏。

周慧岚拿毛巾給他擦臉，小聲地問：“餓不餓，阿姨喂你吃飯。”

“餓、餓……”牛娃喊着，想要自己下地。

周慧岚沒拘着他讓他自己小步地走，到前堂再抱着他上桌。桌子上還留着一塊面餅，牛娃見到面餅眼睛都在發光。

等她把面餅撕成小塊，牛娃已經拿起來塞進到嘴裏。

面餅不小，有兩個巴掌大，牛娃吃完一半就吃不下了，不過周慧岚還是喂了牛娃小半碗米粥，剛才還說吃不下的牛娃，最後乖乖地把米粥喝完。

周慧岚沒浪費，她把剩下的面餅跟半碗粥都吃掉。

現在方應禮去上工，家裏的田卻不能荒廢着，昨天聽方應禮說旱田那邊情況還好他都解決了，今天她就想自己過去給菜田澆水。

但牛娃還不能離人，周慧岚便想着帶牛娃一起去田裏。

早上的日頭沒有那麽烈，周慧岚給自己跟牛娃穿上長袖，帶着把鐮刀就出了門。

她之前跟着公婆來過自家的旱田，記得路怎麽走……一直到上午十點，她跟牛娃才回家。

兩人都流了一身汗，牛娃回來後就直接坐在前堂的門檻上不動了，臉熱得紅撲撲的，像門上貼着的吉祥娃娃。

周慧岚就給他擦臉擦手，還把他身上外面的長袖脫下來，只穿着一件圓頭的小背心，露出兩節黑瘦黑瘦的小胳膊。

接着，她自己去井裏挑了桶水過來擦拭。

牛娃一涼快就坐不住地去玩桶裏的水，等她忙完自己的，就看牛娃的小背心胸前都濕漉漉的，衣服沒法穿了。

周慧岚：“……”

無奈，她只好把牛娃的小背心脫掉。

想着換成小衫穿上，牛娃卻不幹地滿屋子跑，跑不過就爬，很快連褲子也變得又髒又濕。

周慧岚咬咬牙，這孩子沒法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