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程珩很快和安逸和那邊溝通好,代替他把秦笙送回家。

整個過程中,秦笙一直安靜地等在一邊,似乎周圍的一切都沒辦法引起她的注意。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一幕幕從眼前閃過,槍聲,尖叫聲,爆炸聲,人影跌落,鮮血瞬間浸透大地……

秦笙打了個哆嗦,突然覺得有些冷。

她緩慢地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又一抹鋒芒從她袖口滑出。

正要握上的時候,手指被人抓住了。

程珩收起手機,定定地看了她幾秒,臉上一點笑都沒:“松手。”

秦笙抿唇看了他一眼,手心慢吞吞地攤開,兩指寬的刀片靜靜地躺在上面。

這只手又細又白,指甲修剪的幹淨圓潤。

以前不止一個人誇過秦笙的手好看,說這是一雙鋼琴家的手。

但現在,上面沾了猩紅的血。

有已經幹涸的,也有還未幹涸正在往下滴的。

程珩垂眸,握着傘柄的右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上,橫穿手心,刀口很窄,但是很深,不知道傷了多久了,還是有血不斷地從裏面滲出來。

程珩沉沉地看了那手一會兒,眸底光影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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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程珩給人的感覺是溫潤的,清雅的,像是打磨的極其潤澤的一塊暖白玉,即使微揚的眼尾看上去有些疏冷,但他眼型實在太過好看,笑起來的時候仿若春水滟滟。

但現在,那雙眼睛是濃隽的黑,黑沉沉的,看不見半分光亮,那裏面仿佛沉寂着什麽,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秦笙被他這麽盯着,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

程珩回過了神,眼裏的沉郁瞬間就散了。

“我送你回去。”

說着就領着她往路邊停着的車走。

等走近了,秦笙注意到駕駛座上還坐着個人。

“嗨,小笙兒,好久不見。”

說話的青年降下車窗,左手扒在玻璃上,右耳上的蔚藍耳釘折射出的光芒又亮又冷。

秦笙看着他,緩慢地張了張口,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陸哲遷這時候也覺出點不對勁兒來,茫然地看向程珩:“珩爺?”

程珩拉開車門,和秦笙一起坐在了後面。

“去醫院。”

陸哲遷倏然一驚:“怎麽回事?”

程珩沒回他,自顧自從車座底下拉出來一個銀白色的小箱子。

他車上平時習慣性地準備有一個醫療箱,但工具不全,只能幫秦笙給傷口消消毒,略微處理一下。

後座的車燈打開。

程珩垂着眼,手裏的棉簽上沾上了棕黃色的消毒水。

“開車。”

“哦、哦。”

陸哲遷視線飛快略過秦笙手心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裏揪得慌,車子卻開的又平又穩,沒有半點兒的颠簸,快速朝醫院的方向開去。

車子後排,程珩皺緊眉心,沾着消毒水的棉簽輕輕掠過那道傷口,皮肉翻開,鮮血再次滲出。

秦笙皮膚白的過分,顏色對比下,傷口愈發的觸目驚心,看的人心髒緊縮。

程珩盯着那兩道傷口,手上動作一頓,擡頭:“你……”

就看到秦笙左手撐着車窗,頭偏着,靜靜地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路燈燈光在她漆黑的眸底印出一片片明滅不定的光。

聽到他開口,秦笙微微側頭,聲音澀啞:“什……麽……”

程珩看着她的眼睛,再多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下,擡手,輕輕揉了揉秦笙的頭發:“沒事,疼的話跟我說,我輕點。”

秦笙怔住,眼睛瞬間就紅了。

她極輕極輕地吸了吸氣,瞥開眼,再次看向窗外,眼中似乎有什麽晶亮閃了一下。

醫院很快就到了,大晚上的,普外科的主任卻早早就準備好幫她縫針。

程珩拿着手機站在走廊裏跟安逸和通電話。

“右手受了傷。”

程珩目光沉沉地落在亮着燈的手術室,晦澀不明,指間燃着一根煙。

“她今天見了誰?”

“我不知道。”安逸和苦笑一聲:“事實上,我只比你早一分鐘知道阿魚的事情。”

程珩沉默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查到的東西,盯着指間燃着的煙星再次開口:“三年前發生了什麽?”

安逸和:“這件事不該由我來告訴你。”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程少,其實很多事情你可以試着問一下阿魚,她不會瞞着你的。”

“你對于她來說,很重要,比你能想象的還要重要。”

秦笙手上的針縫好了,麻醉作用估計也差不多過去了。

程珩收起手機,下意識的就想要掐掉煙。

秦笙唇角僵硬地往上扯了扯,說話雖然不再像剛才那樣斷斷續續,但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不用避着我,”

她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道:“給我一根?”

程珩面不改色的掐掉煙,扔進垃圾桶。

想了想 ,他再次伸手,把自己兜裏的煙也扔了。

秦笙看着他又笑了一聲。

程珩朝她走過來,問:“回去?”

秦笙點點頭:“好。”

想到剛才安逸和說的話,程珩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去我那兒?”

本想說在自己那兒方便照顧她,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秦笙依舊像剛才那樣點了點頭,輕聲說好。

程珩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之前有回去找過你。”

秦笙一愣,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後,眼睛先一步紅了。

十歲生日過後,秦鑫夫婦就從帝都搬去了明城,之前認識的人全都斷了來往,聯系方式也都換了。

等秦笙再次來帝都的時候,就聽說程珩多了個未婚妻。

秦笙想,她原來是在意這件事的。

所有人都覺得她性子冷淡,一些事根本觸不到她,對占了自己十幾年身份的林詩雨雖然談不上喜歡,但也說不上恨,畢竟這些年秦家對她很好,秦揚也向着她,所以林詩雨對于秦笙而言,撐死就是個陌生人,一切喜怒都與她無關。

但誰都不知道,秦笙對林詩雨,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意,尤其是一年前聽到了程林兩家的婚約,親眼看見她自由出入程家,秦笙有那麽一瞬間,是想着這個人幹脆消失了多好。

自己背負着滔天的仇恨,只敢躲在陰影裏眼巴巴地看着根本就不敢接近的人,卻有人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親近他,觸碰他,做自己不敢做的所有事。

想想,秦笙內心就一片嫉恨,陰晦的妒意每每都讓她克制不住地想從陰影中出來,站在程珩面前堂而皇之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但是不行,那群瘋子做事毫無顧忌,秦笙出現在程珩身邊,就是明晃晃地告訴他們這裏有一個她的弱點。

所以她将所有的心思按捺下來,躲在見不到光的陰影裏,一邊貪婪地窺視着這個人,一邊嚴密地籌備着自己的計劃。

最終,她成功了,那個龐大的勢力一夕潰散,雖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卻讓秦笙真正地接近了這個人。

那天,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但唯一的纰漏,就是秦笙的一個身份暴露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三分之二的勢力都落了網,但仍有一小部分逃了出去。

他們開始對秦笙展開瘋狂的報複,秦笙在一次交火中一時不慎中了一槍,倉促之下只來得及躲進不遠處的一個酒吧。

燈影迷離,人影浮掠,那一次秦笙傷的極重,子彈正好打中心口,幸好及時被鳳魚咬住,否則再進一寸秦笙的心髒就會被打穿。

她順着來來往往的人進了大廳,金色的假發被她随手拽掉塞進一個不起眼垃圾桶,沾血的衣擺随手一撕就被扯開,踢到了旁邊卡座的下面。

秦笙一邊按着不停滲血的傷口,一邊飛快地打量着酒吧的環境,計劃着接下來從哪個方向離開。

在掃到一個角落時,秦笙一愣,蒼白缺血的唇瓣無意識被她咬破。

下一刻,秦笙踢掉腳上那雙亮閃的高跟鞋,将它随意地塞到一個沙發下面,黑色的長發抓了抓,整個人如同魚一般鑽進了角落裏那個人懷裏。

酒吧的門也在這時候被人踢開。

幾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魚貫而入。

秦笙感受着身邊人的僵硬,在他懷裏惡意地扯了扯嘴角,細窄冰涼的刀片順着他的衣擺慢慢逡游上去,貼在了他的腰側。

“哥哥,別動哦。”

秦笙緩慢地攀上他的肩,目光貪婪地黏在他的臉上,溫熱的呼吸打在他的頸側:“我只借你這裏躲一躲,你也看到了,那群人可兇了。”

果然如秦笙所言,那群黑衣人目光兇狠地在酒吧衆人臉上掃過,在看到金發女人後就會疾步走過去,在女人們的尖叫聲中扯開她們的衣領查看。

秦笙譏諷地看着他們,左手扶着程珩的肩,右手的刀片卻穩穩地貼在他的衣服下面。

秦笙擡眼對着他笑了笑,貝齒咬着他手中的高腳杯輕輕一側。

深藍色的酒水順着她白皙光潔的下巴淌下,濃郁的酒氣瞬間沖散了微淡的血腥。

心口的傷口淋上烈酒痛如刀割,秦笙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人。

那群黑衣人離這邊越來越近,秦笙輕笑着,引着程珩的手從自己衣擺下面伸了進去。

光影迷離,那群人停也不停地從他們身邊掠過,秦笙伏在程珩身上,唇瓣似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耳側。

等那群人終于氣急敗壞地離開,秦笙起身,左手将覆在自己心口的右手拉出來,手指扣住,在手背上面親了親,玩味道:“手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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