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伴随着悠長地號子,外面傳來一快一慢的打更聲,已經是戌時了(晚上七點)。

莊黑提着棍子站在屋檐下,書生繞着跑到小院門邊躲着,兩人各占一角,形成對峙。

小翠和大黃站在中間,左右為男。

“莊大哥,二哥他說笑的。”小翠先朝左邊開口勸說。

大黃甩了甩尾巴,朝左邊叫了兩聲:“汪汪。”

小翠又朝書生喊了一聲:“二哥!”

大黃動動耳朵,朝右邊叫了三聲:“汪汪汪。”

書生摘下躲閃時頭上沾到的樹葉,舉手投降,但嘴巴卻硬氣得很:“我沒錯!沒說錯!也沒做錯!”

莊黑火氣一下子就上來,提着棍子就要過來。

小翠趕緊拽住莊黑袖子,大黃也跟着咬住衣擺。

“二哥。”

“汪汪。”

書生接收到信號,留下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次我就不與大哥計較。”腳底抹油比誰都溜得快。

再定睛看過去,門口空空蕩蕩的,就只剩下幾片還在搖晃的葉子。

莊黑扔下棍子,在原地站了半晌,說:“夜裏水涼,碗筷收了,我來洗。”

小翠怯生生跟在後面,偷看莊黑的臉色。

“大哥,二哥就是那個性子,你不要與他計較。”

莊黑轉身,後背對着小翠問她:“為什麽要勸我不與他計較?”

小翠愣在原地好一會,才磕磕巴巴說:“可是,你不是大哥嗎?”

莊黑拿了絲瓜絡,端了碗筷去了井邊,低着頭看袖子上繡的葡萄。

“對,我是莊大哥。”

等到莊黑将碗筷收好、前後檢查了院子、看着小翠熄了燈,才伴着月色離開這座小院子。

更夫敲了好幾聲梆子,喊了句“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蟲鳴蛙叫,一片嘈雜,卻是莊黑難得的清靜時候。

他視力好,手裏也沒提燈,借着皎潔月色往家裏走。

出了巷子口,一家藥鋪臺階上坐了個人影,見着莊黑過來了,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大哥,你這也太慢了吧?等得都快睡着了。”

莊黑停住,又繼續往前走。

書生疾步跟上:“大哥大哥,我錯了我錯了。”

莊黑問:“錯哪了?”

書生撓頭:“這次是我任性了。”

他接着又說:“但大哥會理解我的,對嗎?”

月色一路明亮,莊黑看了看天上的繁星,想着明天該是個好天氣。

書生也不需要回答,他的內心早就有了答案:“我要去戰場。”

莊黑問:“書不讀了?功名不要了?”

書生回:“不讀了”。

短短幾句對話,兩人又陷入沉默。

莊黑先開口:“長兄如父,小時候送你去私塾,是想着你能認識幾個字,知曉一些忠義仁孝,誰知道你才讀了兩天,就逃學去河邊抓魚,寧願上樹掏鳥窩也不願再去私塾。”

書生反駁:“那個老頭滿口的之乎者也,聽着就想睡覺。”

莊黑瞧了書生一眼。

書生乖覺閉嘴。

莊黑繼續說:“等到你年紀大了一些,自己找了個道士,跟着學寫字、畫符、看病,還有一些拳腳功夫,走江湖賣藝了一段日子。後來我抓着你去書院讀書,你也是個聰明的,別人念了五六年書抓耳撓腮也答不出來的考題,你洋洋灑灑寫了篇文章,得了甲等。”

書生插話:“那是我聰明,很明顯是大哥你銀子給到位了。”

莊黑說:“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我小時候管不住,現在也管不到。你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走。”

這話說得帶刺,但內裏的柔軟細膩書生卻是懂得的。

書生紅了眼眶,難得收了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模樣,鄭重點頭,完了又覺得不夠,補了一句:“大哥,我曉得的。”

兩人一前一後,隔了段距離,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卻像是倚靠着。

路還有些遠,莊黑對沉重的氣氛很是苦手,笨拙地找着話題。

“幾時出發?”

書生捏了捏鼻子,試圖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若無其事。

“前線催得急,今夜就要走,等到三更的時候,城門口就要啓程了。”

“今晚就要走?”

莊黑停住,看了看天色,說了句:“時間還來得及,跟上。”

他說完,健步如飛,已走出了好幾米。

書生跟着,最後跑了起來。

雜亂的腳步聲驚擾了好幾戶人家的看門狗,引來主人家幾聲罵聲。

一路奔跑,最後在莊黑家門口停住。

莊黑推門進去,先點了一盞油燈,拿了兩把鋤頭,繞着院子裏的桂花樹轉了幾圈,将其中一把扔給書生,手指畫了個圈。

“就這,挖開。”

書生還喘着,把衣擺提着紮在腰間,揮着鋤頭,忍不住說:“大哥,你一身好武藝,要不随我一起,戰死沙場也來得快意。”

莊黑跑了一路,又揮了幾鋤頭,不帶歇地,氣息綿長,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

他熱得很,衣服半褪,光着膀子,聽了書生的話,果斷搖頭。

“有人走了,總有人要留下來。”

“小翠,村長,還有道士師傅,我得照顧着。沒辦法護更多人,那就守住身邊人。”

這句話剛落地,城東邊就炸開一朵煙花,半邊天空都映照成了靡麗的紫紅色。

書生眯了眯眼睛,揩掉進眼裏的汗水:“秦淮河那邊?”

莊黑只瞧了一眼,又繼續手裏的事情。

一鋤頭下去,總算看見露出來的棕黃色油紙,他蹲下來仔細将上面的泥土撥開,抱出一個小酒壇。

書生回神,看到酒壇恍然大悟:“原是為了這個。”

那是三人搬來這個城市的第三個月。

邊境難得到了勝仗。

巷子裏彌漫的都是喜悅,那真是六月份,梅雨季節,但也難得有了個晴天,鄰居家起了個大早,摘了一籃子青梅準備釀酒,說等仗打完了,梅子酒也釀好了,青梅酒就變成了慶功酒。

三個人踩着樓梯,趴在牆頭看鄰居忙活。

鄰居也喜歡小孩,跟他們說着些做青梅酒的瑣碎。

小翠嘴甜,自小就特別讨長輩喜歡,沾她的光,鄰居家分出一小壇給三人。

三人幹勁十足地在桂花樹下将酒埋了下去,期盼着能開封的日子。

但梅子釀成酒,只需要一個月時間,大戰打了一年又一年,鄰居丈夫被拉上戰場,連具屍骨都沒能送回來。隔壁又換了戶人家。

莊黑把酒壇子塞書生懷裏,把燈吹滅,鋤頭歸置好,然後把衣服一攏:“走,去小翠家。”

兩人都沒有鑰匙,看着緊閉大門,一時間犯難。

不能敲門,大晚上的,兩個男人找上門,唾沫星子明天酒能把小翠給淹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決定爬牆。

書生踩着莊黑的肩膀爬上牆,然後接過酒壇子,轉頭想要跳下去,就和大黃來了個對視。

大黃看家護院向來合格,一串犬吠。

房間裏亮了起來,小翠披着外衣出來看情況,一眼就瞧見了騎在牆頭的書生。

小翠撲哧笑出聲,給開了大門。

莊黑理了理衣服,從門口走進院子。

書生翻了個白眼。

“接着。”

酒壇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莊黑手一伸,撈進自己懷裏。

書生潇灑從牆頭跳下,剛好落在雞窩裏,驚起一片咯咯聲,還踩了一腳雞屎。

莊黑挑眉,進廚房拿喝酒的碗。

書生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去井邊洗鞋子。

小翠關門,把油燈放在石桌上:“來了怎麽不敲門?”

書生湊近聞了聞鞋子的味道,嫌棄拿遠,又無奈嘆口氣,穿在腳上,走過來坐下。

“大哥說,免得別人說閑話。”

小翠抿嘴:“管她們幹什麽。”

書生合掌一擊:“英雄所見略同。”

莊黑将碗分了一人一個。

“身為男子,你說了這話,是不拘小節;女子卻更艱難些,要說了這話,被罵都是輕的,嚴重點連婚嫁都成了難事。”

小翠嘟囔:“那剛好,我還不想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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