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第 39 章

當事人說願意将死亡原因都揭開袒露出來，但蘇白還是按下“同意”按鈕前，很是認真再問了一遍。

“你确認，我們可以看嗎？”

邊榮平靜點頭。

或許在沒有陷入循環之前，他覺得這輩子都不願意讓這樣鬧騰的兩個人進入到自己的世界。但現在不一樣了，具體什麽不一樣，他也說不清，只是覺得，這樣陰冷潮濕讓人不斷下陷的記憶，回想多了一些溫度。

直播畫面裏是邊榮的卧室。

蘇白沒忍住哇噻：“這就是那傳說中三百平米的大床嗎？”

邊榮心裏本來忐忑的很，被這一鬧，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他起來拉開窗簾，外面的風景一覽無餘，窗外是一片玫瑰花田，再往外就是高大的梧桐樹，滿樹都是黃綠色的葉子。樹很高，擋住了視線，也就不能再往外看。

衆人的視線回到屋內。

大平層，屋內區域只做了簡單分隔，卧室、洗手間，然後就是一排排書架組成的大書房和一臺看起來就很貴的電腦。除了書房大的顯眼外，更引人矚目的就是擋住屋外陽光的厚重的墨綠色窗簾和堆成半人高的報紙，上面隐約寫着“車禍”“死亡”之類的字，但隔得遠，看不清上面的蠅頭小字。

邊榮簡單洗漱，擡眼看了一眼鐘，正好是六點整，這是他一天的起點。六歲到十八歲，他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過的，從早上六點開始到晚上十點，每一個小時都拍的滿滿的。他很聰明，向來是享受這種樣的日子的。

蘇白卻是不滿意了，她直接指揮道：“快快快，把窗簾拉開，讓我見見世面。”

邊榮猶豫了一下，手都摸到書了，妥協了一下，手裏捏了本書，一邊拉窗簾一邊看。

蘇白驚奇出聲：“大草坪！還有梅花鹿！”

邊榮頭也不擡看書，卻還能精準回話：“爸爸喜歡，特意辦的飼養許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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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好奇了：“年輕人厲害了，一心二用。”

邊榮苦笑，這本領他打小就練出來的。要是敢讓家裏太後一句話落在地上，少不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順便沒了零花錢和游戲卡帶。

這不正想着，門就直接被推開了，一個人探頭出來，眼睛還閉着，頗有禮貌問了一句：“兒子，我能進來嗎？”

邊榮無奈：“媽，你已經進來了。”

“別瞎說，我可是個尊重孩子個人隐私的媽媽，你看我腳這不還在外面。”

女人說着腳已經踏進來了，注意到了拉開的窗簾，嘴角往上翹些，接着就用手裏的一束向日葵換掉了花瓶裏的鳶尾花，

“今天太陽好，外面向日葵開的好，我看着摘了些，怎麽樣，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白擡手：“要要要，看看瓜子原料生産地。”

邊榮沒忍住笑出聲。

女人聽見笑聲有些驚訝，卻又很快讓自己情緒平靜：“笑了就是同意了，走走走。”

說着，她試探着拿走了邊榮手裏的書，發現對方沒有什麽激烈舉動後，更是直接摟着他的手臂把人拖下了樓。

電梯下行三層，剛好遇見正在準備早餐的管家，看見被拖下來的邊榮，先是驚訝後是激動到眼尖泛紅：“少爺。”

女人擺擺手：“我帶寶寶去後花田，我們在那邊吃早餐。”

管家擦了擦眼角，連連應好。

蘇白調侃：“寶寶？邊榮寶寶~”

魔音繞耳，邊榮選擇性耳聾。

母子兩坐上觀光車，整座莊園随着直播畫面逐漸展開，蘇白只覺得自己見世面太少。別墅群坐落在莊園正中心，随着中心鋪陳出去的除了大草原、各類花園之外，居然還有個天然湖泊。

蘇白迅速滑軌抱大腿：“此前多有得罪，我現在抱大腿還來得及嗎？”

邊榮乖乖坐在媽媽身邊，思想卻在群裏放風：“盡管抱，一次一百。”

說是早餐，但是也是滿滿擺了十幾道，母子兩坐在向日葵花田中吃完。

太陽一點點往上升，空氣中的溫度一點點被點燃，兩人吃完早餐也就回了別墅。女人似乎想要再陪一陪兒子，但又害怕自己做多了，最終還是選擇讓邊榮獨處。

邊榮回來後依舊拿了本書，就在早上被拉開的窗簾旁坐下。

蘇白豎起大拇子點贊：“少年好定力。”

“只是習慣。”邊榮笑了笑：“現在是初秋，早上的陽光很好，可以多看看。”

蘇白趴在陽臺上曬着太陽，感受到陽光透過紗窗和鐵欄杆落在自己臉上的溫度，羨慕看着透過落地窗灑落的肆意陽光，深刻感受到了貧富差距。

正在曬太陽昏昏欲睡之際，邊榮合上書，放回書架，然後走到浴缸放水口，然後安詳躺下，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一醒來就和一盆紅色馬賽克撞了滿眼，蘇白吓得心髒暫停。

“什麽玩意？”

邊榮笑着擡手擋住直播鏡頭：“別看，髒。”

八點三十，邊榮死亡，直播黑屏結束。

感謝群裏的和諧系統自動打上的馬賽克，蘇白還剩了半顆膽子。

“大好青年就在這陽光明媚的早上，竟然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邊榮無奈：“蘇白姐。”

燕青則是更直接：“年輕人，大好年華不去打架泡吧，居然幹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邊榮：“剛開始是覺得愧疚，覺得活着呼吸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後來就是習慣了，起碼這樣的疼痛讓我很安心。”

蘇白：“話筒給你，每一個少年應該都是自己明媚又悲傷的青春故事。”

邊榮回想起兩個月前轉向自己的大卡車，開始講述自己遇到的故事。

那是一個正常的早上，如果一定有什麽不一樣的，可能就是那一天剛好是高考的第一天。

自律的作息讓邊榮在六點起來，半小時吃完早餐，然後六點半準時出門準備去考場。

因為涉及高考，邊榮出門前做了比較充足的準備，他看了天氣預報，準備了雨傘，比往常提前了半個小時出門以應對突發狀況，他還特意讓管家準備了兩輛汽車和兩位司機，就跑遇上汽車抛錨活着司機拉肚子不舒服這樣的小概率事件。

但人算總是不如天算，兩輛汽車一前一後，後面的那輛沒跟住，被堵住了，前面這輛還抛錨了，于是邊榮只能下車站在路邊等司機處理突發狀況。

時間一點點過去，又因為抛錨的地點離考點直線距離不到一公裏，邊榮等不及，就自己打算過馬路直接走路去考點。

早上上班高峰期，又是紅綠燈十字路口。綠燈亮，一群人擠着往前走，從上面看，就像是沙丁魚罐頭。

邊榮是個遵守交通規則的人，但整條路又不只有他一個人在走，于是前面路口一輛貨車的緊急剎車引發了下一個路口的連環追尾。

車輛砰砰撞在一起，然後發生傾倒，眼看着就要砸到邊榮身上，這時前面的人突然伸手往後一推。

那人力氣極大，邊榮往後連退幾步，摔倒在地，手掌被沙礫擦破，卻剛好躲過傾倒的車輛。

這些都發生在一瞬間，鮮血和濺起的碎片在他臉上留下血痕，尖叫聲、喇叭聲、哭泣聲充斥了他的耳朵。

邊榮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只本能的看了眼手表，擦了擦臉上的血漬，爬起來踉踉跄跄去了考場。

當天下午，“特大車禍2死13傷”和“高考語文作文題目”同時挂上了本地新聞的熱搜榜。

邊榮考完出考場，然後直接回家，第二天繼續參加考試。

“我當時爬起來，只記得去考試，我的身體只是忠誠執行了我腦袋的命令。後來據醫生說，我應該得了小說中比較狗血的‘選擇性失憶’。”

高考後大約半個月出成績，就在出成績的當天，邊榮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一個好消息，高考716分，高陽市理科狀元。

一個壞消息，被人肉順便還上了熱搜，熱搜标題——“高考狀元被救後抛棄救命恩人”。

邊榮很冷靜去看了監控和心理醫生，找到了自己丢失的記憶，然後将自己在房間裏關了一天，出來後又像是沒事人一樣生活。

吃飯、鍛煉、學習，還填報了志願，是高陽大學的金融管理專業，這是他從小就定下的目标。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同，他只在每天晚飯後抽出半小時翻看網友對他的惡評。

兩個月，他沒有什麽異樣，只在某個早上，選擇在八點三十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去的那天剛好是8月12日。

“我做出選擇的時候其實什麽都沒想，只是覺得有些愧疚，但是到後來一次次循環，我依舊做出了一樣選擇，只是覺得這樣的疼痛已經習慣了，甚至，有些享受。”

邊榮回憶這段過往，心情沉重有些壓抑，但說完卻是多了似輕松，最後他總結：“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他靜靜等待群裏兩人的反應，無論是安慰、好奇、鄙視，他都做好了應對準備。

但是，群裏兩人的反應卻不太一樣。

蘇白：“嚯！果然是個明媚憂傷的青春故事，就是結局有些不太好。”

燕青：“這個故事怎麽這麽耳熟？哪個盜版小說上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